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們都沒打斷他，不是么，”特盧迪達(dá)收起了短刀，抱起雙臂，嘆息道：“看，有時(shí)候雖然嘴硬，但身體總會暴露內(nèi)心的想法?！?/br>
    他抬起目光：“怎么樣？”

    奧勒修皺起眉頭，目光在倫巴和泰爾斯之間來回。

    羅尼則觀察著奧勒修的表情。

    而倫巴只是面無表情地舉著劍，讓人猜不透心思。

    就在泰爾斯焦急起來的時(shí)候，萊科大公再次打破了沉默。

    “你們知道，”老大公聲音嘶?。骸斑x王會需要神殿主祭的見證”

    泰爾斯一個(gè)激靈，幾乎是本能地開口：

    “霍姆大主祭此刻就在城閘之外，在五分鐘的路程內(nèi)，等待著諸位的召喚?！?/br>
    “她身份超然，連里斯班首相也不能阻攔她?！?/br>
    大公們紛紛皺眉。

    “你事先就計(jì)劃好了？”萊科大公驚訝道。

    泰爾斯聳了聳肩，汗流浹背。

    沉默。

    萊科大公跟特盧迪達(dá)對視了一眼。

    兩秒后，老大公閉上眼睛，發(fā)出蒼涼的笑聲。

    特盧迪達(dá)則瞥向泰爾斯，同樣啞然失笑。

    看得泰爾斯一頭霧水。

    羅尼和奧勒修則對視一眼，似乎為同伴的決定震驚。

    倫巴嘆出了一口氣。

    “這也不可能！”

    羅尼大公咬緊牙關(guān)，狠狠搖頭：

    “這里只有我們五個(gè)人，選王會不能在人數(shù)不齊的情況下召開，這是不合慣例的。”

    他看向奧勒修，似乎試圖尋求支持。

    然而，那個(gè)熟悉的女聲再次響起：

    “事實(shí)上”

    “選王會是可以在人數(shù)不滿的情況下召開的。”

    大公們紛紛一動，注意力回到塞爾瑪?shù)纳砩稀?/br>
    只見臟亂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道：“終結(jié)歷346年，憤怒之王戰(zhàn)死在夜翼君王的大軍中，龍霄城淪陷敵手?！?/br>
    “群龍無首，戰(zhàn)禍連綿的?？怂固赝鯂緹o法聚合大公們選王”塞爾瑪?shù)脑挐u漸順暢起來，嗓音清脆而好聽：

    “所以，靠北的哨望領(lǐng)大公、冰川海大公還有戒守城大公三人便齊聚一堂，投出自己的選票，同時(shí)通知僅剩的六大領(lǐng)地，用信鴉寄來他們的選擇?！?/br>
    塞爾瑪?shù)拖骂^，偷偷地瞥了一眼羅尼大公。

    “以拉薩羅尼就是這樣拿到了四票，從而在戰(zhàn)火中坐上王位的，”女孩輕聲道：“而他是您的祖先之一，羅尼大公?！?/br>
    羅尼張口結(jié)舌，頓時(shí)語塞。

    聽著塞爾瑪怯生生的講解，泰爾斯只覺得見到了救世主。

    但依然有人提出了異議。

    “那只是一次特例，而且我們根本沒有時(shí)間等到其他大公的選票，”奧勒修大公搖搖頭：“等里斯班拿下城閘，你所營造出的和平假象就要被打破了最后還是廝殺至死的結(jié)局。”

    倫巴抬起目光：“我的人比你想象中要強(qiáng)大，他們能抵擋得足夠久比如，在我的軍隊(duì)干掉你們?nèi)恐??！?/br>
    奧勒修和倫巴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眼看又要擦出仇恨與憤怒的火花。

    泰爾斯連忙舉起手：

    “我們不必通知其他大公！”

    他急急地道：

    “只要確保你們有壓倒性的票數(shù)，確保其他大公的選擇不會影響結(jié)局，那共舉國王的人選就可以決定了！”

    “壓倒性？”絡(luò)腮胡子的奧勒修不屑地?fù)u搖頭，指了指倫巴：“算上他，這里也只有我們五位大公，哪怕我們五人都選擇倫巴為國王，也還缺少”

