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兩人身后大片天空，驀地有五彩煙火騰空一躍，巨響之后，似花瓣般絢爛綻開。

    程燁喉頭一滾。

    從前這里寸草不生，她走過一遭。

    那一天起，這里似奇跡般萬物復(fù)生。

    這里，便是他砰砰亂跳的心了罷。

    *

    高二下期來的很快。

    寒冬之后，就是接踵而來的暖春。

    云城處處春光明媚，樹梢上抽出細(xì)絲，嫩葉嵌上淡黃色，叢叢簇簇的冒出頭，萬物復(fù)蘇之際，彰顯著春日盛景即將來臨。

    這一年六中教務(wù)處重新整頓了校園論壇，那些雜七雜八的流言蜚語散去。

    而那個從來陰鷙暗沉的少年，在某一天，終于換下了純黑色的濃重衣衫，背脊挺直的走進(jìn)了教室。

    周圍人都說程燁哪里變了，除了那萬年不變的年級第一，和矜貴冷然的氣質(zhì)，還帶了些松松垮垮的痞氣，將其融合得渾然天成。

    少年似乎不再陰鷙。

    在最新一屆校園籃球聯(lián)賽中，他迎著歡呼聲，淡漠上場。

    人群總是健忘的，大家不約而同避開上學(xué)期對人的校園暴力，轉(zhuǎn)而屁顛屁顛的跟在人后頭高聲吶喊加油。

    程燁一件簡單白t，外套一件大紅色籃球服，臂膀結(jié)實有力，線條凌冽而完美。

    運球傳球，他一個瀟灑轉(zhuǎn)身，跳起，三分球入。

    鶴立雞群中，少年面無波瀾，汗水沿著下頜淌下喉結(jié)，沒入衣襟，他輕揚手臂，輕輕松松，完美弧度落入，又一個三分球。

    “喔喔喔喔——”

    “……程燁居然這么厲害？深藏不漏啊，這堪比咱們學(xué)?；@球隊的了吧？”

    “關(guān)鍵是那臉還逆天，看他打球完全是種享受?。?！”

    紀(jì)煙杵在啦啦隊邊，專門有小弟給人搬來了座椅，她看了會賽場中飛馳的少年，擰開手邊礦泉水瓶蓋，慢悠悠喝了口。

    “煙姐，你剛剛才說這水是給程燁買的？”

    紀(jì)煙唇僵了下。

    ……糟糕，一不小心忘了，自個兒喝了……

    “咳，怕什么，那里這么多呢。”她輕飄飄指了指旁邊站了一排舉著手里各式各樣飲料的女生，各個打扮精致，笑容嬌羞，堪比古時候選秀。

    “他又不是水桶?！?/br>
    小弟：“……”攤手啞口無言。

    一聲口哨音，上半場結(jié)束。

    紀(jì)煙瞇著眼，一覺睡過頭，被人淡淡拍了拍臉頰。

    “哎?！?/br>
    似有人將她扯住。

    她正癡癡做著春秋大夢，滿腦子火鍋炸雞奶茶，擰著眉臉色沉沉的睜眼，正想罵出口。

    看到面前朝氣蓬勃的男生，微彎著腰，氣息微微急促喘開，只白皙手指骨節(jié)分明，掌心輕托，修長兩指淡淡分開，輕柔扣住她下頜。

    她被迫抬頭看他。

    眉目驚艷，笑容揶揄。

    紀(jì)煙一時間有些愣怔。

    這一世，上一世，她從沒見過這樣明朗俊俏的程燁。

    他真的變了，眼下陰翳收回，下垂的桃花眼上揚，眸中黝黑發(fā)亮，周身都是逆向而來的耀眼光圈，猶如神邸。

    回寧城之后，她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

    喜極而泣是因為他終于找回了自我，在找回蓬勃勇氣后，褪開陰影之后，蛻蛹化蝶之后，也從沒想過，他是如此的熠熠生輝。

    令人怦然心動，又令人愈加沉淪。

    無論重來多少世，是她全都喜歡的他的模樣。

    烈日下，人群中瞧著這邊紛紛起哄。

    程燁額角傷疤漸好，直截了當(dāng)問：“水呢？”

