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下棋(下)
英靈宮內(nèi),與表情蹊蹺的普提萊分別后,按照過去三年的習(xí)慣,泰爾斯夾著一本書走出了狹窄荒涼的鮮血庭院,在隨扈的陪同下直接走向了馬廄。 懷亞一臉無奈地跟在身后,羅爾夫像是早已習(xí)慣這一幕,只是靜靜地跟上王子的腳步。 他們的身后是為數(shù)不多的星辰士兵,十幾個人大多是當(dāng)年從斷龍要塞招募,一路與王子闖過重重難關(guān)的老伙計們,包括老兵杰納德,以及不再是新兵的新兵威羅。 而更外圍,龍霄城女大公的親衛(wèi)和宮廷衛(wèi)兵們?nèi)缗R大敵地來回傳遞著消息,不時有一隊隊的士兵出發(fā)開路,為首的賈斯汀勛爵更是黑著一張臉,表情緊繃,卻依然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著他的義務(wù)保護這位特殊人的安全。 畢竟,這是女大公的命令。 “為了安全著想,我真誠地建議您推遲幾天再出宮,至少等到女大公的聽政日結(jié)束,”懷亞似乎看不下去第二王子那滿臉悠閑的步伐:“那時白刃衛(wèi)隊……我是說大公親衛(wèi)就有足夠的人手保護您的出行,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英雄大廳?!?/br> 懷亞侍從官掃了一眼周圍的北地士兵比平時王子出行至少少了一半的人手:許多龍霄城的封臣都在聽政日前后到訪,龍霄城大部分的大公親衛(wèi),無論是殘存的前白刃衛(wèi)隊還是隕星者這幾年新訓(xùn)練出來的精兵,都被調(diào)動去女大公身邊了。 泰爾斯抽出腋下的那本棕皮書,彈弄著封皮上的《人類之光騎士圣殿始末》幾個字樣,毫不在意地吹了個羅爾夫教他的口哨。 懷亞·卡索,在??怂固厥谭钔踝拥牧陼r間里,他僅僅回過兩次國,每一次重新歸來,都顯得成熟了不少,然而他卻一如既往地嚴(yán)肅和“用力過度”,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緊繃的那根弦從來就沒放松過。 這樣可不行啊。 尤其是……面對那樣的對手。 泰爾斯保持著笑容,在心里默默道。 只聽王子輕松地道:“刺之類的安全問題北地人不是白癡,連挨過燒的孩子都怕火,更何況是死過國王的國家。” 前白刃衛(wèi)隊,走在邊上的賈斯汀勛爵毫不掩飾地重重“哼”了一聲,嘴里嘟囔了什么,在聽力不錯的泰爾斯聽來,似乎是“星辰人也好意思這么說”。 泰爾斯裝作沒有聽見,聳了聳肩:“而且,像坐牢一樣被軟禁在敵國城市已經(jīng)是很悲慘的事情了,可別再剝奪我所剩不多的樂趣啊?!?/br> “悲慘?我看您倒是很享受目前的‘坐牢’生活,”懷亞翻了個白眼,跟王子熟稔的他少見地反唇相譏:“再說了,從來沒有哪個囚徒跟‘典獄長’的關(guān)系好到這種程度,以至于她能承諾你每月自由選擇‘放風(fēng)’時間吧?!?/br> “別說得那么簡單,出宮下棋……”泰爾斯笑了,他頭也不回地向懷亞擺擺手:“那是我忍辱負(fù)重,千辛萬苦才向龍霄城的主人和里斯班伯爵爭取來的可憐權(quán)利啊?!?/br> 忍辱負(fù)重,千辛萬苦? 懷亞的臉色頓時變得跟旁邊的賈斯汀勛爵一樣黑。 指的是您無數(shù)次拉著女大公逃課,鬧得英靈宮上下雞飛狗跳的事情嗎? “真的要今天嗎?”與生俱來的性格讓懷亞忍住了繼續(xù)吐槽的**,侍從官板著臉道:“實在不行就留在宮里下棋吧反正您也是自己跟自己下?!?/br> 在查曼王的耳目監(jiān)視下,在龍霄城的詭譎氣氛里,在王子殿下有若千鈞重?fù)?dān)的身份前,除了特意找麻煩和別有用心的,有哪個??