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惡花惡果
刑罰騎士的進攻毫無預兆地發(fā)動,他的身形連同刀風一齊壓上! 泰爾斯本能地舉劍格擋,在鋼鐵撞擊聲中,扛住敵人的馬刀。 “鐺!” 薩克埃爾的斬擊角度刁鉆,極其老辣,泰爾斯吃力不已,只覺手中一滑。 幸好,從瑞奇那里收繳來的銀刃長劍立了大功,它出色的手感和平衡,讓泰爾斯不至于第一擊就武器脫手。 但對方?jīng)]有給王子喘息的機會,薩克埃爾立刻松開馬刀,欺身向前。 他右掌并指成刀,直刺泰爾斯的咽喉! 泰爾斯抬腿后撤,試圖用劍鋒逼退對方。 可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刑罰騎士的進攻遠不止如此。 “咚!” 后撤中的泰爾斯只覺前腳一震,整個人已經(jīng)被對方絆中,長劍的軌跡也為之一歪! 該死! 失去平衡的泰爾斯使出渾身解數(shù),在對方的掌風中竭力扭頭! 薩克埃爾的指甲堪堪擦過王子的脖頸,帶來一絲驚魂刺痛。 但還沒有結束。 “唰!” 刑罰騎士的左手接上馬刀,反手震開泰爾斯歪歪扭扭的劍鋒,拖出一串火花,直取王子的額頭! 正摔向地面的泰爾斯無暇閃避,眼睜睜地看著刀鋒來襲! 刀風刺骨的瞬息,獄河之罪不要命地涌上他的手臂。 下一刻,半空中的王子咬牙抬肘,拉出一個不標準的怪異‘鐵軀式’,左手肘頂上對方的右臂,借著對方的力度把自己反向推開! “嗤!” 刀鋒帶出烈烈風響,擦過泰爾斯的頭皮,帶走一小塊皮膚。 撲通! 泰爾斯痛苦地摔倒在地上。 他無暇多想,收臂側身,在地上迎來對方的重重一腿! “咚!” 乞兒時代的挨打經(jīng)歷和隕星者在龍霄城的公報私仇救了他一命:泰爾斯把手肘攔在胸腹要害之前,轟然一震,順勢滾出。 直到他撞上墻面。 第一個回合的交手就此告終。 薩克埃爾皺眉丟掉那柄缺口滿滿的馬刀,轉身尋找新的武器。 泰爾斯借著長劍,顫巍巍地撐起身子。 少年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冷汗淋漓,面色蒼白。 該死! 他齜牙咧嘴,左臂骨疼得一時麻木,顫抖不已,昭示著王子方才的損傷。 不止如此。 泰爾斯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血痕和腦門上少掉的頭皮,一陣生疼。 喉嚨,腦門,腰腹。 剛才,整整三次,他差點就…… 泰爾斯看著對方,恨恨咬牙,后怕不已。 剛剛一秒多的時間里,對方施展了正砍,直戳,絆腿,反削,踢擊。 馬刀,手掌,腿。 前,后,上,下。 那一刻,泰爾斯甚至有種感覺:自己被好幾個人襲擊了。 這不是尼寇萊那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奇招,也不是王國之怒那不可抵擋的無前沖擊,不是火炙騎士那硬碰硬的強強對撞,更不是約德爾死寂極靜中的驚鴻一擊。 而是電光火石間,同時發(fā)動,處處殺機,不留死角的致命圍攻。 泰爾斯吸了一口氣,卻連連哆嗦,只覺得入肺生疼,不知道是剛剛的內傷,還是魔能的后遺癥。 王子扭曲著臉龐,難以置信地看著刑罰騎士。 在那樣的攻擊里,別說利用命運之折反擊了,他連一個回合都防守不?。?/br> 要不是自己多年來在隕星者的壓迫式進攻下,練就了出色的抗壓能力…… 要不是在荒漠里,體驗過獸人們無可匹敵的力量和不要命的進攻…… 要不是他旁觀過無數(shù)場瞬息決勝的極境之戰(zhàn)…… “北地軍用劍術,是么?!?/br> 泰爾斯微微一怔。 薩克埃爾從地上撿起一把格斗斧,回頭咧嘴道: “我記得王室寶庫里保存有一套,是帝國流傳下來的‘七三’版本——七套攻式,三套守式。” 