    說到這里，他忽然愣住了。

    包括倫巴在內(nèi)的大公們也愣住了。

    下一秒，他們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

    看向同一個(gè)人。

    “沒錯(cuò)，諸位，”泰爾斯只覺得心中大石落地，他顫抖著雙臂：“十位大公我們需要六票，才能在其他大公都缺席的情況下，毫無異議地決定下一任共舉國王的歸屬?！?/br>
    他瞳孔微縮：“僅僅六票。”

    在所有大公難以置信的目光下，泰爾斯向前幾步，走到那個(gè)被大公們瞪得不知所措，連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女孩身邊。

    “容我再次介紹，”泰爾斯抓住女孩兒的手，肅穆地舉起她手指上的‘凱旋’：

    “塞爾瑪阿萊克斯蘇里爾沃爾頓。”

    大公們面面相覷。

    “龍槍家族的正統(tǒng)血脈，龍霄城的下一任”

    泰爾斯咬起牙齒，停頓一秒，然后緩緩張開：

    “女大公！”

    大廳里迎來了比任何時(shí)刻更久的沉默。

    塞爾瑪目瞪口呆地迎接著大公們驚愕和不解的目光。

    怎么

    怎么會這樣

    女孩只覺得內(nèi)心惶恐，她下意識地轉(zhuǎn)向身邊的王子：

    “可是”

    泰爾斯猛地抓了一把她的手，把塞爾瑪?shù)脑挾滤涝谧炖铩?/br>
    倒數(shù)第二個(gè)火盆，在靜謐中緩緩熄滅。

    “不，不，”奧勒修震驚地看著快哭出來的塞爾瑪，難以置信地?fù)u頭：“她是個(gè)女孩，?？怂固兀?，整個(gè)北地都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你們今天打破的先例還少么？”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謀刺國王，掩蓋真相，瓜分領(lǐng)地，大公們在英雄大廳拔劍相向讓這些事情發(fā)生的話”

    “相比之下，一位女大公的出現(xiàn)，簡直太保守了！”

    倫巴表情奇異地看著塞爾瑪，似乎想起了什么，居然露出一個(gè)不知所以的苦澀笑容。

    萊科大公艱難地打量著塞爾瑪，欲言又止。

    “一個(gè)女人，”羅尼大公瞇起眼睛：“?？怂固赝鯂鵁o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不會承認(rèn)一位女大公的”

    泰爾斯認(rèn)真地說道：“所以她需要你們的支持?！?/br>
    “需要王國內(nèi)，五位埃克斯特大公的承認(rèn)和肯定，來坐穩(wěn)她的位置，壓下反對與異議！”

    “而她的大公身份，將確保我們”泰爾斯及時(shí)地收住口，改換人稱：“確保你們選王順利，就能解決現(xiàn)在兩廂為難的困境：無論是你們死在混戰(zhàn)中，還是倫巴死在首相的刀下我們都可以避免。”

    “同時(shí)補(bǔ)償龍霄城的損失，填補(bǔ)努恩王死后留下的空位?！?/br>
    特盧迪達(dá)饒有興趣地掃視塞爾瑪，他撫了撫胡子，嘖嘖有聲。

    “我把選擇及其后果都放在你們面前了，諸位，”泰爾斯擦了擦頭上的汗，抹下一大把炭灰，但他毫無所覺，凝重道：“我只懇請你們：保持最大限度的理智?！?/br>
    沒有人說話。

    萊科仿佛又老了幾歲，臉色的皺紋越發(fā)可怖。

    奧勒修抿住嘴唇。

    羅尼則依舊盯著倫巴，哪怕對方根本不為所動。

    泰爾斯握著塞爾瑪手越來越近：他知道，大公們在掙扎，在猶豫。

    “努恩王的死亡，”奧勒修目光苦澀地看著塞爾瑪：“她能接受嗎？”