怂固刭F族敢同星辰王國的唯一繼承人坐在對桌下棋? “重點不在下棋,而在‘放風(fēng)’,懷亞,”泰爾斯腳下不停,手上的慢慢拍打著左手掌:“我可不指望像你們這種可以自由出入龍霄城的人,能理解囚徒本人的心情?!?/br> 懷亞無奈地?fù)u搖頭,正待再次開口。 “好了好了,懷亞,行行好,少說兩句吧,”泰爾斯向后擺了擺食指,輕描淡寫地終結(jié)了對話:“學(xué)學(xué)你旁邊的米迪拉,他從來都不多嘴?!?/br> 懷亞皺起眉頭,懷疑的目光在隨風(fēng)之鬼,米迪拉·羅爾夫的身上轉(zhuǎn)了個來回。 果然,身為啞巴的羅爾夫一言不發(fā),面無表情地向懷亞伸出一個挑釁的中指。 “對此我無法否認(rèn),”懷亞痛苦地嘆出一口氣,低頭揉搓著自己的前額:“他確實話不多。” 泰爾斯吹了聲口哨。 就在此時,一把年輕而夸張的女聲從頭頂響起: “噢噢!小泰爾斯,又要出宮了嗎?” 幾個新來的大公親衛(wèi)們緊張地向上方舉起弩箭,但其他人卻好整似暇,習(xí)以為常,懷亞和羅爾夫幾乎同時翻出白眼。 隨著撲通一聲,一個被斗篷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矮小身影從一邊的樹上蹦了下來,一手叉腰地跟上腳步,一手伸出一個大拇指:“放心吧,有我在,他絕對不會有安全問題!” “為什么您總是喜歡趴在樹枝上呢,埃達(dá)小姐?”懷亞不滿地質(zhì)問著本該是王子第一護衛(wèi)的斗篷小姐。 “這么大的太陽,當(dāng)然要找樹蔭??!” 懷亞懷疑地抬頭,想不通“樹蔭”跟“樹枝”到底有什么共通點。 “抱歉啊埃達(dá),我只是要去矛區(qū)下棋?!碧査箛@了一口氣,沒好氣地回答:“不準(zhǔn)備去城郊獵兔rou。” “誒?” 埃達(dá)枕著雙手,倒著走在他前方,蓋住上半張臉的斗篷也難掩聲音里的失望:“你就不能多走兩步嗎?” “從矛區(qū)多走兩步到城郊你說的是巨龍的‘兩步’嗎?” 埃達(dá)可憐巴巴地道:“英靈宮里的食物端上來的時候永遠(yuǎn)是冷的,你難道不覺得……小子,想想看,熱騰騰的兔rou哇!” “英靈宮里的冷餐,那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檢查食物……” “說起安全,”埃達(dá)握起拳頭,飽含辛酸地嘆息:“身為你鞍前馬后的隨身護衛(wèi),我當(dāng)年浴血奮戰(zhàn),遍體鱗傷,才把你們從敵人的手里救了出來,最終拯救了整個龍霄城……現(xiàn)在只想吃點熱rou,你卻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 “你說的是六年前滿嘴油污地趕到英靈宮,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結(jié)束了,于是滿臉高興地向我要錢還賬,以證明自己不是入室偷雞賊的某位小姐么?”王子毫無波瀾地回答。 下一秒,泰爾斯腳步一轉(zhuǎn),熟練地偏頭,恰到好處地閃過惱羞成怒的精靈小姐,也避開她踮起腳戳來的手指。 “誒,誒,誒,你居然又閃過了!第三次!”戴著斗篷的小姐呆呆地愣在原地,舉著自己的右手食指,顫抖地道: “為什么你會這么熟練?。 ?/br>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晃晃腦袋,繼續(xù)往前走,留下凄然無助的埃達(dá)(“以前那個可愛的、絕對避不開我死亡一指的小泰爾斯去哪兒了呢?”),和無視她往前走的無數(shù)士兵侍衛(wèi)。 六年來,大家早已習(xí)慣了這位護衛(wèi)的奇特之處:懷亞報以同情的目光,羅爾夫干脆吹了個低音漸弱還帶顫聲的口哨,以襯托她此時的心情。 泰爾斯則感覺到聚集在腳底和頸側(cè)的那股特殊波動緩緩消失,感受著筋腱隱隱的疲勞感,皺起眉頭。 剛剛,就是這股熟悉的波動幫他躲過埃達(dá)的手指。 