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瞼挑了挑：“行啊，菱菱，知道怎么勾引孤了?！?/br>
    “哎呀！”阮菱錘了他一拳，臉頰處兩抹酡紅宛若熟透的紅荔枝，她羞捏道：“殿下，我準(zhǔn)備了一上午的午膳呢?！?/br>
    說完，她那雙剪水的杏眸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裴瀾皺了皺眉，一月不見，小姑娘不僅圓潤了些，撒嬌的功夫也見長了。

    他輕輕將她放了下來，點(diǎn)了點(diǎn)她飽滿的肚皮，柔聲道：“依你?！?/br>
    整頓飯，沒用下人布菜，阮菱親自替他夾菜。

    太子吃飯的時候，阮菱便托著腮，用她那雙嬌滴滴的美眸巴巴的看著他。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太子隱忍著小腹蹭蹭蹭竄上來的遇.望，沉聲道：“菱菱，你再這么看著孤，孤不介意現(xiàn)在就……。”

    阮菱頓時吐了吐舌頭，起身溜了。

    裴瀾有些無奈，她這個小膽子。他此刻便是有心，也沒那個精力啊。

    他掃過去一個眼神給外頭的清音：“跟著太子妃?！?/br>
    晚上入睡時，下了一場暴雨。

    阮菱被雷聲驚醒，身子顫了顫，懵然的睜開眼，小手揪住了絲衾一角。

    身后的男人很快便擁了上來，長臂輕輕摟住她，聲音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孤在，別怕?！?/br>
    阮菱彎唇，轉(zhuǎn)過身子，在他臂彎里尋了個舒適的角度，正要淺眠時，耳側(cè)好像突然一襲聽見一句。

    “阿姐，我怕黑?！?/br>
    阮菱登時睜開了眼，心口跳的厲害。她小臉蹭了蹭裴瀾的脖頸，糯糯道：“殿下。”

    “嗯？”裴瀾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聽說七皇子回京了，眼下就在長坤宮呢?！?/br>
    阮菱說完這話，頭頂上沉默了好久。

    她不安的動了動，想要詢問，卻見他大掌蓋上了自己的眼皮。

    “孤知道，睡吧。”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楹窗上，大雨纏綿了一夜，殿內(nèi)卻滿室溫暖。

    仿佛圣人和太子的誠心感動了上蒼，接下來的一月里，隔上三五天便會下上一場雨。

    隨著時間推移，季節(jié)變換，雨水已不似春日里貴如油，夏季的雨水迅猛而又量大。反反復(fù)復(fù)這么下著，很快，六月底，南方便傳來了小南渠，西明渠競相坍塌，爆發(fā)水患的消息。遠(yuǎn)在河南，近在京城，甚至都涌現(xiàn)了大量的難民。

    圣人龍顏大怒，夜里緊急召見了太子和重臣。

    太子正在和阮菱用晚膳，吃了一半便換上衣裳朝福寧殿去了，身側(cè)跟著纮玉在撐傘。

    阮菱面有擔(dān)憂，小顧將軍寬慰道：“娘娘，這事兒跟殿下沒關(guān)系，您放心。殿下頂多被抓個壯丁。”

    “壯丁……”阮菱被他詼諧的語氣逗笑了，心里那一點(diǎn)擔(dān)憂也被壓了下來。

    此次前去大時思寺祈福，纮玉和顧忍都跟著太子身旁守著，好不容易回來了，想著可以成婚了，六禮才行了三禮，又鬧上了水患。若圣人讓太子治水，他們兩個左膀右臂必逃不掉，這婚期便又?jǐn)R置了。

    她頗為感慨：“說起來，你和霜兒的婚事都誤了好久了?！?/br>
    顧忍不以為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男人得先干出一番事業(yè)，再成家。我既認(rèn)定了沈霜，便不會負(fù)了她?！?/br>
    阮菱笑笑：“你倒是敢，我第一個不依?！?/br>
    顧忍“嘿嘿”笑了兩聲：“娘娘，顧忍在你心里就這般沒信譽(yù)？”

    阮菱略想了想：“一般般。”

    顧忍哀嚎一聲，抱著劍守夜去了。

    福寧殿內(nèi)，圣人摔了南方覲上來的折子，隨后狠狠督辦了工部的官員，工部尚書直接被扣上了失職的帽子，削了職，押入大理寺。隨后牽連著整個工部連帶著跟這事兒沾邊的官員一并入獄。

