顧依醒來時怔怔的，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發(fā)愣。

    這樣相似的情節(jié)。沖突，爭吵，暈倒。

    “醒了？”

    她撐著坐起來，床邊的人替她立起枕頭。

    溫子晉看吊著的葡萄糖，還有近一半。

    “是不是今天沒吃早餐？醫(yī)生說是低血糖，現(xiàn)在還難受嗎？”

    低血糖。連這個都一樣。

    “還好……”

    “都中午了，餓不餓？想吃什么，我?guī)湍阗I來?！?/br>
    顧依虛弱地?fù)u了搖頭。雖然像是餓，但沒有胃口，提不起吃東西的興趣。

    “那怎么行。粥，好嗎？清淡，多少吃點(diǎn)?！?/br>
    “抱歉，給你添麻煩……”“什么時候了，還說這些。”

    溫子晉起身出去了。

    顧依疲憊地合上眼，曾經(jīng)的畫面和那些荒唐的語言交織，在腦海里閃來閃去。

    周崇趕到醫(yī)院時，顧依的粥剛喝下半碗。

    向瑜違背指示去畫廊蹲點(diǎn)，還把人氣進(jìn)了醫(yī)院，上級自然大動肝火。顧依是上面打過招呼的，又有周氏的關(guān)系，哪里敢怠慢，親自打電話到周崇那賠罪。

    周崇接到電話時在聽匯報，臉色當(dāng)即陰沉下來。

    “照片和錄音統(tǒng)統(tǒng)刪掉，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發(fā)生。否則我找的會是你領(lǐng)導(dǎo)?！?/br>
    “那是自然，這次就是個實(shí)——”他沒耐心聽對方說完，直接問了哪家醫(yī)院。那人顯然是沒想到他會問，支支吾吾又查了半天，最后說出醫(yī)院的名字后周崇立刻就掛了電話。

    “繼續(xù)?！?/br>
    他強(qiáng)壓著怒氣把工作結(jié)完后直接就往醫(yī)院去，沒想到進(jìn)門時看到的是溫子晉和顧依這樣親昵的一幕。急診病房沒有移動的小桌，顧依也不可能讓溫子晉喂，他索性坐在床邊一手替她托著碗，讓她拿著小勺喝，殊不知這樣看起來反而更溫馨。顧依也很不好意思，頻頻讓他放下，他只說無礙。

    顧依看到周崇時很驚訝，“你怎么會……在這？”

    他抿抿嘴，“我……路過?！?/br>
    溫子晉都快對他醋壇子翻了的模樣和蹩腳的借口笑出來了：“周總好興致，來醫(yī)院急診科散步?！?/br>
    周崇氣得眼里能噴出火來，奈何顧依在場，不好發(fā)作。懶得理他，眼睛只盯著顧依，“怎么了？”

    “低血糖。”溫子晉又搶先一步。

    周崇怒意更盛。他只不過和顧依分開不到一天，這混蛋竟又讓記者近她的身。

    “就在你的畫廊，也能讓人出事！”

    顧依開了口，“……是我自己，沒吃早餐?！?/br>
    “怎么不吃？昨天買給你的東西里不是有面包酸奶嗎？”

    “我……沒什么胃口?！?/br>
    他反應(yīng)過來。出了那樣的事，她再怎么強(qiáng)作堅韌，始終還是會受影響。

    怒氣又轉(zhuǎn)向溫子晉，“怎么還會有記者來胡說八道？”

    “那就是個實(shí)習(xí)生，不懂事，自以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腐敗陰謀?！?/br>
    誰能想到其實(shí)是個霸總追求小白花的濫俗戲碼呢。

    “溫先生要是缺錢聘保安，可以問我借，不收利息?！?/br>
    溫子晉沒生氣，倒是顧依蹙了眉。

    “你怎么可以這樣說？”

    她護(hù)著他？

    氣焰一下偃旗息鼓，他還想嘴硬：“難道不是？”

    “溫先生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可能會有更多記者……你不可以這樣說?！?/br>
    周崇仿佛被從背后扎了一刀，呼呼往外冒血。明明溫子晉才是始作俑者好不好！他真是瞎了眼，還想保留顧依對他的信任——

    但他還是不愿讓她失望。她大概視溫子晉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盡管他嫉妒，但如果真要打碎這一切，多么殘忍。冷靜下來，溫子晉不算壞人，只是用錯方法論。

    這個功勞，他可以不要。

    顧依被他看著，覺得這三人的局面有些怪異，放下勺子喃喃說飽了。

    “不吃了嗎？”

