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拿出手機，把那串號碼拉出黑名單，才剛完成，手機鈴聲果然就響了起來。

    陸明澈面無表情地掛斷，重新拉進黑名單，沒有再去看手機。

    世界上竟會有如此的丈夫、如此的父親！

    不。

    他，沒有父親。

    ……

    陸明澈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什么。

    秦瀚墨身體好了不少，又重新去舞蹈工作室了，家里除了綿綿，就只有林文華。林文華戴著眼鏡，在餐桌邊打字，綿綿自己安靜地看著書。

    她看到哥哥回來了，對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后拉著他往樓上走，回房間才說：“伯伯在寫劇本，以后要拍成電影！我們不要吵到伯伯?！?/br>
    “嗯?！?/br>
    她怕傷害到大反派的自信，很貼心地沒有問他劇組的事，想到他昨晚把玩陶笛的樣子，提議道：“哥哥，我們要不出去吹陶笛吧，這段時間在練劍，好久沒吹了?！?/br>
    “可以，去近一點的地方？回來吃中飯?！?/br>
    綿綿猛點頭：“好?！彪S便哪里都行，她只是覺得大反派需要抒發(fā)一下情緒。

    陸明澈就帶她到了鹿河邊。這一段沒有擺攤的地方那么遠，離他們家比較近，步行也并不需要多久。

    他在教學這件事情上很認真，以為綿綿是想出來學陶笛，要她先把上次在明苑門口學的兩段先吹一遍。

    綿綿：“……”神童仿佛得了失憶癥。

    “哥哥，你吹吧，今天天氣這么好，就不要那么死板啦，你想吹什么就吹什么?！?/br>
    綿綿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陸明澈無奈地看她一眼，還是吹了上次的《江南秋色》。綿綿畢竟也學了其中兩段，很明顯地聽出了就是這個曲子。

    但是，聽著聽著，后面好像換了一個調(diào)子。這是她之前沒聽過的，感覺和《江南秋色》有點像，但是又更凄涼。

    有點像琴姨唱《往昔》時，那種要把人唱哭的感覺。

    原來大反派心里，也有這么多傷心的事情嗎？

    綿綿坐在石凳上，托腮認真地感受曲子里的情感，惆悵地蹙起淡淡的小眉毛，好像每一個人心里，都藏著很多平時不表露的情緒。

    她聽得入神，陸明澈吹得認真，陶笛聲像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把他們籠罩在音樂的圣殿。

    這時，一個打著電話的男人，暴躁地路過這里，氣急敗壞的聲音硬生生打斷了音樂。

    姜綿綿不爽地看著這個大叔，目光隨著他的步伐移動。陸明澈也放下了陶笛。

    “今天就要拍！說過多少遍，她是開篇第一場戲，很重要！很重要！為什么還是出岔子？現(xiàn)在陶導問我要人，我現(xiàn)在上哪里再找這樣一個小女娃？”

    “京市飛過來生病，你們是怎么照顧的？??？……合同？！呵，你們就等著賠違約金吧！”

    他囂張地掛斷，接起下一個電話又立刻變得諂媚：“陶導，小女孩生病了……能不能、能不能推遲一段時間？……小孩兒是多，但要這么漂亮又有靈氣的，全國也就方圓圓一個……等等，等等，導演，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更漂亮，更有靈氣的小女娃……”

    演員統(tǒng)籌已經(jīng)走過了一段路，一邊說著話，腦子里一邊浮現(xiàn)出路邊那個小女孩的容貌，機器人似的倒退回來。

    “對，我確定，比方圓圓還可愛，年紀也差不多，我跟她家長溝通溝通。”

    第46章 太子1

    綿綿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這個奇奇怪怪的大叔, 陸明澈更警惕，直接抱起綿綿準備回家。

    演員統(tǒng)籌見他們要走，急了, 趕緊追上去喊：“你們等等！我是《權(quán)臣》劇組的統(tǒng)籌，在找小演員！”

    陸明澈聽到《權(quán)臣》，轉(zhuǎn)身打量了他一番, 覺得自己打得過，倒不急著走了。

    演員統(tǒng)籌兩步走到他們身邊：“是這樣，我們劇組需要一個演開場的小女孩, 原來在京市找了個小姑娘，但是一到鹿鎮(zhèn)就生病了, 我看你meimei長得好看, 要不跟你們父母說一聲, 可以的話咱們現(xiàn)在就去片場見導演？”