    泰爾斯連忙捅了捅塞爾瑪。

    “啊，?。　迸⑾袷菑捏@醒過來。

    “我我可以妥協(xié)，”塞爾瑪看著泰爾斯鼓勵(lì)的目光，咬住嘴唇：“但，但這是龍霄城的血債我不會忘記?！?/br>
    倫巴諷刺地輕哼一聲。

    奧勒修閉上眼睛：“很好努恩之死，該用什么理由向里斯班解釋？”

    “災(zāi)禍?！碧乇R迪達(dá)插話道。

    再造塔大公的眼里流露出少見的黯淡：“就說國王死在血之災(zāi)禍的襲擊中：反正它們也夠邪惡了，不在乎多一個(gè)罵名。”

    泰爾斯想起被封印的吉薩，默默無言。

    大廳里再度陷入了寂靜。

    “大公們，你們怎么說？”泰爾斯輕聲道。

    “怎么說？”

    時(shí)間仿佛過了很久。

    每一個(gè)人都沒有說話。

    但卻有人動作。

    是倫巴。

    在其他人的目光下，查曼倫巴目光清冷地舉起劍。

    泰爾斯心中咯噔一下！

    但下一秒，倫巴手腕輕折，劍鋒一轉(zhuǎn)。

    他把劍刃收回了劍鞘。

    黑沙大公抬起目光，咄咄逼人地掃視著大公們。

    那一刻，泰爾斯屏住了呼吸。

    他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雷比恩奧勒修大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走到方桌旁，把重劍扣上桌面，然后氣呼呼地坐了下來。

    一。

    泰爾斯默默數(shù)道。

    特盧迪達(dá)嗤笑一聲，聳了聳肩，也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了下來。

    二。

    “你們真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嗎?！绷_尼看著他們的動作，難以置信地道。

    “不?！被卮鹚氖侨R科大公。

    老大公聲音疲憊，他搖了搖頭，收起手里的短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沒人知道?！?/br>
    三。

    就在此時(shí)。

    “哈哈哈哈哈，”倫巴發(fā)出蒼涼的笑聲。

    大公們不滿地看向他。

    “我做夢都想毀滅共治誓約，”黑沙大公目光悲哀地回望其他人：“現(xiàn)在卻要以國王的身份，托庇在這份誓約下自保?！?/br>
    泰爾斯嘆了口氣。

    “而你們費(fèi)心竭力地維護(hù)共治誓約，”倫巴掃過每一個(gè)大公的臉孔：“現(xiàn)在卻要選我為王，踐踏這份誓約?！?/br>
    他攤開雙手，嘲諷道：“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諷刺么？”

    大公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刷”

    金屬與皮革的摩擦聲傳來。

    “更諷刺的是，你利用共治誓約，是為了最終打破它。”羅尼收起了劍刃，冷冷道：“我們違背了誓約，是為了更好地維護(hù)它。”

    羅尼咬緊牙齒，剜了倫巴一眼。

    “這事兒沒完，倫巴。”

    倫巴冷冷地回望他，不發(fā)一語。

    羅尼走到方桌邊上，凌厲地看著泰爾斯。

    王子心中一顫。

    怎么了？

    “聽著，小子！”羅尼一把抓住泰爾斯身邊那張椅子的椅背。

    “這個(gè)順序的這張椅子，是羅尼家族六百年來的專座，”他寒聲道：“如果你再敢跳上去”

    泰爾斯連忙扯著塞爾瑪，向后退出十來步，露出一個(gè)無辜而討好的笑容。

    媽的

    難怪他之前的臉色那么差

    羅尼重重地坐下。

    四。

    泰爾斯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精神瞬間放松，冷汗在一瞬間發(fā)了出來。

    他只覺得眼前一晃，腳下一虛，就要癱倒在地。

    在塞爾瑪?shù)捏@呼聲中，泰爾斯只覺得后背一僵有人扯住他的后衣領(lǐng)，把他提了起來。

    避免了摔倒的命運(yùn)。

    泰爾斯平復(fù)了一下虛弱帶來的眩暈感，驚疑不定地看向身后的人。

    “孩子。”

    查曼倫巴松開了他的衣領(lǐng)，臉色復(fù)雜地看著王子，目光中微妙：“你當(dāng)初沒喝那杯酒?！?/br>
    “真是太可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