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卑職！”

    “不錯，是你！”李道宗連連點頭仿佛還有點驚喜的道，“你小時候我見過你數(shù)次的，沒想到時隔多年你也長大成人，還成了當(dāng)前最為炙手可熱的百騎使！我久聞百騎使秦慕白的大名，但因為這一兩年去京城去得少沒見過你。這回算是親眼見到了。說吧，來找本王有何事情？”

    秦慕白略擰了一下眉頭，從懷中拿出那本賬薄走上前去：“就請王爺先看看這樣?xùn)|西?！?/br>
    “好?！崩畹雷谏焓帜闷痣S便翻了幾頁，臉上漾起神秘莫測的微笑，隨手將賬本扔到了桌上，說道，“那你今天前來，所為何事呢？”

    “王爺，稷山突發(fā)洪澇，皇帝陛下派卑職輔佐吳王前來賑災(zāi)拂民，并暗中徹查筑堤款的來龍去脈?！鼻啬桨渍f道，“這賬薄，正是稷山縣令祝成文臨死之前留下的重要證物。其中，就記載了數(shù)筆與王爺有關(guān)的收支進項?！?/br>
    “那你是判斷我貪污受賄，前來拿人的了？”李道宗依舊面帶微笑如同閑聊，閑定又悠然的說道。

    “不是。”秦慕白說道，“卑職若是要拿人，就不會以這樣的面目出現(xiàn)在王爺?shù)拿媲傲??！?/br>
    “本王明白了?！崩畹雷谀弥潜举~薄站起身來，慢慢走到秦慕白面前對他道，“那你就是來給本王通風(fēng)報信的了？”

    說罷，李道宗不輕不重的將賬薄扔到了秦慕白面前的桌上。

    秦慕白微擰了一下眉頭：“王爺若要這么說，便也是?！?/br>
    “為何如此？是李恪叫你來的，還是你一個人的主意？”

    “都是。我們都認為王爺是無辜受殃，被張?zhí)熨n那伙小人算計了。”秦慕白說道，“吳王的意思是，請王爺自己主動向皇帝陛下坦白此事，以求寬恕。否則若有別有用心之人在此處做文章，將會越鬧越大不可收拾……個中利害王爺自然比卑職更加清楚，不必卑職詳述下去。”

    “荒謬！本王與皇帝陛下是兄弟，陛下對我最為信任，我對陛下也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我們君臣之間不存在任何的利害關(guān)系。”李道宗突然有點生氣的說道，“秦慕白，你和李恪的一番好意本王心領(lǐng)了。但本王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們該怎么辦事就怎么辦事。沒必要因為本王而壞了律法規(guī)矩。如若本王真有作jian犯科觸犯律法，你們名正言順前來調(diào)查或是直接捉了去見皇帝，這都可以。你們雖是一番好意，但本王可不能領(lǐng)情。你走吧！”

    “……”秦慕白兀自一怔，抬頭茫然又迷惑的看著李道宗。

    李道宗卻轉(zhuǎn)過了身去，背剪著手慢悠悠的踱著步子，儼然一副成竹在胸閑庭信步的神情。

    他怎么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秦慕白當(dāng)真一時有些瞢了！

    “還不走？”李道宗略露一絲微嚴的道。

    “卑職告辭！”秦慕白一時想不清頭緒，只好起了身抱拳拜辭。

    “賬薄拿走吧！”李道宗仿佛很隨意的說道。

    秦慕白不由得心中微然一亮，試探的問道：“王爺難道不想看得再清楚一點？”

    “本王早已爛熟于胸，又何必再看？”

    李道宗扔下這一句話，讓秦慕白驚詫莫名！

    第131章 真相大白

    出了客廳，秦慕白沉默無言的往王府大門處走，心中卻在飛快的思索盤算。

    李道宗，莫非是個不識好歹的人？我這樣冒著風(fēng)險來給他提個醒，他居然就這樣把我轟了出來？……不對，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很有問題！