    “怎么證明你是演員統(tǒng)籌？”陸明澈眼里明顯的懷疑。

    “哎呦，這陶導的戲, 誰敢冒充啊！就在秦宮，今天剛剛開機的?！彼拮约簞倓偝鲩T的時候為什么沒拿名片, “那你們要我怎么證明？”

    “你給陶導打個電話。”

    統(tǒng)籌無奈，一邊拿手機，一邊嘀咕：“真不知道該說你們有心眼兒還是缺心眼兒, 真要是騙子，找人冒充個導演還不簡單？反正你們也不可能認識。”

    電話接通了，統(tǒng)籌又是小心翼翼地跟那邊說：“陶導, 孩子的家長想跟您談談……絕對是顏值超標的小姑娘，特別適合咱們這場戲……好，好……”

    他把手機給陸明澈。

    陸明澈聽到對面的聲音，確定是剛剛才見過的陶導, 喊了一聲：“陶導好，我是陸明澈?！?/br>
    陶導：“……”緣，妙不可言。

    統(tǒng)籌：“……”這還真認識？

    綿綿眨眨眼。

    陶導：“小陸啊，是你meimei？那我就放心了，直接跟統(tǒng)籌一起過來吧，雖然戲不多，但保證有記憶點?！?/br>
    他不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只覺得哥哥那么帥，meimei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陸明澈把手機還給統(tǒng)籌，又一次去了秦宮。

    他本來就想等跟導演熟悉了，找機會推薦綿綿，現(xiàn)在直接被統(tǒng)籌帶過去，當然比他推薦好得多。

    綿綿只是想讓大反派出來散散心，沒想到一轉(zhuǎn)眼就來了劇組……

    看著面前跟霍大伯差不多年紀的導演，綿綿一點也不緊張，一大一小互相打量。

    陶長平驀地朗笑，因為開機當天演員就出岔子的糟糕心情不翼而飛：“小朋友，你以前演過戲嗎？”

    “演過，在霍大伯的戲里演小郡主?！彼邶X清晰地回答。

    陶長平滿意地點點頭：“今天你要演的是一個公主，化好妝就直接開始拍了。小李，你跟著把臺詞告訴小朋友?！?/br>
    他當慣了大導演，一般人聽說可以留下演，二話不說就去換衣服化妝，綿綿卻沒有直接跟著去化妝室，依然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大眼睛天真無邪：“導演，我有片酬嗎？”

    旁邊的造型師都驚呆了，這小女娃什么意思，要是片酬不滿意她還不演是嗎？

    她很想沖過去搖醒這個萌萌的小姑娘，雖然你長得萌，但是能在陶導的戲里演出，保不準就是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片酬重要嗎？？？

    綿綿沒理解大家的目光都是什么意思，左右看了一圈，又轉(zhuǎn)回來專注地看著大導演。

    大家大氣都不敢出，唯恐導演生氣。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導演生起氣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一片靜默中，連陸明澈都想說“片酬看著給就行”，陶長平卻笑著開口了：“哈哈哈，還是個小財迷，當然要給，跟原來的演員一樣，要是演得好，我再另外給你包個紅包?！?/br>
    他很喜歡綿綿這樣有事直接說的性格，這才是小朋友應有的樣子。

    而不像有些出道久了的童星，明明才一點點大，卻已經(jīng)變得世故老練，看著讓人惋惜。

    原來的演員是個童星，片酬要得很高。統(tǒng)籌唯恐她再問出原來的演員是多少，自己搶著說了：“就開頭這一場，兩萬，拍完就給！”

    “哦，那我們?nèi)セ瘖y吧?！毖菪」鳎@個她最擅長了，自己也挺想演的。

    畢竟她是真的當過三年半小公主的人。

    造型師輕輕呼出一口氣，正要悄咪咪跟上，卻被導演喊住了：“造型不要按方圓圓的來，重新設(shè)計，弄完先給我看。下午拍她，給你一個半小時?！?/br>
    “……好?！彼龥]小姑娘的膽子，不敢說不好。