    她心虛的遞出被自己喝了口的礦泉水瓶，眼神四處瞟。

    程燁指腹只淡淡擦過人手背，擰開明顯被打開過的瓶蓋，動作都沒頓了一下，神色自若的仰起頭，猛灌了幾口。

    陽光下，男人下頜到脖頸線條明朗精致，喉結(jié)處上下滑動，微微凸出，看得人舌干口燥。

    他垂下眸，唇色晶晶亮亮，動了動，晦暗盯她一秒。

    突然指腹一抬，擦過女生嘴角，輕柔摩挲。

    紀(jì)煙怒目圓睜：“？！”

    不敢置信！

    這么多人看著呀！??！

    這還是程燁嗎？！

    “第一次見我？”

    他胸腔出傳來沉沉的笑音，眼尾一挑：“流什么口水？”

    轉(zhuǎn)身，男生瀟灑回場，陽光下發(fā)梢飛揚，看得人挪不開眼。

    好半天，反射弧長在后腦勺上脖頸赤紅的紀(jì)煙，才高高罵出一句：“艸??！饞你不行啊？！”

    語不驚人死不休。

    煙姐嘹亮的嗓音回蕩上空。

    四下一片鴉雀無聲。

    正左右活動手臂的人，泰然自若的轉(zhuǎn)過身來，瞅了眼紀(jì)煙。

    說：“行，隨時奉陪?！?/br>
    ……好社會。

    ……好牛皮！

    喝下一口水的紀(jì)煙，鼓著兩個腮幫子，瞪大雙眼，“噗——”一聲噴了出來。

    然后人群炸開了。

    第四十七章

    后半場球賽進(jìn)行的如火如荼, 三班有程燁的加入, 拔得頭籌眼看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聞楊抹了把臉上往下滴的汗水, 抱著球用背抵住后頭的人：“靠, 程燁！燁哥??！”

    球剎那間飛出, 輕巧落入程燁手中。

    歡呼聲突然高漲, 暖陽下程燁的發(fā)絲被映照得金黃，他桃花眼挑起，被刺得半瞇著眼, 肌理分明的手臂一揚，一個標(biāo)準(zhǔn)動作的三分灌籃就要完成。

    所有人屏息以待。

    下一秒, 幾米遠(yuǎn)外圍觀的男生突然猛地朝程燁直愣愣沖了過去。

    “啊啊啊——”

    人群中不知是誰開始尖叫。

    紀(jì)煙手指一抖。

    是江陽澤。

    程燁只往一側(cè)偏了幾步，那雙多情的眼兒掃過來時, 已然沒了笑意，凜冽桀驁, 如冬夜里蟄伏已久的狼匹，緊盯獵物準(zhǔn)備隨時撕咬。

    在江陽澤快要觸到人身側(cè)之時。

    程燁微微一擋, 衣袖被擦過, 手中籃球被撂掉，在地上彈來彈去。

    裁判員吹下口哨，周圍球員紛紛停下動作，四下鴉雀無聲。

    眾目睽睽之下，程燁驀地嗤笑一聲，嘴角一揚，瞇著眼很痞的笑。

    深邃的眸子遠(yuǎn)遠(yuǎn)看了眼已經(jīng)緊張兮兮站起身來的紀(jì)煙。

    轉(zhuǎn)身時男生笑意一頓, 收回所有表情，手揣褲兜，松垮站著，薄唇一啟。

    他說：“草擬嗎。”

    “你——你剛才說什么？？”江陽澤氣血上涌，鞭炮一樣一點就燃，沖過去就想給人一拳：“你再說一遍試試？！”

    面前的人，是前幾日還陰郁懦弱的程燁哎。

    隨便怎么罵怎么打都不會還手的程燁而已。

    他憑什么敢在公共場合逗弄他的女神？紀(jì)煙又憑什么看得上他？！

    江陽澤滿眼陰翳蓋不住，紅腫著目光，誓要討個魚死網(wǎng)破。

    程燁擰著眉，手指正漫不經(jīng)心的去搽袖角的灰，面前江陽澤一拳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過后，眾人眼前一閃。

    江陽澤猛地一咳嗽，捂著肚子痛苦得著往后節(jié)節(jié)倒退，被猛然間踹一腳，他一雙眼不可置信的去瞧面前人。

    只見程燁頭一偏，蓋低眼瞼，站在原地，淡漠掃了眼人。

    “找死？”他唇角一勾，聲線駭人。

    如地獄來的使者，嘲諷俯瞰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