    “本王早已爛熟于胸，又何必再看？”——他剛才不過是粗略的翻了幾眼，難不成還能過目不忘了？！

    心中靈犀一亮，秦慕白扭頭看向了走在身邊的陳妍。雙眼之中迸射的光芒凌厲又犀利，直把陳妍盯得有些渾身不自在。

    “為何如此看著我？”陳妍低慍的斥道。

    “其實我早該想明白一些事情了……我真傻！”秦慕白搖頭，嘆息道。

    “此話怎解？”陳妍微擰了一下眉頭，問道。

    “你心里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又何必挑破？”秦慕白蔑笑了一聲，提腳大步朝前走去。

    陳妍嬌軀微自一顫，既羞且惱的咬著嘴唇原地駐步半晌，一扭頭朝大廳走去。

    李道宗端坐在正位，仿佛正等著陳妍回來一樣?？此哌^來，他也不說話只是微然一笑，眼角皺出幾條魚尾紋，眼神卻比剛才柔和了不少，其中還有一些憐愛與戲謔的味道。

    “王爺……這回可委屈我了！”陳妍走上前，跺了跺腳，慍惱的說道。

    “怎么啦妍兒，被秦慕白那小子戳穿了吧？”李道宗哈哈的笑，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陳妍的肩膀，“算啦！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讓他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樣。本王算是看出來了，這個秦慕白是個有內(nèi)才的人，聰穎智慧心思敏捷，稍有一點點蛛絲馬跡也難逃他的眼睛?！?/br>
    “還不是你故意露餡給他？”一向冷若冰霜的陳妍，居然一撇嘴，作出了小女人之態(tài)撒起嬌來，“你剛才為什么要跟他說，你早已把賬本爛熟于胸嘛？”

    “我不這么說，他如何回去向李恪交差呢？”李道宗呵呵的笑，說道，“他是個聰明人，肯定知道我言下之意了。事不宜遲，我即刻動身前往長安，面見圣上。妍兒，這一次你是真的立下了大功。本王一世英名險些毀在張?zhí)熨n那幾個妖人手中，真是多謝你呀！”

    “看你以后還貪財！”陳妍忿忿的瞪了李道宗一眼。

    “好好好，本王即刻下令，散盡家資賑災(zāi)放糧，行了吧？一來算是我悔過，二來也好去皇帝那里請罪求饒呀！”李道宗說道。

    “行哪，你快動身去長安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陳妍輕輕拽了一下李道宗的袖袍，說道，“上午我們動身時，我聽他們說，皇帝的御旨很有可能已經(jīng)下達，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路上。你可以盡快趕往長安才行?！?/br>
    “放心，本王的青玉雪蹄馬日行千里，頃刻可到長安?！崩畹雷诳粗愬c頭微笑，還伸手輕撫了撫她的頭，“妍兒，你一個女孩子家飄零江湖也不是個正經(jīng)事兒，早點找個好夫家嫁人吧？”

    “快別說了，你動身去長安吧！”陳妍臉一紅，急忙催促。

    “我看這秦慕白就不錯……”

    “再說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好好，不說了！”李道宗哈哈的笑，“乖女兒，為父去也！”

    ……

    秦慕白回到了客棧，幾名隨行的百騎小卒都在房里等他。見他獨自一個人回來，紛紛有些驚訝，問道：“將軍，陳妍為何沒來呢？”

    “她應(yīng)該留在王府里做客吧？我也不清楚?！鼻啬桨纂S口扔了一句，翻身躺在床上，“大家肯定都累壞了，各自回房好生歇著。睡醒之后飽食飽飲，我們再趕路回稷山?！?/br>
    “是，將軍?！北娦∽洳桓以俣嘌裕x開房間各自歇息去了。

    秦慕白雙手托著后腦勺長吁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官場也好，江湖也罷，真是人心隔肚皮。我萬沒有料到，這個陳妍始終有事瞞著我。其實我也真是挺傻，早該想到她會先把帳薄拿給李道宗去看了。祝成文就是因為李道宗而死，臨死又留下遺言死保李道宗……換作我是陳妍，肯定也會第一時間拿著賬本去見李道宗??！”

