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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風勾起嘴角,德川抽了紙巾給他,沈凌風接過來擦拭許默唇角。 許默倉鼠嚙食一樣啃油條,喝口豆?jié){,目露欣喜:“這家店好吃?!?/br> 沈凌風沒想到一根油條就能讓他快樂,頓時哭笑不得,再一想許默平常吃得山珍海味,大概是突然樸素起來,別有一番新意。 午餐是沈媽準備的,兩人在沈家吃了一頓,下午出發(fā)回寧北。 沈媽千叮嚀萬囑咐,既不是催沈凌風找對象,也不是囑他保重身體,而是喋喋不休地嘮叨:“小許身體不好,你多照顧他,可憐孩子?!?/br> 沈凌風震驚:“媽,你咋覺著他可憐?!?/br> 不明就里的外人看去,許默應(yīng)是幸福的,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大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么與可憐二字沾上邊。 沈媽也愣住,想了想,拉著沈凌風小聲說:“不曉得啊,看他像有心事,他那個年紀,能有多大心事,讓他連笑都很少?!?/br> 沈凌風默然,的確,現(xiàn)在的許默和以前的許默相比,笑容少了很多,老是張牙舞爪兇巴巴的,不怎么笑,偶爾盯著空氣發(fā)呆,問他在想什么,許默只是搖頭。 他不會說,也無人可說。 誰能明白呢,一個人自己的承擔,自己的掙扎,自己的悲歡,只有他自己,最明白,也最難看破。 回了寧北,馬不停蹄買機票,第二天出發(fā),在北美轉(zhuǎn)機。 兩天后,三個人落地。 許默倒時差,頭疼,軟綿綿地趴在酒店,吃一口東西,便上吐下瀉,結(jié)果接連二十四小時沒進食,沈凌風又急又氣,逼他喝糖水,許默嫌棄:“太甜了。” 他臉色蒼白,手腳無力,看上去隨時能駕鶴西去似的,沈凌風氣得直接掰開他嘴,端起生理鹽水兌葡萄糖,直接往他嘴里灌。 許默喝了兩口,嗆出眼淚花:“不要。” “你不吃東西怎么行?”沈凌風急了。 “不餓!”許默掙扎,沈凌風盯著他,許默縮脖子:“太甜了,齁?!?/br> 沈凌風嘗了一口,不算特別甜,他記得許默以前愛吃甜,現(xiàn)在似乎連糖都不沾了。 “我喂你。”沈凌風咽下去,掐著許默兩頰,嘴對嘴的強喂進去。 許默被迫吞了幾口,鉆回被子里:“累了,睡覺?!?/br> 沈凌風收拾東西:“嗯,你睡?!?/br> 許默睡了很久,沈凌風隔三差五去探他鼻息,見他久不醒過來,心里惶惑不安,忍不住掰開他眼皮,正常的,就是睡著了。 睡著了而已。沈凌風安慰自己。 許默總算醒了,沈凌風正琢磨強制性叫醒,他自己把眼睛張開,氣息微弱地喊了聲:“沈凌風……” 沈凌風原本立在落地窗前眺望海灘,沉思著許默的事,聞言迅速回身,大步流星過去:“許默!” “……我…”許默魂魄離體似的,直晃晃地盯著虛空中某個點。 沈凌風上前摟住他,許默才猛然回神,有點頭疼:“我夢見…” “夢見什么?” “夢見mama?!?/br> 沈凌風摟著他的臂膀倏然收緊,許默望向窗外。 藍天,碧海,天地遼闊,一望無際。 “對不起?!痹S默忽然說,沈凌風不明所以,輕輕搖晃他:“你mama去世,并不是你的錯,那只是一場意外?!?/br> “一場意外?”許默眼圈微紅,喃喃:“你說,只是一場意外?” “是,”沈凌風篤定,“意外?!?/br> “滾!”許默突然大叫,手腳并用地掙扎,瘋魔般叫喊:“滾!” 失去的人,究竟是你,還是我? 是我瘋了,還是我從未清醒? 夢里楚婉君像個幽靈,渾身是血,自萬丈深淵下浮現(xiàn),猙獰可怖,拉扯他,糾纏他,日復(fù)一日地拷問他。 而她臨死前,只是那樣悲傷地看著他。 沈凌風一把將許默按回去,許默反手甩了他一耳光,響聲清亮。 沈凌風歪了腦袋,許默愣在原地,猝然清醒過來:“對、對不起?!?/br> 沈凌風舌尖抵了下側(cè)頰,回過頭,努力繃出笑:“沒事?!?/br> 許默脫力般,摔回去,良久,顫顫地伸出雙手,抱緊他,就像用盡全力,抱住救命稻草。 一室清寂,唯余低低啜泣聲。 第28章 兩人去的究竟是不是海明威筆下那片海, 終究不得而知。 不過勉強算旅游景點,只是尚待開發(fā),當?shù)卣谶@里豎了牌子指引游客, 盡管來者寥寥。 不大的一片海灘,從東頭走到西頭, 二十分鐘步程足矣。 這里當?shù)厝司佣?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在演奏當?shù)貥菲鳎械男币凶貦傲奶?,他倆是外地人, 初涉此處,難免引來一些注目。 車禍后,許默最討厭別人盯著他看,此刻全像未曾察覺那些打量目光, 直直盯著前方某處,也不要人推, 輪椅一徑往前。 沈凌風不近不遠地跟著,一轉(zhuǎn)頭, 看見德川憂心忡忡的臉, 驀然覺察出幾分不尋常,于是問他:“許默來過這里?” 他看上去不太對勁。 德川搖頭:“沒有, 沈先生, 少爺也是第一次來這兒?!?/br> 沙灘與泥壤相接, 寬敞的石坡上坐落著酒家和其他商戶,棕櫚樹下有一具石像,相當簡陋,雕刻并不細致, 依稀能看出形貌,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