表情凝重的泰爾斯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個血腥夜晚,那個手執(zhí)黑色長劍的男人所說的話。 這是受詛咒的力量……你只能通過特殊的方法來提升它…… 果然,六年了…… 這玩意兒的效果和代價……泰爾斯捏緊拳頭,感受著腿部和頸部的酸麻。 毫無寸進啊。 泰爾斯走進英靈宮側(cè)的馬廄,在一個馬凳上踢了踢靴子,掩蓋他放松筋腱的目的。 王子在兩側(cè)的簇?fù)硐聛淼剿煜さ哪莻€馬欄,一匹健壯的黑馬把頭伸出柵欄,親昵地向他伸出鼻子。 “你有好好對她嗎?”泰爾斯微笑著撓了撓黑馬的下巴,看了看她的牙齒,對著身旁的馬夫道: “你知道,珍妮喜歡潔凈。” 英靈宮的專職馬夫一臉自豪地拍拍胸膛,向王子承諾他的坐騎從沒有如此健康過。 黑馬珍妮王子的專屬坐騎是在三年前由星辰王國的使團帶來龍霄城的,是位從千百坐騎中精挑細(xì)選出的好姑娘,作為北地戰(zhàn)馬與平原健馬的混血,她同時繼承了母親的暴脾氣與父親的足下健力,對許多試圖降服她的騎手都不假辭色。 出奇難得的是,對騎馬向來沒有天賦的泰爾斯,卻跟珍妮相處得很好,這點連當(dāng)時帶領(lǐng)使團的康尼子爵都嘖嘖稱奇。 泰爾斯輕輕一笑,把手里的塞進馬鞍上的袋子,解開珍妮的韁繩,同時,懷亞和其他士兵也開始尋找自己的坐騎。 就在此時。 “尊敬的泰爾斯王子,日安?!?/br> 一道沉郁而平和的女聲從馬廄外傳來:“作為一位五十六歲的長輩,我有必要提醒您注意此行的安全?!?/br> 士兵和侍衛(wèi)們紛紛讓開道路,向著來人躬身一禮,星辰人們則齊齊皺眉。 泰爾斯合上因微笑而張開的嘴巴,背對著新來的女士,嘆出一口氣。 “日安啊,金克絲女士,”他頭也不回,照樣做著出發(fā)前的準(zhǔn)備,“我還以為你此刻應(yīng)該待在女大公身邊,協(xié)助她得體、優(yōu)雅地向封臣貴族們展現(xiàn)自己的風(fēng)姿呢。” 金克絲,女大公身邊的貼身女官之一:一位五十余歲卻看著像三十余歲的貴族婦人,她衣著簡樸,發(fā)飾簡單,舉止有度,總是板著一張比懷亞還要嚴(yán)肅的臉,但偏偏在語言和禮儀上無可挑剔。 據(jù)聞她是已故的努恩王手下某位得力封臣的遺孀,六年前被里斯班攝政請進英靈宮,照顧女大公起居的同時教導(dǎo)她相應(yīng)的禮儀,本該像復(fù)興宮中的姬妮·巴克維一樣,是一位優(yōu)秀而稱職的女官如果她沒有要求原本悠閑看書的星辰王子,也必須跟著來上北地禮儀課的話。 順便一句:她也是泰爾斯第一次帶著女大公逃課的原因之一。 金克絲女士依然cao著那副讓人不自覺緊張起來的嗓音:“另外,我還帶來了另外幾位大人的話?!?/br> “我建議您悉心聽取哪怕您來自南方?!?/br> 聽到這里,泰爾斯無奈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zhuǎn)過身對著她躬身一禮。 金克絲女士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抬起角度堪比天鵝頸的脖子,清了清嗓子。 “龍霄城女大公閣下托我提醒您,在她聽政的這段時間里,”女士高傲地道:“宮里新到的那些書籍……” “好的,金克絲女士,”泰爾斯頭疼地?fù)蠐隙洌骸奥闊┠慊胤A女大公閣下,我會等到她回去時再拆禮物的?!?/br> 金克絲女士瞇起眼睛,雖然表情不變,但泰爾斯知道,她是在不滿王子的打斷。 但幾分鐘后,女士再度開口。 “里斯班伯爵也托我提醒您,在他陪伴女大公攝政的時候,”女官這次稍稍放低了一些姿態(tài),卻依然直視著泰爾斯的眼睛:“為了您的安全與龍霄城的聲譽,請遵守國王的敕令……” “好的,金克絲女士,”泰爾斯撫摸著珍妮的馬頭,安撫她不滿主人遲遲不解開她束縛的躁動:“麻煩你替我感謝忙于攝政,還抽空關(guān)心我的里斯班伯爵大人,并告訴他:我不會跑出斧區(qū)和矛區(qū)的?!?