    “然后接下來，陳妍再在李道宗的指引之下，干出這若干的事情。包括她混入我們當(dāng)中，打聽我與李恪的來意和態(tài)度立場，實際就是在刺探皇帝的用意。之后她又去刺殺了張?zhí)熨n……賬本在她手上，張?zhí)熨n一死此案就死無對證再查不到李道宗頭上。再者，就算刺殺失敗，也能打草驚蛇探明我們這一方陣營的真正意圖與立場！”

    “厲害呀，李道宗！他知道我與李恪是皇帝派來的，只是不明白皇帝的用意何在。如此三番兩次的刺探，加上我今天的王府之行，他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了。一來，他清楚了此案已經(jīng)被我們查了個水落石出，他想要抵賴已是不大可能；二來，他明白了我與李恪，是愿意幫助他的；三來，他也明白了皇帝就是要借稷山賑災(zāi)撫民這一舉動，調(diào)查這一方的貪官污吏集團鏟草除根，并有意對他江夏王敲山震虎，給他一個警醒！”

    “這實際是一場，皇帝與江夏王之間的博弈！其他的所有人，都是棋子！所以，他今天才不領(lǐng)我的情，馬上將我轟走。表面上看是對我極度不客氣，實際是在對我與李恪表示感激與出于保護的意圖。因為我們這樣以公廢私暗中幫助了他，實際就等于是瀆職了，并有欺瞞皇帝之嫌，要是傳出去罪名可大可小。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他肯定會即刻動身奔赴長安，向皇帝主動認錯請罪……好一個周全的計策！李道宗，真是不簡單！一直躲在幕后沒有出手，卻將全局掌控得滴水不漏。還有陳妍這個女人也厲害，跟她相處這么久，真不知道她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跟江夏王又是什么關(guān)系了。好像她所說的一切，都已經(jīng)值得懷疑?！?/br>
    想了這么多，秦慕白不覺有些心煩意亂，長吁一口氣伸展四肢：“不想了，睡覺！反正事情都料理得差不多了，想也無用！”

    半個時辰后，陳妍走進了客棧。一身黑衣提著一把劍煞為醒目，整個客棧中的人都在對她行注目禮。她徑直走上了二樓客房，看到兩名百騎將士站在一間客房外，便走了過去。

    那兩名百騎看到陳妍走來，相互對視一眼，心中疑惑不解。因為剛才秦慕白說，陳妍可能留在了江夏王的王府做客……那就怪了，百騎使沒留，她陳妍卻留下了？

    “你們將軍呢？”陳妍走上前，和往常一樣依舊冷冰冰的問道。

    “將軍已睡，你自回房歇息?！毙∽浠卦捯灿舶鸢鸬?。

    “我有事情要跟他說?！?/br>
    “稍后不遲。將軍累了，請勿打擾。”

    “閃開！”陳妍低斥一聲。

    “讓她進來！”里面?zhèn)鱽砬啬桨椎穆曇簦瑑擅衮T將士只好讓開，準她進去了。

    陳妍推開門，進門時瞪了那兩名百騎一眼：“你們走遠點！”

    那兩名百騎同時怪笑一聲，還當(dāng)真乖乖的走遠了?？此麄兡茄凵癖砬榉路鹁褪窃谡f：孤男寡女的……有好事要辦哪？

    陳妍也不管這么多了，閃身進去關(guān)上門，將劍擱在桌上，自己也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秦慕白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雙手枕頭后腦，閉目養(yǎng)神。陳妍瞟了他一眼，一時有些犯窘，不知這話題從何說起。

    畢竟，是自己欺騙了他，瞞了他太多事情，有些理虧。

    秦慕白只顧閉目躺著，也不吭聲，全把她當(dāng)作了空氣一般。

    坐了半晌，陳妍又窘又惱，索性一股腦兒的說道：“我是早就把賬本給江夏王看過了，當(dāng)時江夏王就準備親手收拾張?zhí)熨n，然后去皇帝那里請罪的。剛好那時候你和李恪奉皇命到了稷山，江夏王不知道皇帝此舉何意，于是派我去你們身邊探聽消息，其實也沒什么惡意。我當(dāng)時見你們與張?zhí)熨n走得極近，唯恐張?zhí)熨n反咬一口在這時候?qū)⒆锩频浇耐躅^上，于是鋌而走險前去行刺。事情就是這樣的！”

