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顯點開燈，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將這張帥臉掃描一遍，伸手摸上他的額頭，冰涼。

    “怎么了？怎么這個表情？”

    現(xiàn)在的向馳神色看似如常，但以往精神鋒利的眸子卻蒙上一層難懂的暗淡，像個蔫巴巴的植物。

    向馳攬住小狐貍的腰將人摟到腿上抱進懷里，埋進了香噴噴的頸窩，動作輕緩地蹭了蹭。

    “下班前來了一個急診。”他吐了口氣，說：“是個消防員，救火的時候房體塌陷從三樓高的地方摔下去，但被水管勾住一下，沒摔實，送來之后也搶救過來了?！?/br>
    焦顯輕撫著他的后腦順毛摸著。

    “后來突然不行了，搶了幾輪，沒成功。”

    “當時我在給他調(diào)呼吸機?！?/br>
    “他才十八歲。”

    向馳受老師指示，去給穩(wěn)下來的患者監(jiān)控狀況，正當一切平穩(wěn)的時候，那男生突然拽住他的手，極為清晰地說了句：“我媽，我媽。”

    然后就沒了。

    向馳眼睜睜地看著一群人在他身上搶命，最終也沒能再讓心電圖恢復正常。

    而臨走前他看到患者記錄，那個皮膚黝黑的消防員，才十八歲。

    十八歲的時候，他在做什么呢？

    高考，放假，考駕照，旅行，打游戲，跳舞，上大學。

    而別人的十八歲，卻會戛然而止。

    這是向馳第一次直面死亡，距離近到他甚至能聽見呼吸消失的聲音，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儀器雜亂的報警聲中徹底失去生命，那一瞬間仿佛有一塊巨石狠狠壓在他的胸口，壓扁他心中曾有過的天真和輕快。

    醫(yī)生的意義，他第一次以這樣的形式體會到。

    焦顯親了親向馳的額角，輕聲說：“我爺爺去世前跟我說，只要被人記得，就還活著?！?/br>
    “那個消防員的家人會記得他，他救的人會記得他，他的戰(zhàn)友會記得他，你也會記得他?！?/br>
    向馳偏頭看著他，聽他說：“生命萬物都很偉大?！?/br>
    “你們的工作也一樣，即便沒搶回來，也依舊了不起，而他作為消防員，作為兒子，作為戰(zhàn)友，每一樣都很偉大?！?/br>
    “生命是一場奇跡，他就是奇跡。”

    焦顯深知抑郁的心境沒那么容易清空，吻上他的鬢角溫柔道：“吃東西嗎？還是再坐會兒？”

    向馳長出一口氣，摟著人不撒手，“再坐會兒吧?！?/br>
    “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我來打廣告遼。_(:з」∠)_

    這本文我已經(jīng)全文存稿完畢，距離完結還有不到十章的樣子。

    于是我那里開了一篇新的糖果屋的預收。

    是一個年下甜餅，治愈原生家庭陰影的小甜甜。

    三十歲老牛被十九歲嫩草吃掉的故事。

    文名叫破曉。

    大家有興趣的話或許可以看一哈。

    (*^▽^*)

    第33章

    醫(yī)院和醫(yī)生，在以往的向馳看來是一個救治病人的地點和一個復雜難學的職業(yè)，兩樣結合在一起就是他從小向往的方向。之前實習都是在科室跟著老師看診，這一個月的急診科讓他意識到，自己認知中的醫(yī)院僅僅是冰山一角，片面得可笑。

    消防員似乎是一個開關，從那天開始，急診室仿佛瞬間站到生死邊緣線上，心臟病突發(fā)的老人，誤食毒物昏迷不醒的七歲小孩，喝農(nóng)藥自殺又后悔瘋狂呼喊救命的高中男生，吵架互砍隔著床位也要繼續(xù)對罵的夫妻，每一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沖擊擺到向馳面前。

    他的老師說，前幾天的平靜是奇景，這些才是常態(tài)，而他們見到的這些，還都算平和的。

    什么樣的事情比這個還要有沖擊性？

    大概就是母親重病送醫(yī)，子女分明有能力卻都不想負擔醫(yī)藥費，每天在住院處糾纏吵鬧怎么分遺產(chǎn)，而老人趁著沒人的時候想從窗戶跳下去一了百了。

    那天去取東西的時候向馳看著一群護士拽著老太太又罵又勸，才忽然明白為什么他們醫(yī)院的窗戶從來都不能完全打開。

    求死的人不少，求生的人更多，醫(yī)院將這些人收攏起來，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默默注視著生命這場奇跡中形形色色的故事。

    向馳洗了把臉，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思路好像清透不少。

    即便再難，這也是他熱愛的夢想，這里的一切都是他必須接受的東西。

    “我靠，我現(xiàn)在耳朵還在響?！蓖诘哪猩哌M洗手間，也掬起一捧水醒神。

    半夜兩點，外面的患者還在用洪亮的嗓音痛斥醫(yī)務工作人員態(tài)度不好，嚷嚷著要舉報。

    向馳扔掉廢紙靠在一邊，問：“那個小女孩兒怎么樣了？”

    不久前送來一個磕得頭破血流的四歲女孩兒，mama哭得呼吸混亂，卻依舊在極度恐慌時對著值班醫(yī)生說：“謝謝你們，麻煩你們了，謝謝?！?/br>
    兩床之隔的大哥在高聲咒罵給他開藥的大夫圈黑心錢服務質(zhì)量惡劣。

    “沒什么大事，片子出來了，問題不大?！蹦猩λ︻^，總覺得脖子上正崩著一根細如蠶絲的線，外面的事兒逼再喊半句就能將他的頭勒掉。

    “那就好?！?/br>
    男生聞言回頭，靠在向馳旁邊羨慕道：“兄弟，你是真的強，腦子好就算了，為什么你心態(tài)也這么好？能傳授一下嗎？我取取經(jīng)。”

    向馳淡淡一笑：“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別細琢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