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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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無 霍讓來回奔波, 一夜無眠仍舊精神奕奕,甚至覺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撲面而來的熱浪都不再如以前那般, 熱得讓人心煩意亂。 他洗漱出來,習(xí)慣性的光腳汲拉著木屐, 停頓片刻想到什么, 暗自偷笑了下, 又佯裝鎮(zhèn)定一本正經(jīng)道:“黃貴,拿鞋襪來?!?/br> 黃貴偷瞄了他一眼,躬身領(lǐng)命當(dāng)即吩咐下去, 小黃門捧來鞋襪, 他接過來上前, 彎下腰伺候霍讓穿上了。 他站起來來回走動(dòng)了幾下, 扯著衣衫下擺盯著自己的腳, 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伸出手指比來比去,嘀咕道:“她的腳有多大呢?” “可是不敢看啊?!?/br> “這樣是不是太莽撞?” “看一下應(yīng)該不會(huì)生氣吧?” “要是生氣了怎么辦?” “不行,要忍住不能看,不能惹她生氣?!?/br> “生氣了要怎么哄好呢?” “她喜歡什么蜜餞?杏的?棗的?還是烏梅的?” “寫封信去問問她吧?!?/br> 霍讓走到案幾前, 拿出紙鋪上又愣住了。 “不行,得自己去看去想?!?/br> “眼見一切都是美好,妙不可言?!?/br> “她的肌膚真是比宣紙還要白皙??!” 他懶洋洋靠在椅背上,出神望著條幾上擺放著的美人頸白瓷瓶,里面插著株含苞待放的荷花, 外面的花瓣白中帶著淡粉,像極了她笑起來的臉頰。 “你快回宮去吧,明日不用早朝嗎?” “不用來回奔波, 太辛苦也太危險(xiǎn)。” “來日方長。” “真是美妙啊,每一句都如仙樂?!被糇岆p手覆上臉,快活得笑個(gè)不停。 黃貴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直看得眼睛發(fā)酸,牙齒也跟著發(fā)酸,心里更是酸得想哭。 黃貴伺候霍讓多年,以前他日子的艱辛困苦自不去細(xì)說,就算是他以前在笑,笑容也只是虛浮在臉上。像昨晚他回來那般快活,像現(xiàn)在這般喜悅,黃貴以為,自己這一生都等不到了。 小黃門偷偷打了個(gè)手勢,黃貴臉色微變,耷拉著腦袋躬身上前,低聲稟報(bào)道:“圣上,皇后娘娘來了?!?/br> 霍讓仍舊一動(dòng)不動(dòng),手緩緩從臉上拿下來,笑容退卻,只余眼尾泛著的淡淡紅意,又恢復(fù)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 杜琇走進(jìn)大殿上前施禮,起身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慵懶地靠在軟塌上,面無表情瞧著殿內(nèi)金石地面的某一處,像要把地面看出一朵花來,半晌眼神都未移動(dòng)半分,也未曾看她一眼。 雖然他向來如此,杜琇心里還是難掩焦躁憤怒,話語中也未免帶出了幾分:“圣上,吳國大長公主的七十生辰快到了。她是難得的高壽有福之人,又是輩分高的長輩,我特意前來請(qǐng)圣上拿主意,該準(zhǔn)備什么樣的賀禮?” 霍讓掀起眼皮,斜了杜琇一眼。 她的眉毛太細(xì),只尖尖的一條,貼在眉頭像是一條難看的蚯蚓。