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太微宮位于河洛北面群山之中的一處山谷里,地理位置險要,易守難攻,環(huán)境得天獨(dú)厚,四季如春。三人御劍在山谷入口處落下,鐘令儀取下頸上戴著的雙環(huán)雕花玉扣,轉(zhuǎn)動里面的小環(huán)傾斜至一定角度,催動靈力,那玉扣登時發(fā)出瑩瑩亮光,入口處的防御陣無聲打開。 進(jìn)入山谷,入目之處是一泓湛藍(lán)的湖水,如一塊藍(lán)色琉璃,清澈見底,被四面群山環(huán)抱在內(nèi),微波蕩漾,倒映著天邊玫瑰色的夕陽,其景美不勝收。這便是聞名河洛的神女湖。三人沿著湖邊又飛了小半個時辰,這才來到白玉為堂青玉作頂?shù)奶m。 一進(jìn)入太微宮,庭院中間種著一顆巨大的菩提樹,高達(dá)十?dāng)?shù)丈,頂上樹冠舒展開來,將整個院子都籠罩其中。 鐘會迎出來,拱手見禮,“早就聽聞重光道友的大名,一直緣慳一面,沒想到和我家阿如相熟,我這個做大哥的有時都受不了她,你竟然能和她做朋友,真是難為你了?!?/br> 景白忙回了一禮,“士超道友,冒昧上門,打擾了?!?/br> 鐘令儀在一旁哼道:“大哥,你干嘛在外人面前這么說我,我難道不要臉的嗎?” “你要臉,怎么還干出跟顯兒搶食的事來呢?”顯兒是鐘會才一歲大的兒子。 鐘令儀立即否認(rèn):“我沒有,我只是嘗嘗罷了,再說那么大一碗魚羹,顯兒那么小,怎么吃得完?!?/br> 鐘會聽的連連搖頭,說她:“趕緊回去梳洗一番好見客,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樣,蓬頭垢面,衣服皺巴巴的跟腌菜一樣,你剛從水里撈出來嗎?” 景白趕緊打量了一下自己,見還算得體,放下心來。 鐘令儀吐了吐舌,帶著笙歌跑了,路上問她:“見什么客?極意觀的人嗎?” 笙歌說:“何公子來了?!?/br> 鐘令儀停步,皺眉道:“何蘊(yùn)何茂先?他來干嘛?” “提親?!?/br> “什么?!”鐘令儀驚得雙目圓瞪。 第44章 太微宮(下) 扶蘇真人鐘理正在內(nèi)室和夫人舒羽賓說話,感嘆:“沒想到張默然竟然結(jié)嬰了,這下極意觀更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聲勢越發(fā)煊赫?!?/br> 舒羽賓秀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愁容,蹙眉道:“何秀吉向來唯我獨(dú)尊,如此一來不知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 提到通虛真人何璨,鐘理亦是無奈,河洛太微宮和中州極意觀地理位置靠的極近,為了爭奪修道資源,平時多有沖突,哼道:“這不就派人上門炫耀來了嗎?!?/br> 這時鐘令儀一頭沖進(jìn)來,人未到,聲先至,“爹,娘!” “慌慌張張的干什么?”舒羽賓走出來,見到她披頭散發(fā)的樣子,氣的朝里面喊,“鐘季珪,快來看你女兒,都被你寵成什么樣了!” 鐘理慢悠悠走出來,“阿如,你這是又去抓魚了嗎?” “我現(xiàn)在才不傻乎乎的用手抓魚呢,都改用縛仙網(wǎng)捕魚了,一網(wǎng)下去好多條,吃都吃不完——人家只是不小心翻船了?!?/br> 鐘理取笑道:“你不是自詡水上飛嗎,怎么也會陰溝里翻船?。俊?/br> “爹,你怎么專門哪壺不開提哪壺??!” 舒羽賓頭疼不已,“笙歌,快帶她回去收拾一下。你這個樣子到處亂跑,就是自己不在意,也要為別人著想一下,看著都嫌礙眼?!?/br> 鐘令儀氣得翻了個白眼,娘說話也太難聽了,轉(zhuǎn)身就走,到了門口忽然想起來,連忙回頭,“爹,娘,聽說何蘊(yùn)那小子來提親?” 鐘理和舒羽賓對視一眼。鐘理說:“你消息挺靈通的嘛。” 鐘令儀急得跺腳,“你們沒有答應(yīng)吧?” 舒羽賓問:“你自己什么意思?” 鐘令儀冷哼道:“你覺得我會看上他?”把頭一甩,不屑一顧走了。 舒羽賓苦笑一聲,“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br> 鐘理卻說:“不知道也好。阿如才這么點(diǎn)大,一團(tuán)孩子氣,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還不是無濟(jì)于事。” 何蘊(yùn)是通虛真人何璨的族侄,在中州一帶也是有名的世家公子,此次來太微宮,明面上是來送張默然結(jié)嬰大典的邀帖,暗地里卻是來探鐘氏夫婦的口風(fēng),不知兩人對鐘何兩家結(jié)親是否有意。