    太子抽了抽唇角，刑部尚書李安妻子又要生第二胎，請了產(chǎn)假，好久沒上值了。

    羈押罪犯入獄，抄家，登記造冊，審訊等等……這巨大的任務(wù)全都壓給了大理寺，謝延這婚眼下怕是結(jié)不成了。

    他在心里默默替謝延點(diǎn)了根蠟。

    一頓重罵下，圣人又讓余下官員提意見，可那些迂腐的老朽想出來的法子無非是重修堤壩。

    洪水迅猛，重新堤壩需要大量的時間，金錢，人力物力，很明顯不是個可取的辦法。

    “混賬！”伴隨著陣陣劇烈的咳嗽，圣人指著官員一頓臭罵。

    “朕拿著那么高的俸祿養(yǎng)你們有何用？一個可取的建議都沒有！”

    “念那么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br>
    眾官員面面相覷，能被深夜召見的重臣最低的品階也是四品，都是通過歷屆春闈考上來的，且吏部年年都有考試，他們能在如今的位子上，也都是經(jīng)過圣人恩批的。如今這……

    “太子！”德清帝震怒不減，身子晃了晃，強(qiáng)扶著把手，厲聲喝道。

    “兒臣在?！?/br>
    “朕命你為總指揮使，全權(quán)治理這次水患。最遲七月底，若南方乃至京郊仍有難民，你這太子也不必再當(dāng)了！”

    太子沉了臉色：“兒臣遵旨。”

    散后，如墨的黑夜里，湍急的雨水順著宮檐簌簌砸落，連成了一道透明的雨幕。

    太子等纮玉來時，靜靜看著眼前大雨，一時間怔住了神。

    鎮(zhèn)國大將軍周全臨出宮前又看了眼福寧殿，里頭圣人震天的咳嗽，連潑天大雨都壓不住。

    周全暗忖道：“圣人的身子近來好像不大行呢?！彼磳π母菇淮骸叭グ堰@個消息告訴皇后娘娘。”

    黑夜里，眾人心思各異，離開了福寧殿。

    太子回到長定殿時已是亥時了。

    桌上青玉燭臺上燃著燈火，裴瀾眉眼動了動，知道這是小姑娘給他留的燈。

    藕粉色的帷幔里，阮菱睡得很甜，月份越來越大了，肚子也大的厲害，為了避免擠到麟兒，自己也能舒服些，她是側(cè)臥著睡的。一條手臂露在外面，太子替她輕輕掖好了被角。

    腦海中繁雜絮亂的事兒一波接著一波，治理水患需用人，且這其中的油水很足很大，非自己人不得擅，不然為何年年朝廷撥下去那么多銀兩，都杳然無音。

    從前的工部尚書在朝中算是中立，不昏庸卻也不出彩，眼下入了大理寺也不能用了。工部侍郎陳棣聯(lián)合考生舞弊早就被流放兩千里，更沒的提。

    他若好好治水，勢必會影響陪著菱菱的時間。她的月份大了，情緒也敏感，一日不見他，晚上都抱著他喊委屈。

    裴瀾揉了揉太陽xue，自己卻意識不到，眉頭皺得愈發(fā)緊。

    他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褪去了外袍，摟著阮菱睡下了。

    *

    翌日一早，阮菱醒來時，身側(cè)早就沒了裴瀾的身影。

    清音端著洗漱用具走進(jìn)來，阮菱失落問道：“殿下呢？”

    “在書房和大臣議事呢?！鼻逡舭呀伈荚跍厮锝櫤?，擰干遞過去：“娘娘，早前聽纮大人說，南方鬧水患，現(xiàn)在東京城周圍都接連出現(xiàn)難民了。圣人動了好大的怒，督辦了不少官員，眼下治理水患的擔(dān)子都落到殿下身上了?！?/br>
    “水患？”阮菱放下帕子，作勢就欲起身，可動作幅度大了，孩兒踢了她一下，阮菱蹙起了沒，疼的嘴唇發(fā)白。

    “哎呀娘娘！您可千萬別著急。”清音把水盆放在一旁，滿臉自責(zé)：“早晨殿下還吩咐不讓說這事兒，都怪奴婢，您的預(yù)產(chǎn)期不足三月了，您不能著急??！”