眼皮太薄,眼里帶著怨氣,他見過湖里蹦起來的蝦,眼珠子突出來的模樣,跟她眼睛毫無二致。 臉上的粉搽得太厚,將臉孔涂得雪白,宮里每年修葺時(shí),工匠刷墻用的漿也是相似的手法。嘴唇太薄,唇尖抹了鮮紅的口脂,好似吸了血未擦干凈嘴。 尤其是頭上的鳳冠,那么繁復(fù)的珠子,一顆顆綴滿頭,比后花園湖里的蓮蓬結(jié)的蓮子還要多。一襲朱色寬袖衫裙,肩批赤色百鳥朝鳳云肩,套在矮瘦的身軀上,乍眼一瞧,還以為是哪家草臺(tái)班子出來的伶人,穿上了不合身的戲服。 再加上刺目的紅,霍讓覺著不用點(diǎn)火,她只待站在太陽底下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轟燃燒起來,如圓寂的高僧,那些珠子說不定還能變成舍利子。 霍讓將杜琇從頭到尾嫌棄了個(gè)遍,他深覺索然無味,更加不解。 杜家人怎么會(huì)覺著,自己會(huì)如先皇那樣,見著女人都走不動(dòng)路,送了這么個(gè)人進(jìn)宮來想承繼杜太后的富貴權(quán)勢? 不對(duì),自己與先皇好像也差不多,不愧是親父子。不過自己比他品性好上千百倍,眼光好上萬倍。 自己看上的,可是這個(gè)世間獨(dú)一無二的女人。 霍讓翹在案桌上的腳換了個(gè)姿勢,涼涼地道:“你是皇后掌管宮務(wù),連賀禮都不知該如何準(zhǔn)備嗎?” “你!”杜琇難堪得紅了眼眶,銀牙暗咬,強(qiáng)忍住咽下了說不出的憤恨與怨氣。不管他有再多的不滿,她也是他的皇后,以后待太后大行之后,她就是大齊最尊貴的女人。 再說霍讓不僅對(duì)她如此,對(duì)后宮其他妃嬪也同樣不假辭色。阿爹說,他是將在朝堂上受到的憋屈怪罪于女人身上。 阿娘說他是沒有開竅,孝賢貴妃生得異常美貌,他也遺傳了其母的容貌,后妃中還無人能越過他去,除了自身有過人之處,恐無人能讓他看入眼。 阿娘還不止一次語重心長勸自己,要放下皇后的身段。不管是帝王之家,還是普通百姓,夫妻之間相處,里面的門道雖然多,也不外乎是耳鬢廝磨,親密相間。 若一味端著,這男人見著了,跟在外上朝一樣,哪還能有什么興趣可言? 杜琇先前很不以為是,她是他的發(fā)妻,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姬妾之流。 可她瞧著他疏離淡漠的神色,不由得想起林老夫人的勸解,臉上重又浮上了笑意,溫聲細(xì)語道:“都是我的錯(cuò),我先前想著總得要你先點(diǎn)頭,畢竟吳國大長公主那是你的親姑祖母,我哪能替你拿主意。這些是我備下的禮單,你可要瞧瞧有無不妥之處?” 霍讓見杜琇突然軟化下來,極盡溫柔小意,眼里詫然一閃而過,垂下眼眸片刻,寂然道:“待她生辰時(shí),我會(huì)親自出宮去賀壽?!?/br> 杜琇聽他居然要親自上門去賀壽,愣在那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尋常時(shí)很少理會(huì)皇室宗親,上到宗正,下到郡主,幾乎連眼神都懶得多給一個(gè),更遑論親自上門賀壽這樣的事了。 除了杜琇難以置信,黃貴亦是一樣,他愕然站在那里,直到杜琇出了大殿之后,他還有些沒回過神。 杜太后當(dāng)年勾結(jié)吳國大長公主,由吳國大長公主親自出面,仗著長輩的身份,斥責(zé)孝賢貴妃魅惑君王,以致先皇的身子虧空得厲害,病體纏身。當(dāng)場將她拖出去,當(dāng)著宮人的面狠狠杖責(zé)了三十大板。 孝賢貴妃受了重傷,拖了幾日便去了,留下幼小的霍讓,在宮里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也幸得那時(shí)他還年幼,其他皇子都已成人,忙著爭權(quán)奪利,他太小沒人理會(huì)。 