/br> 金克絲微蹙眉頭。 “最后……” “瑟瑞·尼寇萊隊長托我提醒您,因為聽政日尤其特殊,所以出外時請務(wù)必配合賈斯汀勛爵以及親衛(wèi)隊的工作,”女士的聲音緩和下來,但依舊讓人緊張:“還有,因為您兩個月前,那次八點后方才回返的不良記錄……” “這一次,一旦您回來的時間超過下午五點,他就準(zhǔn)備召回所有親衛(wèi)并鎖閉城閘,同時建議您自行解決食宿。” 泰爾斯皺起眉頭,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吐出。 他在腦里自動過濾了一下金克絲女士的美化,還原出隕星者不爽地抱著手臂,在一張蒼白的死人臉下說出的原話:“你讓他過了五點就不要回來了,干脆死在外面吧!” 王子推開柵欄,踏上馬凳,蹬鞍上馬。 “好的,金克絲女士,”王子面對著嚴(yán)肅的女官,沉吟了幾秒:“再次麻煩你,對那個死……對尼寇萊勛爵說……” 金克絲女官挑起眉毛。 “五點?”泰爾斯嘆了一口氣,認(rèn)真嚴(yán)肅地道: “他怎么不去死?” 下一刻,泰爾斯毫不猶豫地一甩馬韁,在珍妮響亮的嘶鳴聲中,策馬而出! 王子頭也不回地沖過愕然的女官身邊,跟在他身旁的隨扈和士兵們紛紛跟上,包括無奈的懷亞,淡定的羅爾夫,以及生著悶氣的埃達(dá)。 他甩動手上的馬韁,策馬沖出英靈宮前的廣場,向第一城閘而去。 從英靈宮到矛區(qū)的路途沒有花多少時間,尤其是在大公親衛(wèi)和巡邏隊們的通力配合下,街道和大路上可謂暢通無阻。 在剛剛調(diào)侃懷亞的話里,有一點他沒說謊:這是泰爾斯?fàn)幦淼模瑏碇灰椎姆棚L(fēng)機會到離英靈宮不遠(yuǎn)的矛區(qū)里下棋。 在馬上顛簸的泰爾斯一邊控制著身體的起伏,在后方看著珍妮的雙耳和她歡快的步伐,一邊彎起嘴角。 六年里,至少他的騎術(shù)突飛猛進??怂固卦谖幕弦苍S稍遜傳承特殊的星辰一籌,但論起對軍事技藝的重視,就連最粗魯最低等的北地貴族,也要甩開星辰的同行們一大截。 泰爾斯還記得,他和女大公的戶外課程(這是氣的叫法)里,當(dāng)負(fù)責(zé)“上課”的尼寇萊發(fā)現(xiàn)他僅有的兩個學(xué)生泰爾斯因為對馬匹過敏而騎術(shù)欠佳,女大公因為心中畏懼而抗拒上馬的時候…… 面無表情的隕星者直接要來了粗繩,把他們牢牢地綁上馬匹,然后點燃馬尾。 每天一次,每次兩小時。 效果立竿見影十天后,無論他還是女孩,都在嘔吐和眩暈中變成了馬術(shù)“高手”,至少是熟手。 搞定了這一步,尼寇萊才解開繩子,開始悠閑地矯正他們的騎馬姿勢和技巧,介紹馬具。 然后就是拿起武器……再然后就是騎馬狩獵…… 后來,有位前白刃衛(wèi)士私下里告訴泰爾斯:把時長和頻率各乘以二,再把點燃馬尾的火把變成蜂窩,就是白刃衛(wèi)隊的標(biāo)準(zhǔn)騎術(shù)訓(xùn)練。 王子想到這里,不禁嘆了一口氣。 下一秒,泰爾斯扯動手上的韁繩,微微用力,同時向后深坐,雙腿輕輕后滑到一個放松的姿勢。 聰慧的珍妮立刻開始降速,確認(rèn)了這一點的泰爾斯,也適時地松開韁繩以示鼓勵,撫慰著這位興奮不已,激情難抑,渴求著發(fā)泄的漂亮姑娘她發(fā)出不滿的哼聲。 珍妮的馬蹄重重點地,幾秒鐘后,她停在他們的目的地前。 懷亞和賈斯汀勛爵的坐騎也停了下來。 泰爾斯一邊用撫摸和吁聲贊賞著得意洋洋的珍妮她最近染上了用不滿的撒嬌吸引主人注意的壞習(xí)慣一邊感嘆著馬匹的難對付絲毫不下于人類,他想起黑沙領(lǐng)的那幾百騎兵天知道訓(xùn)練出一個熟練奔馳的騎兵要花多少時間和精力。 泰爾斯跨下了馬鐙,把韁繩交給后面的杰納德,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目的地矛區(qū)的一間棋牌室。 