    “這么重的擔(dān)子都落在殿下身上了，你叫我如何不急？”阮菱倒吸了口冷氣，手放在肚皮上撫了撫：“孩兒，娘親有很重要的事兒要做，你乖乖的?！?/br>
    肚皮里頭滾了滾，轉(zhuǎn)瞬便恢復(fù)了平靜。

    阮菱心神緩了緩，再度起身。她的嫁妝里，隨著送來的古籍百本里就有一本專門講關(guān)于治水的書，是外祖父生前伙同翰林院的弟子們一同編制的。

    她從一旁衣架上披了件衣裳就往外走。

    “清音，咱們?nèi)旆??！?/br>
    庫房在西偏殿的一個儲物間里，阮菱出嫁時，除去太子賞賜的添進(jìn)嫁妝單子里，沈老太太和沈氏經(jīng)手了不少。

    阮菱和清音挨個書架翻過去，終于在角落里翻到那本《水利雜談》。

    泛黃的紙張上冰涼冰涼的，常年潮濕，邊角處已經(jīng)起了薄薄一層潮蘚。

    阮菱孕中翻看書本費(fèi)勁，打算直接給太子送過去。

    小廚房上午的甜品是銀耳儈雪梨，兩人一并帶了去。

    盛夏暑熱，太陽高懸在空中，到處都是熱浪。

    清音扶著阮菱，順著影壁朝前走著，內(nèi)殿距離書房的距離不遠(yuǎn)，穿過垂花門，再一個曲廊就到了?？扇盍庠兄信聼幔贿^走了幾步道，粉白的臉上便已香汗淋漓，喘著粗氣。

    “娘娘，咱們歇會兒吧?！?/br>
    阮菱搖了搖頭，聲音虛弱道：“殿下的事兒重要?！?/br>
    等到了書房門前，綠柳裊裊間，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了抱著劍的小顧將軍。

    小顧將軍也看見了阮菱，跑上前來接，滿臉詫異道：“娘娘，這個時辰您怎么來書房了？”

    阮菱嘴唇發(fā)白，走到這兒連腿都是虛的。她強(qiáng)撐了撐精神：“我來看看殿下，給他送碗湯?！?/br>
    小顧將軍急忙招呼幾個人過來拿椅子藤墊，道：“娘娘您先坐著等會兒，我去通傳一聲?！?/br>
    阮菱應(yīng)了一聲。

    不多時，小顧將軍一臉歉意的推門出來了。他猶豫道：“娘娘，這暑熱，要不您就先回吧，東西我替您轉(zhuǎn)交給殿下?！?/br>
    阮菱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殿下沒時間見我嗎？”

    小顧將軍站在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殿下與娘娘相處時，性子確實(shí)改變了不少，尤其是與那群大臣們議事時，就儼然變成了從前那個端直肅正的太子。就好比剛剛他進(jìn)屋通傳，那坐上的男人眼皮都未瞥一下，只淡淡道讓她放那兒，便同新任工部尚書繼續(xù)討論了。

    阮菱清越的聲音十分平靜：“清音，把東西交給顧將軍?！?/br>
    小顧將軍滿頭滿臉的尷尬，接過食盒和那本書，目送著阮菱兩人離開。他“咂”了聲，嘆了口氣，隨后便推門進(jìn)了屋。

    “殿下，臣以為淮州地帶的水患當(dāng)以疏通河道，拓寬峽口為主，讓積淤的洪水迅速通過，穿過淮河，導(dǎo)之入海。”說這話的是太子新提拔的工部尚書陳兵。

    御史中丞蕭何頓時反對：“臣以為不妥，洪水迅猛，若讓洪水通過，那沿途的土地村莊，百姓便會遭滅頂之災(zāi)，眼下應(yīng)大肆興修堤壩，以抵住洪水?！?/br>
    兩方的臣子爭執(zhí)不休，吵得不可開交。

    太子眉心緊鎖，一言不發(fā)，唯有那雙漆黑的眸冷若寒潭。

    小顧將軍快速到他身邊，把東西放在桌上，剛欲匯報，便瞧見太子摔了茶盞。

    “一個一個誰都說服不了誰，孤叫你們來當(dāng)鸚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