等其他皇子在爭大位中互相殘殺死傷殆盡,朝臣忙著選其他宗親來過繼時(shí),大家才記起角落里還有他這么個(gè)可憐又幸運(yùn)的小皇子。 杜琇是故意來提吳國大長公主的壽辰,莫非是為了羞辱圣上,以報(bào)他不理會(huì)她之仇? 黃貴不明白的是,圣上明明那么恨吳國大長公主,他又怎么會(huì)答應(yīng)去親自給她賀壽? “圣上......”黃貴躬身上前,眉間是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 “沒事?!被糇屜破鹧燮た戳怂谎郏d致勃勃地開始磨墨畫起畫來。 吳國大長公主兒子手握京畿營兵權(quán),他快將南羽林軍握在手中了,京畿營這塊得暫時(shí)按住不動(dòng),否則京城局勢會(huì)亂起來。 至于吳國大長公主,老而不死為賊,死也要她死得有用點(diǎn),現(xiàn)在還暫時(shí)不能死。 “別說卑躬屈膝,就是粉身碎骨也無妨,我要與她在一起呀?!?/br> 霍讓輕聲呢喃,筆在紙上畫下了最后一劃。 福山寺。 雖說是正值盛夏,山上早晚氣候涼爽,只有午間時(shí)分天氣熱一些,明令儀屋子里沒有用冰,她不覺得熱,騎馬前來的長平卻如同在水里撈起來般,衣衫全濕。 他垂著頭,額頭上滴著汗,不知是緊張還是外面的日頭正盛,在明令儀平淡如水的眼神下,覺著國公爺交待他的那些話,在嘴邊黏連,說出來是那么困難。 “選了趙姨娘的晉哥兒,近日準(zhǔn)備上族譜,曾二老爺來攔著,成日在府門口胡說些不好聽的話。國公爺吩咐,讓夫人回府去,晉哥兒也該給你下跪奉茶,正式喚你一聲母親。府里荷花開得正盛,請(qǐng)些交人家的夫人前來賞花吃酒,順便正式認(rèn)下晉哥兒。” 明令儀手上拿著扇子慢慢搖晃著,不喜也不悲。想到曾二老爺前次來鬧出的動(dòng)靜,他口中不好聽的話只怕長平說得有些輕。 曾退之這是怕世人戳國公府脊梁骨,讓她親自對(duì)外出口解釋,是她親口答應(yīng)愿意再記個(gè)嫡子在跟前。 她有些感嘆,加上晉哥兒,自己名下都兩子一女了,若是晉哥兒再出個(gè)什么閃失,那下一個(gè)就該輪到泰哥兒。若史書上能記下一筆,那后世人看到的,定國公府里的孩子都是自己所出,說不定還能編出一出定國公夫婦感情深厚的戲。 長平說完半晌都沒有聽到明令儀的回應(yīng),他悄悄抬起頭瞧去,她垂著眼眸似乎在沉思,看起來并沒有生氣的模樣,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明令儀覺著長平的模樣很有趣,沒想到那樣的主子還能養(yǎng)出個(gè)能要些臉的隨從,微笑著問道:“府里的賞花宴席定在哪天啊?” 長平頓了下,頭埋得更低了,飛快答道:“后日?!?/br> 怪不得長平跑得這樣急,明令儀不舍地打量著屋子,山上清凈涼爽,已習(xí)慣早晚伴著佛音起床入眠,這個(gè)時(shí)節(jié)回京去,她真是萬般不情愿。 可是想到霍讓在京城,若是他總是偷偷出宮上山,路上危險(xiǎn)不說,人也太辛苦。她想到那些畫與幾大匣子的蜜餞干果,尤其是最近的那幅,畫上的男童托著臉頰坐在門口,眼睛直直望著前面的路,仿佛在等待某人。 路的盡頭出現(xiàn)了個(gè)包包頭女童,他原本的失落變成了興奮,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明令儀臉上不由得帶了些笑意道:“你回去跟國公爺說,我明日就回府,其他的由他安排便是?!?