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做什么？”

    “不知道呢。”

    難得的短暫假期，難得二人世界，兩人卻都有點迷茫。

    “抱歉……本來應(yīng)該帶你出去玩一玩?！?/br>
    今天天氣很好，外面陽光明媚，又有微涼的風(fēng)。他其實很想和她去逛逛街，看看電影，喝喝奶茶，就走在日光下，做些小情侶最平庸普通的事。但他現(xiàn)在情況特殊，若貿(mào)然出現(xiàn)在公共場合，大概會引來麻煩。

    “你平時在家都做什么？”

    顧依想了想，其實平日她蝸居的小生活都很無趣。她沒什么消遣，也沒什么特別愛好，做的都是諸如畫畫、讀書這類很安靜的事。

    “想不想看電影？我想起，我有朋友開了家私人影院?！?/br>
    “私人影院？”

    “嗯，”他掏出手機翻聯(lián)系方式，“就是可以包下一個房間看電影，只有我們兩個人。想不想去？”

    “想?！?/br>
    他發(fā)了條語音讓那人留房間?！白撸烊Q衣服。”

    “你……就穿這個嗎？”她盯著他身上的“廉價”衣物。

    “不好看？”

    “也不是——”“那就穿呀。依依買給我的，怎么不穿？”

    哪里是買給他的，純粹偷換概念。但她當(dāng)然高興，跳下椅子去臥室更衣。他瞧她小兔一樣的背影，不覺莞爾。

    行車至影院的路上他不由得思索未來兩人的距離問題。他們相隔一個城區(qū)，他近來又忙于在公司和醫(yī)院間奔波，如果要她遷就自己往返，他當(dāng)然不舍得。往長遠(yuǎn)想，也沒理由要她拋棄好不容易建立的生活圈子。

    真是，按理他們怎么也在同一個城市，異地戀都算不上。

    “依依，你喜歡咖啡館嗎？”

    這問題有點沒頭沒尾，“哪家咖啡館？”

    “不是哪一家。我是指——在咖啡館工作這件事。譬如做拉花，和咖啡豆、蛋糕打交道，這些工作，你喜歡嗎？”

    “唔……喜歡?！彼谧簧衔⑼嶂^，很認(rèn)真地想?！拔矣X得咖啡館，讓人很舒服。有很好聞的味道，還有音樂，來的客人們也都很好，很多會帶書，或是和朋友見面聊天……”

    他懂了。

    “今天元旦，晚上應(yīng)該要去醫(yī)院陪爸媽吃飯。你想一起來嗎？”

    顧依忽然不說話了，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即便已經(jīng)決意攜手，對曾經(jīng)摔打過兩人的難關(guān)依然心有余悸。同樣是見父母，昨天只是晚輩探望，在今天當(dāng)然有了不一樣的含義。何況昨晚他還和宋嵐通了電話。

    “怎么不說話？”他空出右手牽過她來，啄吻一下她手背?！跋胧裁?？”

    “沒什么……”

    恰好是個紅燈。車子停下，周崇側(cè)過頭看她?！罢娌还?，昨天答應(yīng)了什么來著？”

    他必須得教會她對自己坦誠相待。從昨晚他已經(jīng)徹底明白，看著這么柔弱的小丫頭，實則是個什么事都揣在心里、總是只在為別人想的呆腦殼。

    “我們之間，什么話都要說出來，知道嗎？不可以一個人胡思亂想。”

    未完的話會導(dǎo)致錯過，他學(xué)會的。

    綠燈亮了，周崇視線轉(zhuǎn)回前方，耳朵依然在等她的答案。

    “我想去的，但是……如果叔叔阿姨，不想我去呢？”

    “你這傻瓜，怎么會這樣想？昨天媽在電話里，你沒聽她多高興么？”

    “但是……”“依依?！敝艹绱驍嗨?。

    “爸媽都是喜歡你的，從以前就是。你自己也感覺得到的，不是嗎？”

    “嗯……”

    但喜歡是一碼事，現(xiàn)實是一碼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彼麌@氣，“依依，以前我們邁不過去的坎，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都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你相信我嗎？”

    他們努力長大，為的不就是能在面對現(xiàn)實時不再無從選擇

    “嗯?！彼龖?yīng)了，手放進(jìn)他遞來的寬厚掌心。

    她不怕。

    短短從車庫到影院的距離，周崇下車時還是謹(jǐn)慎地取了黑色口罩戴上。他最近新聞上得多了，難保不會被人拍了放上網(wǎng)。他無所謂，但身邊帶著顧依，另當(dāng)別論。