    陸明澈也不回去了，準備去化妝室陪綿綿，陶導卻拉住他：“一會兒就要拍男女主的戲，你跟著我看?！?/br>
    男主是實力派影帝，陶導這個意思是，要把陸明澈帶在身邊教了。

    陸明澈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導演突然愿意教他，但也沒有拒絕。機會難得。

    工作人員看他們兄妹的目光瞬間又不一樣了，這對兄妹是入了陶導的眼啊，雖然算不上什么主演，他們也得客氣點。

    有一個大導演愿意捧，保不準什么時候就大紅大紫了。

    ……

    造型師本來還很擔心，在劇組混久了，遇上過好些吹毛求疵的明星。這個小姑娘雖然小，但連導演都不怕，于是，她覺得害怕……

    好在綿綿到了化妝室，倒是乖乖的任由造型師擺弄，全程沒說什么，造型師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慢慢放松了一點。

    造型師給她試了衣服，然后讓設(shè)計師調(diào)整大小，主動解釋：“衣服只能調(diào)整，沒辦法重新做，不過妝容和發(fā)型肯定重新設(shè)計，保證最后效果好看?！?/br>
    被導演派過來的助理也說：“小meimei，因為這個公主出生的時候被人掉包了，所以衣服沒有特別華麗，但已經(jīng)是符合劇情的條件下盡可能漂亮了?！?/br>
    綿綿想點頭，但是頭發(fā)在jiejie手里，沒法動，她就“嗯”了一聲。

    難怪和她在福運星的衣服差那么多，都不如她上個劇組演郡主的服裝。原來是有原因的。

    “那我繼續(xù)跟你說劇本的大概意思啊，你聽著就行?！敝砀绺缏牼d綿又“嗯”了，這才往下說，“中宮皇后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是女兒，為了鞏固自己的后位，小公主出生當天就被換成了她母族同樣剛剛出生的男孩兒，真正的小公主到了母族，卻沒有被好好撫養(yǎng)長大，而是由家里的老祖宗做主，遠遠送給了一家沒有孩子的農(nóng)戶?！?/br>
    “這個小公主，聽起來有點可憐？”幸好福運星沒有這些事情，否則她就見不到父王母后了。

    “其實也還好，因為她遠離了朝廷紛爭，在鄉(xiāng)間好好長大了，但是這個假太子，最后被揭穿了身份，年紀輕輕就死了?！敝砝^續(xù)說，“不過小公主只在開頭和結(jié)尾出現(xiàn)，結(jié)尾是個大jiejie演，你就演最開頭的那場戲，跟你農(nóng)村的奶奶，坐在門檻上聊天?！?/br>
    “哦?！?/br>
    “你聽懂了嗎？哪里沒聽懂就問我。”

    他不是第一次給人講小公主的戲，上次是給方圓圓講，讓她心里有底，可以提前回去做功課，這個小姑娘卻沒時間了，必須現(xiàn)當場消化。

    “聽懂了，哥哥繼續(xù)說吧?！?/br>
    “真的懂了？那我就要教你臺詞了，我說一句，你跟著說一句?！边@個年紀的小朋友都不認字，她也不像方圓圓有自己的經(jīng)紀人，助理很負責地一句一句教她背，“奶奶，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有那么多斗爭和痛苦呢？”

    綿綿跟著他說：“奶奶……”

    直到助理把所有臺詞都帶她說完了，要重頭帶她說，似乎打算用這種方式讓她記下來，綿綿才開口：“哥哥，你能把劇本給我看看嗎？我自己背就好了。”

    助理一愣：“你識字？”

    “嗯?！?/br>
    現(xiàn)在的孩子，教育時間已經(jīng)提前到這種程度了嗎？他怎么記得自己小學都還不太能認字？

    不過助理到底沒說什么，把劇本給她：“你先讀一遍給我聽聽。”

    綿綿很淡定地打開第一頁，果然就是剛剛那一段，她看著劇本，活靈活現(xiàn)地說了一遍，隨后又合上劇本，看著助理哥哥給他背了一遍。

    要不是頭發(fā)在別人手上，她其實可以直接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