一家有女百家求,鐘理自然是不急著表態(tài),按照慣例辦了一場接風(fēng)宴招待他,景白亦列坐其間。 何蘊(yùn)是晚輩,接風(fēng)宴上鐘理只露了一面,喝了杯酒水就走了,舒羽賓根本沒出現(xiàn),宴席全程由鐘會作陪。何蘊(yùn)正和景白寒暄,“想不到在這里竟然會碰上重光道友,也是有緣,當(dāng)浮一大白,請?!闭f著自己先喝了一杯。 景白正舉杯欲飲,忽然門口一陣sao動,環(huán)佩輕響,一個身穿紅衣、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少女翩然而入,明眸璀璨,笑語嫣然,所到之處,仿佛連周身空氣都點(diǎn)亮了,整個人閃閃發(fā)光。景白看的手里的酒灑了都不自知,待察覺到失態(tài),連忙低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少女一路行來,忽然停在景白席案前,“這位想必就是東海溟劍宗的景重光景道友?!逼渎曇舻途徣岷?,溫婉動人。 景白忙垂首行禮,“不敢,正是不才?!?/br> “景道友,聽說你和我哥哥阿如交好,是嗎?” 景白抬首,露出驚疑的表情,這姑娘和鐘阿如長得也太像了,半晌說:“鐘道友,他沒來嗎?” 那少女蹙眉,微微嘆了口氣,一本正經(jīng)說:“唉,哥哥他一向不靠譜,這會兒正被家父罰跪祠堂,不提也罷——” 景白驚訝不已,“??!那鐘道友,他還好嗎?” 鐘令儀還要往下編,這時坐在上首的鐘會一個靈果丟過來,“鐘阿如,你能不能給下面小輩們做個好榜樣,成天胡說八道,一人分飾兩角,你挺忙的??!”弄的他現(xiàn)在只要去上鄴城,就有人問他鐘小公子怎么沒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多了個弟弟! 鐘令儀雙手捂臉,笑得肩膀不停顫動。 景白震驚不已,呆呆看著她,心里大罵自己真是又蠢又瞎。 何蘊(yùn)在一旁笑道:“阿如,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淘氣?!?/br> 鐘令儀瞟了他一眼,“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瞇瞇眼。” 何蘊(yùn)輕笑一聲,不以為意。 鐘令儀舉杯說:“我來晚了,先自罰三杯?!惫贿B喝三杯,又說:“有酒怎能無歌?哥哥,這就是你這個主人的不是了?!?/br> 鐘會沒好氣說:“大家聽聽,這人刁不刁鉆,我要是提前上演歌舞呢,轉(zhuǎn)頭她又要怪我不等她。” 何蘊(yùn)打趣道:“鐘姑娘不來,大家怎敢開場?。俊?/br> 說話間絲竹聲起,帶有河洛特色的飛扇舞隆重登場。 鐘令儀端著酒杯,在景白旁邊坐下,笑吟吟道:“這一杯,我敬小白你,請?!甭氏纫伙嫸M。 景白沒動,而是冷著臉說:“鐘道友,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鐘令儀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他,“小白,你怎么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在逗趣兒啊。” 景白懊惱的正是這點(diǎn),大家都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偏偏只有他沒發(fā)現(xiàn),跟個傻子似的。 鐘令儀靠近景白,小聲問:“小白,我這樣打扮好看嗎?” 景白恍若未聞,眼睛直直盯著前方歌舞。 鐘令儀見他如此,有些意興闌珊說:“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也不是成天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像個野小子。既然你不喜歡,那等下我還是穿回男裝吧,其實我也不習(xí)慣,這么多釵環(huán)首飾,麻煩得緊。” 景白一整晚魂游天外,不知自己在干什么,腦海里一直縈繞的都是,他怎么這么蠢,連身邊人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 景白從會拿劍開始,便養(yǎng)成每日練劍不輟的習(xí)慣,因此來到太微宮也不例外。他被鐘令儀女扮男裝一事困擾的徹夜未眠,干脆來到神女湖邊,沐浴著皎潔月光,對著滿天湖水練了大半夜的劍,一直到晨光熹微、朝陽初升這才回去。 