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琰占了劉章住過的那間臥室，外面連著陽臺，洗衣機(jī)就放在陽臺上，她如果在這兒住著不走，他連衣服都洗不了。葉嘉文越想越難受，但陳季琰在門口站了四個小時這件事讓他一時半會兒開不了口。

    她又看穿了他的心事：“你別擔(dān)心，我自己有家，在這兒住不久?！?/br>
    “你自己有家，干嘛來我這兒？”

    “來看看我那五十萬都花在哪了?！标惣剧难劬艽?，臉又小，盯著對方看久了就有點嚇人。葉嘉文心跳加速，想她又要發(fā)瘋了，立刻轉(zhuǎn)移話題：“備用鑰匙被我室友帶走了，明天給你弄把新的。”

    “明天你不上班嗎？”

    “……下班后去?！?/br>
    “那我在家等你?！?/br>
    我在家等你。這句話仿佛有魔力，一下攪亂了葉嘉文本來就不甚清醒的腦袋。他胡亂沖了個澡躺在床上，這句話在他的腦中無限回蕩。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卻聞到一股熟悉的植物香味，是陳季琰最愛的佛手柑。

    她只住了兩天，家里就到處是她的味道。

    陳季琰在外面敲門，葉嘉文一下從床上跳起來，“什么事？”

    “能進(jìn)來嗎？”

    “你在門外說吧，我聽得見?！?/br>
    “你家有多的床單和被子么？我沒有帶，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劉章留下的破爛里唯一能用的就是一張宜家床墊，孤零零地躺在隔壁房間里。大小姐陳季琰就在這張光溜溜的床墊上睡了兩個晚上，沒有被子，沒有枕頭，像個可憐的小動物。

    陳季琰原本低著頭摳手指，眼前突然一亮，是葉嘉文開了門。他穿著短袖短褲，還是個男大學(xué)生的裝扮，摸著后腦勺說：“走吧?！?/br>
    葉嘉文從儲物柜里掏出的是一套淺灰色寢具，已經(jīng)下過水，但還沒用過，摸起來軟軟的。他本來做好了給大□□的準(zhǔn)備，沒想到大小姐只是要他來搭把手，換床單被套這一整個流程她都無比嫻熟。

    陳季琰知道他疑惑什么：“讀大學(xué)的時候?qū)W的。”雖然只讀了兩年，到最后也沒拿張畢業(yè)證書回來。

    鋪好床，這間房間才有了臥室的感覺。葉嘉文不知道該說什么，低聲說了句早點睡，轉(zhuǎn)身就進(jìn)房間把門關(guān)上了，陳季琰看他覺得好笑：跑得這么快，她還能咬他一口??？

    站在門口靜靜聽了一會兒，里頭又傳來嘩啦啦鎖門的聲音，這回陳季琰真是一下沒忍住笑出來了。

    葉嘉文把配鑰匙這件事寫在了自己的備忘錄里，第二天早早地就要下班。孟書妍驚訝地問：“不是說把方案做完了再走嗎？”

    “臨時有事，明天早點來補(bǔ)吧。”他背著包步履匆匆，有出門趕集的架勢。都走到門口了突然又折回來，孟書妍下意識地站起來用身體擋住電腦。葉嘉文看她神色緊張，覺得納悶，“又闖禍了？文件沒保存？郵件發(fā)錯了？”

    “這種低級錯誤我入職前就不犯了?！泵蠒麘c幸自己平時每天能跟他說上一萬句，爛話隨口就來，都不用動腦，“干嘛啊？”

    “今天你也早點走吧，別熬太晚?！?/br>
    葉嘉文終于徹底離開了這棟樓，孟書妍渾身僵硬地坐下來，甩了甩頭讓自己鎮(zhèn)定一點，繼續(xù)認(rèn)真研究屏幕上的簽證和機(jī)票信息。研究了十分鐘，泄氣地掏出手機(jī)給陳季琰發(fā)短信：琰姐，求你幫個忙行嗎？

    打字打到這兒，孟書妍有點沮喪。

    她怎么連辦個簽證、買個機(jī)票這種小事都要找人幫忙?。克菂敲鞔ā膊幌矚g這樣的廢物。

    手機(jī)震動，陳季琰迅速給她發(fā)來了一個旅行社的電話號碼。

    天還沒黑，地鐵里人擠人，這條走過無數(shù)遍的通勤路線第一次讓葉嘉文如此不安。還沒走到小區(qū)門口，陳季琰通了靈似的給他打電話：“你吃了嗎？”

    “……沒呢?！?/br>
    “那在樓下買一點蔥吧。”

    老小區(qū)出門就是市場和路邊攤，葉嘉文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順手買了個五毛錢。

    爬上七樓一開門，撲鼻一陣rou香，陳季琰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回來了？”

    葉嘉文不出聲，走到廚房門口，她正在水槽邊洗東西，灶上燉著一鍋湯，咕嘟咕嘟地冒著煙。她轉(zhuǎn)身要拿什么東西，被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身后的葉嘉文嚇得一哆嗦，一棵小白菜從手里滑下來，被葉嘉文眼疾手快地接住。

    “把我嚇?biāo)滥阌泻锰?？”陳季琰認(rèn)真地發(fā)出疑問。

    葉嘉文板著臉孔，不搭理她這個笑話，掀起鍋蓋看了看，里頭是牛尾和枸杞，應(yīng)該燉了挺久了，湯汁都呈乳白色。

    “哪來的牛尾？”

    “我拜托鄰居家大姐下樓買的?！标惣剧艿靡?，“蔥呢？”

    葉嘉文指指塑料袋。她拿過來洗干凈了切成段放進(jìn)去，嘗了嘗咸淡，自言自語：“不錯啊，沒退步?！?/br>
    他終于開了金口：“美國大學(xué)還教這個？”

    “我媽教我的。”陳季琰輕聲說，然后突然想起了鑰匙這回事，放下湯勺向他伸手：“鑰匙配了嗎？”

    葉嘉文在買蔥的小攤旁邊花兩塊錢配了三把，她接過了，隨手塞進(jìn)口袋里。葉嘉文這才注意到她穿著一條長度直到膝蓋的大褲衩，褲衩本衩長得十分熟悉，正是他的睡褲。

    他的血液一下不聽使喚地往耳朵尖涌。

    陳季琰看他臉色又不好了，捫心自問這次真沒故意刺激他，“你身體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