/br> 長平徹底長松了口氣,他叉手施禮道:“是,小的這就回府去稟報(bào)給國公爺,待明日一早就差遣馬車來接夫人回府?!?/br> 待長平匆匆離去之后,秦嬤嬤說不出的生氣,她朝外恨恨淬了一口罵道:“真當(dāng)是不要臉的一家子,哪有打了人的臉,還得忍氣吞聲在人前說沒事,是我自己送上去讓人打的?!?/br> 夏薇所擔(dān)心之事與秦嬤嬤不同,她眉頭都皺成一團(tuán),問道:“夫人,你說趙姨娘怎么就能這么厲害,許姨娘都沒有搶過她呢?” 明令儀在山上沒有朝廷邸報(bào)可看,不過她還有乾一在,待會(huì)問問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朝堂上的爭斗密辛無需讓夏薇知曉,她笑了笑道:“自己親生的孩子叫了別人母親,又不是什么好的事,許姨娘是真正愛孩子,約莫著是她不愿意吧。 再來呢,只能是趙姨娘娘家比許姨娘娘家厲害。別管她們誰勝誰敗,先開始收拾起來吧,我去大師那邊一趟,向他辭行道個(gè)別,這些日子也叨擾到他了?!?/br> 秦嬤嬤與夏薇應(yīng)下來去收拾,明令儀想了想,自己親手去包了些蜜餞果子,去了方外大師的禪房。 “坐吧,你有心了,帶這么重的厚禮,真是難得?!狈酵獯髱煷髱熎ばou不笑,滿臉嘲諷。 明令儀知曉他是在生氣霍讓給他送的少了些,當(dāng)沒有聽懂他的話,深深施禮后道:“大師,明日我就要下山回府了,在山上打擾了這么久,實(shí)在是感激不盡?!?/br> 方外大師手上拿著咬了半口的蜜餞,頓了下笑瞇瞇地道:“也是,國公府離皇宮可近多了,牛郎織女不用來回奔波。” 明令儀被他一眼看穿,難得有些尷尬,提起銅壺給他茶杯里添水,掩去了自己的不自在。 “我就不明白,你們就不怕么?”方外大師湊上前,好奇地問道:“這要是被世人知曉了,你可是,”他頭在脖子上一抹,做著死人鬼臉嚇唬她。 明令儀放下銅壺,目光盈盈如水看著他:“大師,你呢,你覺著呢?” 方外大師臉上的幸災(zāi)樂禍退去,慢慢往后靠在塌上,撇了撇嘴道:“我是出家人,哪會(huì)管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的事,誰與誰婚姻嫁娶,誰與誰兩情相悅,又與我何干?!?/br> 明令儀沉吟了下,坦然道:“我也怕過,怕死怕這怕那,最后還不都一樣,還是干脆不怕了,反正日子已經(jīng)這么艱難,總得找些讓人愉悅的事情?!?/br> 方外大師目光慈悲,拉長了聲音,荒腔走板地唱道:“大都好物不堅(jiān)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聲音蒼老調(diào)子又干巴巴,聽起來刺耳,卻沒來由覺著荒涼無比。 明令儀怔怔出神,他還在不斷重復(fù):“彩云易散琉璃脆......” 第38章 無 次日一早就要回定國公府, 明令儀的身外之物極少,不過只有些貼身衣物與瑣碎之物,行囊中最多的還是霍讓不斷差人送來的蜜餞吃食, 僅僅是枇杷膏,就有好幾大瓷瓶。 瓶瓶罐罐整整齊齊碼放在箱籠里, 月色如水, 透過窗欞照在上面, 瓷瓶散發(fā)著淡淡溫潤的光澤。 霍讓喜歡細(xì)膩的骨瓷,他所用的瓷瓶也全部是各種純凈的顏色,天青, 黛綠, 碧藍(lán), 茶白, 無任何花紋妝點(diǎn), 美得純粹又干凈。 明令儀手指在上面拂過,指尖是瓷器特有淡淡的涼。 她憶起那晚去拿酒,不小心碰觸到他手時(shí),他指尖溫?zé)?,不似他面上的清? 他本人熱烈而直白,對(duì)她的所有喜歡,都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