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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聞?wù)堰@般樣子,卻更讓慕延清怒火中燒。他方才那兩鞭貫了八成力道,若非聞?wù)褍?nèi)力深厚,早已當(dāng)場斃命。慕延清緊握長鞭,恨聞?wù)训氖彻挪换宰髦鲝?,又恨自己對陶臻的無能為力,兩種情緒反復(fù)交錯,內(nèi)心的怒火越燒越烈。兩鞭懲過,慕延清仍不解氣,但就在他第三鞭落下的一瞬,一道黑影忽然掠至身前,一掌推開跪地的聞?wù)眩米约旱暮蟊秤采匕ち诉@狠厲的一鞭。 “聞旭?!” 聞旭破窗而入,用身體為聞?wù)褤跸逻@一鞭。聞?wù)训乖诘?,急忙回首望去,看見突然闖入的聞旭背脊染血,向著慕延清屈膝跪下。 “大膽!” 慕延清一抖長鞭,血珠濺落一地。 聞旭嘴角溢出幾絲蜿蜒血線,忍痛抬頭,畢恭畢敬地問向慕延清: “閣主,不知我哥犯下何罪,須受如此嚴(yán)懲?” “錯?”慕延清冷笑一聲,將染血的長鞭狠狠地擲于地面,道:“他可覺得自己沒錯?!?/br> “仿我筆跡偽造書信,構(gòu)陷陶臻與伽蘭山勾結(jié)!口口聲聲忠于犀山閣,卻不把我這個犀山閣主放在眼里!難道真當(dāng)我如今昏庸愚昧,不明事理,想反了我不成!” 慕延清指著聞?wù)褭M眉怒罵,在三名親信前露出少有的失態(tài),若非理智牽扯,聞?wù)言缫褑拭诰湃6⑴H,仍是謹(jǐn)記陶臻在威虎寨時說的話,聞?wù)巡荒軞⒅荒芰P,犀山閣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名得力干將。 慕延清體倦神疲,一席話說罷,面如冰霜,唯有兩眼猩紅。陸衍這才知其中誤會,連忙起身扶著慕延清坐下,勸他息怒。而聞旭跪在原地,緊擰眉頭,無奈地轉(zhuǎn)頭,朝聞?wù)殉獾溃骸案?!你糊涂!?/br> 聞?wù)丫o攥雙拳,身前身后皆是斑駁血跡,他跪坐地上,一聲不吭,默認(rèn)慕延清的譴責(zé)。聞旭低嘆一聲,跪走上前,拾起慕延清扔掉的九節(jié)鞭,平托于頂,向慕延清道:“閣主,我哥以下犯上,罪不可赦,愿受懲處,而我作為他的兄弟,也甘愿陪他一同受罰?!?/br> 聞旭與聞?wù)褳橥值?,自然對他了解甚深,他家大哥向來秉性梗直,不善圓滑。平日自己以他為尊,事事依順,可未曾想,他竟偏執(zhí)于此,鑄下大錯。 慕延清坐于桌前,面容緊繃,雙唇抿成一條線,他緊抓桌沿的五指一寸寸地往下陷,之后猝然發(fā)力,上好的金絲楠木桌在一瞬間被掌力震碎,從中破開,四分五裂。 聞旭沉默地托著九節(jié)鞭,即使濺開的碎片在他臉上劃出血痕,依舊一動不動。站在慕延清身后的陸衍嘴唇微微翕動,望一眼角落的聞?wù)?,終是欲言又止。 室內(nèi)氣氛如霜降,凝重而迫人。慕延清垂下左臂,廣袖下的拳頭簌簌顫抖,他掃過眼前鮮紅奪目的九節(jié)鞭,目光復(fù)又落到聞?wù)训纳砩?,定定地看了他良久,才轉(zhuǎn)回視線,從聞旭手中拿起九節(jié)鞭交給陸衍。 良久之后,才開口道: “聞旭,我命你留守江州監(jiān)視寇言真,你此番回來,可有要事稟報?” 慕延清穩(wěn)下心神,恢復(fù)常態(tài),語氣亦平和許多。聞旭聽罷頷首,從懷中取出兩份拓寫的密文,遞到慕延清手中。 這兩份密文,一份是尤里都斯給寇言真的去信,上書:隱患已出,待奪父權(quán)后,聯(lián)手滅犀山。 而寇言真的回信卻只有四個字—— 共分天下。 慕延清將密文默默看罷,微勾起唇角,發(fā)出一聲譏笑:“好大的口氣。”說完便將兩則密文撕成粉碎,灑落一地。 慕延清又道:“陸衍,你怎么看?” 陸衍道:“以不變應(yīng)萬變?!?/br> 慕延清聽之點點頭,卻說:“但也不能坐以待斃?!?/br> 陸衍頷首:“屬下明白?!?/br> 屋中一片狼藉,慕延清面露倦色,以手揉揉發(fā)脹的眉心下令: “陸衍,帶聞?wù)崖勑窕亻w中療傷,待聞?wù)褌?,押入冥室禁閉一月,若有人替他求情,一同罰了。” 陸衍領(lǐng)命,聞旭謝恩,兩人一同將地上的聞?wù)逊銎鹜T外走去。而陸衍仍是不放心,轉(zhuǎn)頭道:“閣主,你……” 慕延清疲憊不堪,坐在凳上好似沒了起身的力氣,他沉聲道:“我明日再回去,無須給我留人,都走吧。” 慕延清意已決,陸衍也知多說無益,但他還是在別院中多留了一會兒,燒上滿滿兩盆熱水送入慕延清房中,隨后才帶著聞?wù)崖勑窈鸵槐姷茏与x開犀山別院。 此時子夜已過,萬籟俱寂,月華如練,皎皎清輝清澈明朗,卻穿不透冷寂的夜,越不過冰冷的窗。慕延清獨坐屋內(nèi),悵然所失,神情黯然,他以掌風(fēng)滅了壁上燈盞,將自己遽然陷入濃稠如沼澤般的黑夜里,就這般獨坐到天明。 第五十七章 秋雨未歇,綿綿下了三日。 月夜下,坐落山野間的小鎮(zhèn)青瓦白階,水霧蒙蒙,如遺世桃園,一片寧靜祥和。子夜后,鎮(zhèn)上唯一一間客棧預(yù)備打烊,一身短打布衫的跑堂打著呵欠拉上大門,卻聽見不遠(yuǎn)處馬蹄陣陣,沿街而來。 天昏雨急,來者多半不善。聞馬蹄聲越來越近,小跑堂加快動作關(guān)門落鎖,可依然晚了一步,門栓還沒完全落下來,就有人從外一腳踢開大門。小跑堂當(dāng)即被震飛,摔在地上,落了個屁股開花。 門外,有一藍(lán)衣人挾風(fēng)攜雨而來,淋了一身雨水,湛藍(lán)的袍子像施了重彩,暗沉如墨。小跑堂面露怯色,唇舌打顫,道:“客……客官……小店沒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