    “嗯?！?/br>
    “也快打完了，我讓護(hù)士來替你取針。”

    周崇聽著溫子晉的柔聲細(xì)語，酸意直沖腦門。

    “溫先生今天這么有空，畫廊沒生意？”

    “周總不也不忙，還有閑心散步嗎？”

    兩人夾槍帶棒地一來一回，顧依在一邊聽了，只覺得周崇對溫子晉的敵意莫名其妙。

    “溫先生，今天謝謝你，耽誤了你這么多時間?！?/br>
    她故意這樣說，小嘴鼓著，明擺著不高興了。周崇沒了辦法，見她下床，箭步上前去扶，“我送你回家。”

    溫子晉嘴角蓄著玩味的笑，也并不攔。

    顧依確實(shí)對周崇有些生氣，但下地時整個人都一軟，如果不是他可能都要站立不穩(wěn)。

    沒了逞強(qiáng)的力氣，又不好再麻煩溫子晉，只好乖乖上了周崇的車。

    “不吃早餐怎么行呢？沒胃口也要吃一點(diǎn)，帶在包里也行，本來身體就弱……”

    “生我氣了？……我也是擔(dān)心你。你……和他關(guān)系這么好？”

    路上他邊開車邊絮絮叨叨說著，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顧依在副駕駛睡著了。

    她纖細(xì)的指握著胸前的安全帶，黑色的皮座位顯得她小臉更沒有血色，好似卸下了全身心的防備陷在座位里。睡夢里也抿著嘴，像是倦極。

    他這無意的一掃，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周崇減速將車停了，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視線凝在她微微顫動的眼睫。

    車?yán)锖莒o，外頭的日光照得她臉色雪白。昨夜她強(qiáng)咬著牙說沒事和今天低頭喝溫子晉手心里一碗粥的兩種模樣交織出現(xiàn)在腦海里。

    他極輕地嘆。

    “你就不能……也稍微依賴我一下么？”

    顧依沒有回答，呼吸清淺。

    他不忍驚動，想到公司在附近，緩緩駛進(jìn)大樓的停車場，輕手輕腳出去打電話。

    他沒有助理，撥給了行政的小姑娘，想來她們女孩子也比較細(xì)心。

    “唔……有件事想麻煩你。能不能到附近商場買一張毛毯拿到公司的停車場來？對，暖和一點(diǎn)的。不用開票，錢我私人轉(zhuǎn)給你。”

    顧依醒來時，四周很昏暗，一下分不清是什么時候。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停車場。

    車?yán)锓胖p柔的音樂，冷氣的溫度很恰好，身上還蓋了厚暖的毛毯。這一覺沒有做夢，醒來覺得舒服得有點(diǎn)懵懂。

    駕駛座上沒有人，車門開了一條小縫。她迷迷糊糊下車，看見周崇在外面一根柱子旁背著身吸煙。

    “……周崇？”

    他聽見，立即丟了煙走過來。見她長發(fā)微亂，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喚他的聲音也軟軟的，小貓一樣撓在他心上。

    “醒了？睡得好嗎？”

    “嗯……”她還沒完全清醒，撒嬌似的輕哼?！斑@是哪兒……？”

    “我公司的停車場?？茨闼?，不想吵醒你，停了讓你睡一會?！?/br>
    “現(xiàn)在什么時間了？”

    “下午，快四點(diǎn)了?！彼戳搜凼直?，“餓不餓？一天就吃了一點(diǎn)粥?！?/br>
    她精神好了些，這會有了胃口，確實(shí)有些餓了。說出來的話卻心口不一，“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他笑，“我最近表現(xiàn)好，領(lǐng)導(dǎo)獎勵我放假?！?/br>
    “……噢?！边@話說得，她辨不出真假，也無從反駁。

    兩人到附近吃了餐拉面出來，已經(jīng)接近傍晚，周崇再次送她回家。臨了還囑咐，“今天特殊情況，以后吃飯要按時規(guī)律一點(diǎn)。要是晚上餓了，也要吃東西。”

    車窗外的風(fēng)景接近小區(qū)，顧依心不在焉。

    周崇察覺了，一路護(hù)送她上樓。家里的格局進(jìn)門能看見臥室，外面天色稍暗了覺出來，臥室的燈沒有關(guān)。

    他皺眉，“怎么房間燈開著？”

    “啊，我出門忘記關(guān)了……”

    早上出門，怎么會忘記關(guān)？除非是開了一夜，到白天時光線亮了，沒發(fā)現(xiàn)燈還開著。

    “你……晚上睡不好？”

    她從前不怕黑的。

    顧依囁嚅著唇，“有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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