剛進(jìn)入庭院,便見枝繁葉茂的菩提樹下,鐘令儀穿著一身錦繡男裝,頭戴玉冠,宛如一介翩翩公子,手里卻拿著一?;ㄉ窃诙阂粋€一兩歲的小孩。 “想不想吃?。肯氤缘脑捑徒泄霉?。” 那小孩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手里的花生糖。 “要是被你爹娘發(fā)現(xiàn)我偷偷給你吃糖,回頭又該說我了,所以小顯兒,對不起嘍?!辩娏顑x把花生糖扔進(jìn)自己嘴里,嚼的嘎嘣響。 那小孩立即癟嘴,委屈不已,眼淚滴溜溜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哎呀,你怎么這么蠢啊,這么大了姑姑都不會叫,光知道哭?!?/br> 一旁伺候的侍女不好說她,小聲說:“顯少爺,咱們回去吧,不跟姑姑玩了。” 鐘顯不肯走,抱住鐘令儀的腿不放。 “好啦好啦,姑姑不肯叫,就知道耍賴。”鐘令儀掏出一?;ㄉ?,還沒遞給他,就已經(jīng)被鐘顯搶走,靈活地跑到菩提樹另一邊,離她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這才一臉滿足地吃起來。 鐘令儀又氣又笑,“小小年紀(jì),你跟誰學(xué)的這么壞??!” 景白心想,正是跟你這個姑姑有樣學(xué)樣唄。 鐘令儀發(fā)現(xiàn)了他,笑道:“小白,你起得好早,昨晚睡的怎么樣?乍然換了地方,還習(xí)慣吧?” “修道之人,四處歷練,沒什么習(xí)慣不習(xí)慣的?!?/br> 鐘令儀很是熱情好客,“練了一早上的劍,你餓不餓?。课野l(fā)明了一道新朝食,正要請你品鑒一番?!?/br> 景白無奈道:“鐘道友,我已辟谷?!?/br> 鐘令儀拉著他就走,“哎呀,就幫忙嘗一嘗,看看好不好吃,要是連你都覺得好吃,我們太微宮就又多了一道新鮮吃食?!?/br> 景白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坐在餐桌邊。 端上來的是切成小段小段的油條和一碗不知加了什么呈暗綠色的豆?jié){。景白看著就沒有勇氣下嘴。 鐘令儀還在一邊解說:“豆?jié){油條是普通人家最尋常的朝食,滿大街都是,要想把這兩樣?xùn)|西做出新意來,我可是絞盡腦汁,不知費(fèi)了多少心思。我曾在一本雜書上看過一道名菜的做法,說是把rou絲塞進(jìn)豆芽里,于是靈機(jī)一動,豆芽塞rou太麻煩了,改把rou餡塞進(jìn)油條里,再用油炸熟,你聞聞,是不是有一股濃郁的rou香味???一看就很好吃,我還專門起了個名字,叫金齏銀絲。還有豆?jié){,普通豆?jié){太單調(diào)了,我就在里面加了些異香果的果汁,我嘗過了,甜甜的,挺好喝的,雖然賣相有些難看。” 景白嘗了一筷子便放下了,不予置評。 鐘令儀一個勁地追問:“怎么樣,好吃嗎?” 景白不說話,不明白她一天到晚哪來的這么多新鮮花樣。 這時鐘顯跌跌撞撞跑進(jìn)來,聞到了rou香味,扒著椅子就往上爬。 鐘令儀說他:“你怎么這么饞啊,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就少不了你。”說著舀了一勺綠色豆?jié){給他。鐘顯把頭一轉(zhuǎn),露出嫌棄的眼神,指著油條表示要吃。 “這個你不能吃,火氣太大,出去玩吧?!笔疽馐膛畮鋈ァ?/br> 鐘顯掙扎著躲到景白旁邊,抱著他的腿,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一臉渴望看著他。 景白實在扛不住,在鐘令儀的瞪視下,夾了個“金齏銀絲”遞給他。 鐘令儀趕上來阻止。 鐘顯一拿到吃的,立即從桌子底下鉆到另一邊,一溜煙跑了。 鐘令儀氣道:“景小白,他吃了這個要是拉肚子,我可是要挨罵的?!?/br> 景白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這時何蘊(yùn)走來說:“不過是一點(diǎn)吃食,男孩子哪能養(yǎng)的這么嬌貴?!?/br> 鐘令儀轉(zhuǎn)過頭去不理他。 何蘊(yùn)絲毫沒有客人的自覺,湊過來說:“聽說阿如你在試吃新鮮小食,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大飽口福?。俊?/br> 鐘令儀怎么說也是主人,再不耐煩也只能忍著,說:“我們已經(jīng)吃過了,你若是不嫌棄,那就請吧?!?/br> 何蘊(yùn)笑瞇瞇說:“阿如的口水,我也不是第一次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