    她說完了，秦慕白仍是沒有動靜，躺在床上如同睡著了一般。

    “我與祝成文的關(guān)系也沒有騙你，在來稷山之前我也不認識江夏王！正是祝成文死后我拿著賬本去見王爺，他大為痛心并與我一見如故，收了我做義女?！标愬缤毥菓?，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瞞你這些，只是當(dāng)初敵我不明，尤其是不知道你們針對江夏王的態(tài)度，不敢誤了他的大事。正如你所說，如果江夏王與皇帝之間有了矛盾和猜疑，那將是最大的麻煩。所以我不得不謹慎。直到你見過了江夏王當(dāng)面對他表明了意圖、親自將賬本給他看后，我才能完全的相信你。你是聰明人，你應(yīng)該能理解我的心情。換作是你，你也會這么做吧？”

    秦慕白仍是沒吭聲，而且還發(fā)出了低微的鼾聲，看似真的睡著了。

    “小器的男人！心胸狹隘！”陳妍慍怒的低罵了兩句，嚯然起身準備走。

    “記得把門帶上呵！”秦慕白在她身后說道，“你的房間就在我隔壁。如果沒吃飯，吩咐店小二一聲就是?！?/br>
    一時，陳妍也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低啐了一聲：“裝死！”一把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時，她仿佛感覺壓在身上的所有擔(dān)子都瞬間卸了下來，整個人為之一輕。

    長吁一口氣后，陳妍推開自己的房門走進去，在床上坐下來，靜默無語的沉思道：祝成文，你我注定是有緣無份，如今更是陰陽兩隔。你最后的遺愿我已幫你達成，若有來世……我們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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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使命

    連著兩天兩夜沒歇息一直在奔波，秦慕白一覺躺下居然睡到了大半夜才醒。那些小卒們也沒敢去叫他，其實也都是累壞了，多半躲在自己房中歇息。

    其實陳妍比任何人都要累。這一個多月來她就沒有安心合過眼，人都瘦了一圈。剛剛卸下心頭的大包袱后總算安心睡了一大覺。醒來時渾身酸痛，但又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總算結(jié)束了……”她默默的低吟了一聲，掬起木盆里的水洗了一把臉。看到倒影中的自己，不禁有些黯然神傷：“女人老起來真快……”

    “篤篤篤”，門被敲響了。

    “誰？”

    “秦慕白?！?/br>
    陳妍略微一怔，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臉龐，還對著銅鏡仔細審視了一番自己，突然有點心慌意亂的感覺。

    “為何我現(xiàn)在如此差勁，怎么見人？”臉上略微一紅，她突然有點心跳加快的感覺。

    至從兩三個月前從老家趕來稷山后，她就再沒仔細梳妝打扮過了，甚至忘了自己是個女人?，F(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有夠憔悴，除了眼圈一片黑，連眼神都因疲憊而有些渙散。

    “真該好好休息了……不然很快變成黃臉婆?！标愬麛Q了下眉頭走過去開門，迎面看到秦慕白手里擔(dān)著一個木盤，上面擺著一整只蒸雞和兩盆小菜，還有酒水盞具。

    “不請我進去坐坐么？”秦慕白微然一笑，抬了抬手臂示意。

    “堂堂的大將軍來跑堂送飯么，如何敢當(dāng)？”陳妍難得的略微笑了一笑將門拉開，迎了秦慕白進房。

    “看你一直在睡，沒有打擾?，F(xiàn)在已是半夜，客棧都要打烊了。你再不起床就得餓肚子?！鼻啬桨讓⒛颈P放到桌上，對她道，“來，一起吃點兒。我也沒吃呢，多虧兄弟們有心，先買了這些東西放在廚房的熱水鍋里焐著，還熱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