    “怎么，見不到我?guī)洑獾哪樳@么不高興？臉都皺成苦瓜了?！?/br>
    電梯里有旁人在，他們兩人站在角落低聲咬耳朵，儼然一對濃情蜜意的小情侶。

    “你最近出門，都要這樣嗎？”她伸手摸他的口罩。

    “沒辦法。長得帥，是有這種苦惱。”

    顧依勉強笑出來，心卻墜墜的。受到關(guān)注也許是他事業(yè)的一部分，但她能明白這樣被扒開了曬在眼光之下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只經(jīng)歷過一次，已然明白這種可怕，他卻到了日日提防的地步。尤其，還是在家人病重的非常時期。

    元旦的假期檔，上映的多是喜劇片或合家歡。但小情侶看電影看的從來不是電影，顧依枕在他臂彎，剛要被熒幕里的演員逗樂，他已經(jīng)傾身吻過來。

    “唔……干嘛……”

    “想親你?！?/br>
    “看電影啦……”

    “這電影不好看?！?/br>
    顧依無語。他根本就沒在看好不好。

    她走神間，他的吻已經(jīng)進(jìn)入更有侵占欲的狀態(tài)。身子完全側(cè)過來，擋住大半熒幕，guntang鼻息環(huán)繞她。

    “不行……”她推他，“你別擋著……”

    “這里沒別人。”剛囫圇嘗過甜頭，要做正人君子，難吶。包間里昏昏暗暗，隔音也絕佳，正適合——

    “那也不行！”小白兔驚得差點跳起來，“這在外面呢！”

    他埋在她肩窩哧哧地笑?！昂茫俏覀兊然厝ピ佟?/br>
    又被騙得簽下空頭支票，小兔憋屈成一只小倉鼠。

    晚上去到醫(yī)院，顧依一進(jìn)門就看見高柜上端端正正擺放著她昨晚拿來的那副向日葵。周崇也發(fā)現(xiàn)了，捏捏她手心輕抬下巴要她看。表情像在說：我說什么來著。

    她心頭暖暖的，笑瞇瞇蹭一蹭他的肩膀。

    這膩歪的小動作落入周振南和宋嵐眼簾，夫婦倆相視交換了一個“不出所料”的眼神。

    即便是在醫(yī)院，宋嵐也盡力在病房營造出家中的溫馨氣氛。周振南近來已經(jīng)有四肢疼痛的癥狀，只能用移動桌子由劉叔幫忙用些流食。套間小廳里有餐桌，宋嵐還是堅持主張在臥室里支了小的，即便不能同臺，可以互相邊吃邊聊，也權(quán)作一家人一同吃飯。

    他們兩父子有一搭沒一搭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宋嵐就開始向顧依調(diào)查自家兒子的約會表現(xiàn)?！敖裉炀涂戳藞鲭娪?？沒帶你去什么別的地方？”

    “嗯?！鳖櫼勒f了電影的名字。

    宋嵐打斷他們父子倆，“周崇你真是小氣，也不知道帶女孩子逛逛街買買東西?！?/br>
    “冤枉啊，現(xiàn)在我要是帶她去逛街給人拍著，我這么些天來塑造的孝子形象可就徹底崩塌了?！?/br>
    五個人都笑起來。

    周振南吃得少，用完小半碗稀粥，一直靜靜靠在床頭看著眼前和樂融融的三人。等到飯畢顧依要幫著收拾餐桌，才抬手道，“那些讓周崇去吧。顧依，叔叔有話想和你說?！?/br>
    顧依在周崇安撫的眼神下，有些忐忑地坐到床邊。

    “這話，我已經(jīng)和周崇說過了。但想想，最應(yīng)當(dāng)還是同你說。”

    “我和你阿姨，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以前害得你們分開，我們長輩做得有不妥，絕對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說句實話，做父母的多少都自私，希望你別怪叔叔……”

    顧依眼眶一下紅了。其實哪有什么怪與不怪、對錯是非呢？她都明白。

    “叔叔，別這樣說……我都懂的?！?/br>
    “好，好?！敝苷衲吓呐乃?，“不提這些。我也沒有女兒，就養(yǎng)過這么個臭小子，可不會哄女孩子家?！?/br>
    她破涕為笑。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現(xiàn)在你們都能自己做選擇，叔叔阿姨不干涉你們。”

    仿佛是一章流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