聽說這兒原本是一間裝潢出色的貴族旅店,直到獨力經(jīng)營的老板,在六年前那場席卷龍霄城的浩劫里橫遭劫匪而亡,他的一位康瑪斯同鄉(xiāng)便出資盤下了這里,照著原本的裝潢改成了一家供貴族消遣的娛樂室,聽說生意還不錯。 當(dāng)然,“生意不錯”這個詞在今天是與它無緣了自從三年前,星辰王子選定這里作為他每月出行的定點,這家棋牌室就不得不接受每月清場一次,靜候王子的命運,但顯然這不是壞事,因為之后它的生意不降反升,大家都爭先恐后地來看看那位久居宮中的神秘王子“戰(zhàn)斗過的地方”。 泰爾斯在老板的諂媚聲中踏進棋牌室:數(shù)以百計的大公親衛(wèi)和巡邏隊早已把這里徹底搜查完畢,并隔離鄰近的區(qū)域。 王子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廳,嘆了一口氣。 他緩步登上臺階,來到二樓的包廂,從賈斯汀到懷亞、羅爾夫不等的護衛(wèi)們形影不離地跟上。 在老板的帶路下,泰爾斯熟練地跨過一扇大門,來到最大的包廂里這是個半露天的包廂,面積很大,一側(cè)露臺對著樓下的矛區(qū)街道,王子的棋座就在露臺邊上,從這里可以把街上的景色盡收眼底。 泰爾斯通過露臺,毫不意外地看到無數(shù)親衛(wèi)隊和巡邏隊都把守著街上到附近樓房的要害處,至少兩百號人,弓弩上弦,定時巡邏,嚴(yán)防死守可能的不速之,幾乎所有人都緊緊盯著露臺上的自己。 這種陣勢和氣氛,加上戒嚴(yán),即使人數(shù)少了一半,也不可能再發(fā)生六年前的悲劇吧。 一朝被蛇咬…… 王子聳了聳肩,在座位上坐下,放下。 他把目光轉(zhuǎn)移到面前的棋盤和棋子上從艾倫比亞王國開始,在西陸流傳了近百年卻仍然熱度不減的《帝國興衰》對面那個本該是對弈者的座位則空空如也。 “好了,”泰爾斯看著棋盤上那枚立起的紅色國王,一邊略有感慨地看著棋盒里既熟悉又陌生的黑紅棋子,一邊對著仍在不懈地檢查四周的懷亞和賈斯汀說道:“你們可以出去了,反正既不關(guān)門,也有露臺,你們在門外和街道上守著也是一樣的?!?/br> “跟以前一樣,我想自己待著。” 懷亞的身后,羅爾夫微微點頭,他放下一盤經(jīng)過檢查的食物和水之后,抓著還準(zhǔn)備討好兩句的老板前往一樓,埃達(dá)則早就不知所蹤大概在房頂吧。 “泰爾斯王子,”前白刃衛(wèi)隊的賈斯汀勛爵謹(jǐn)慎地道:“老規(guī)矩,三個小時,如果您需要任何……” 王子吐出一口氣:“我會第一時間讓你們知道?!?/br> 賈斯汀勛爵點點頭,跟懷亞對視一眼,雙雙走到泰爾斯身后十米的房門處,把守著出入口,同時死死盯著同時在閱讀和弈棋的王子。 “每回都是這樣。”泰爾斯搖頭輕聲一笑,繼續(xù)從棋盒里拿出棋子,開始一個個擺上棋盤。 包廂和街區(qū)上都回復(fù)了安靜,只有士兵們不時傳來的腳步聲,以及身后隱隱傳來的,懷亞對羅爾夫的小小抱怨聲。 近衛(wèi)、投石弩、盾戰(zhàn)士、小卒…… 就在泰爾斯擺好倒數(shù)第二枚棋子,正準(zhǔn)備去拿最后一枚棋子的時候。 兩只修長白皙,指甲漂亮的手指突兀地出現(xiàn)了。 手指從天而降,拈住了那枚黑色國王,把它輕輕放到泰爾斯的棋陣?yán)?,擺好、扶正,甚至與棋格對齊,將正面轉(zhuǎn)到與紅方垂直的方向。 一絲不茍,無比精細(xì)。 “謝謝。” 泰爾斯挑了挑眉,他抬起頭,毫不意外地對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輕輕點頭。 王子久違的朋友氣之魔能師,艾希達(dá)·薩克恩優(yōu)雅而安靜地坐在對面的座位上,盯著棋盤上的棋子,微翹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