而非終結塔里,那套繼承自騎士圣殿的‘九一’版本。 薩克埃爾的心里涌起淡淡的懷念: “我還是刑罰官的時候,托尼偶爾會從里面拿出幾招,來給心思不安分的菜鳥們磨性子,很管用。” 泰爾斯凝重地望著反目的騎士,急急思考著脫身自保的方法。 薩克埃爾觀察著泰爾斯,他發(fā)現(xiàn)少年的眼里只有忌憚和凝重,卻沒有害怕與畏縮。 他的目光掠過泰爾斯脖頸和頭皮上的傷口,目露贊許。 雖然只有一個照面,但刑罰騎士知道,自己的攻擊幾乎沒有留手。 四次進攻,三記殺招,無不致命。 可是,這個無論體型還是力量,經(jīng)驗還是技藝,都與自己差了不止一籌的孩子…… 薩克埃爾注視著泰爾斯的雙目。 雖然無比倉促,狼狽不堪…… 但這孩子還是找到方法,硬生生接住了進攻,奇跡般地生還。 而且,再一次站了起來。 這已經(jīng)不是幸運這么簡單了。 刑罰騎士試了試手上的格斗斧,暗自想道。 看他的動作和反應,就像…… 就像他早已習慣了強大的敵人,習慣在劣勢下奪命激斗。 習慣了在必敗的對決里尋找一線生機。 習慣了扛著巨大的壓力舉劍作戰(zhàn)。 習慣了逆流掙扎,拼死存活。 另一邊,泰爾斯手沾鮮血,悲哀地發(fā)現(xiàn)他再次進入“失控”的意圖總會伴隨胸口的劇痛。 魔能……看來指望不上了。 得想其他辦法——泰爾斯忖道,艱難地站起身來,重新拉開架勢。 薩克埃爾微微挑眉。 又是北地軍用劍術。 好像他不會別的劍術了…… 等等。 這讓薩克埃爾想起了什么,不禁眉心一動。 他重新打量起泰爾斯。 “你的動作……” 薩克埃爾瞇眼道。 身為星辰王國的王子,他的身上卻沒有絲毫星辰傳統(tǒng)的戰(zhàn)斗風格。 相反,這孩子的動作樸實粗獷,目的直接明確,既沒有拘泥于精細成型的招數(shù),也沒有著迷于花俏刁鉆的架式,更沒有信條式的習慣和窠臼。 他的每一劍,每一步,每一個動作,更像是對戰(zhàn)斗——或者說挨揍——的經(jīng)驗積累和本能領悟。 加上那種逆勢而為的戰(zhàn)斗習慣…… 想到這里,薩克埃爾突然明悟。 原來如此。 “??怂固??!彬T士淡淡道。 泰爾斯揚了揚眉毛。 刑罰騎士露出復雜的表情: “你的戰(zhàn)斗,是北方佬的風格?!?/br> 那群奉實戰(zhàn)為信條,鄙夷訓練和招式,認為“好戰(zhàn)士都是揍出來的”粗魯莽漢。 所以,這孩子在戰(zhàn)斗中如此出色的抗壓力和存活反應,是源自這里的。 不知道薩克埃爾想到了什么,他輕笑一聲: “難怪這么扛揍?!?/br> 泰爾斯臉色一黑。 北方佬…… 扛揍。 他想起隕星者。 那個該死的、討厭的、一副“你欠我一個女朋友”樣的死人臉。 扛揍? 想起對方以訓練為名所展開的無休無止的欺壓虐待,泰爾斯心中冷哼一聲。 算了吧。 在訓練場上,那個死人臉只會一次一次地揍他,從不指正,極少講解——如果嘲笑和諷刺也算講解——毋論傳授。 泰爾斯據(jù)理力爭地質問他時,隕星者永遠只會一臉“你這個弱雞懂個屁”的臭樣。 然后繼續(xù)公報私仇。 揍得比上次更狠。 可惜。 短短數(shù)秒里轉過無數(shù)思緒,刑罰騎士看著少年,微微搖頭。 他已經(jīng)入門了。 如果他再長大一點,熟練一些,經(jīng)歷多一些,從而更進一步,脫胎換骨,開始學會把生死間的一線生機化為勝機…… 想到這里,薩克埃爾的臉色蒙上了一絲陰影。 可惜。 他要到此為止了。 他必須死在這里。 這是唯一的路。 下一刻,刑罰騎士再度舉起武器! “是你嗎?”泰爾斯嘶聲道。 “王室衛(wèi)隊的叛徒?” 薩克埃爾的斧頭生生一頓。 他看著泰爾斯,眸子里浮現(xiàn)出森森冷色。 “所以你對我揮刀的時候,毫無悔意,毫不猶豫,”泰爾斯咬牙舉起劍: “因為你之前對塞米爾發(fā)的誓言,都是放屁?” 那一瞬,薩克埃爾的身形在空中晃動了一下! 把泰爾斯都嚇了一跳。 刑罰騎士后撤一步,狠狠捂住額頭,痛苦閉眼。 “閉嘴!”薩克埃爾閉目低吼道。 這一刻,泰爾斯不知道他是在對自己說話,還是在對‘另一個世界’的某人說話。 只見薩克埃爾哆嗦著: “一切很快就會結束?!?/br> “結束……” “再也沒有……噩夢?!?/br> 他痛苦地喘息著。 幾秒后,薩克埃爾回復了平穩(wěn)。 他緩緩松開手,冷眼看向泰爾斯。 “請寬心,殿下。” 騎士再度舉步向前,讓泰爾斯又一次緊張起來: “在您不幸之后,我會全權承擔罪責,以告慰您在此遭遇的不公?!?/br> 他的枯燥嗓音變得悲愴而慍怒: “而您的秘密會就此埋葬,無損您的名聲。” 告慰我遭遇的不公? 我的名聲? “所以確實是你,不是么?” 看著對方一臉‘為你好’的悲愴慷慨,泰爾斯冷笑道: “流傳自帝國時代的騎士名門貴胄,薩克埃爾?” 但薩克埃爾不再答話了,他踏前一步。 溝通失敗的泰爾斯懊惱地吐出一口氣,重新拉開鐵軀式。 “嘿,你,離那個男孩遠點!” 突如其來的喊聲打破了兩人的對峙。 薩克埃爾和泰爾斯轉過頭。 只見我家酒館的老板,坦帕站在走廊的另一邊,捂著剛剛包扎好的手臂,惡狠狠地道: “沒看見嗎,剛剛要不是他,我們就都交待在這里了!” 三位被解救的人質注意到了這邊。 不遠處,瑪麗娜找回了她的雙劍,正狐疑地看著對峙的兩人。 快繩則不明所以地眨著眼睛,對薩克埃爾指指點點,用口型配合動作,無聲詢問著泰爾斯:我以為……他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泰爾斯艱難地笑笑。 他曾經(jīng)是。 現(xiàn)在,他大概更愿意宰了我。 薩克埃爾冷哼一聲,轉向酒館老板。 他的眼里冒出寒光。 等等。 泰爾斯心中一動。 他想起剛剛對方的話。 而您的秘密會就此埋葬,無損您的名聲。 就此埋葬…… 那就是說…… “在荒漠里,你最好對救命恩人尊敬點……” 坦帕還在繼續(xù),他咬牙對看上去就不安分的薩克埃爾道: “所以你放那孩子自己待著……” 可不等他說完,薩克埃爾就目色一厲,甩動斧頭! “不!” 泰爾斯下意識地伸手,大喊出聲: “小心——” 那一刻,坦帕只見到那個頭帶烙印的男人手臂一展! 風聲呼嘯中,格斗斧凌厲地電射而出! “呼——” 風聲劇烈,直奔坦帕! 不,不,不! 泰爾斯死死盯著那柄斧頭,幾乎要把牙齒咬碎。 酒館老板呆怔了一瞬。 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直到斧風及面,眼見就要破開他的腦門。 然而下一秒。 “呼——” 斧聲回蕩。 格斗斧卻蹊蹺地…… 消失了。 留下無所適從的斧風,掃過坦帕的額頭,把他的額發(fā)吹起。 酒館老板渾身一抖,這才下意識地舉手擋在眼前。 “砰!” 斧頭砸進墻壁的聲音傳來,帶起無數(shù)石屑落下的聲音。 薩克埃爾狠狠皺眉,看向另一邊。 那里,泰爾斯死死捂著胸膛,痛苦不堪地喘著氣。 而那柄格斗斧,此刻正扎在王子身側的墻壁上,斧柄微抖。 “跑……” 泰爾斯瞪著嚇呆了的坦帕,感受著下意識使用魔能過后,胸口處幾乎要裂開的劇痛。 他趴伏在地上,痛苦地對人質們擠出幾個字: “快,跑!” “分頭……” “跑……” 另一邊,快繩呆呆地看著那柄兀自震動不休的斧頭,又看看渾身殺氣的薩克埃爾,跟瑪麗娜面面相覷。 一秒后,坦帕回過神來。 “瘋子……” 他不無驚怒地看著薩克埃爾。 坦帕瞥了一眼泰爾斯,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黑暗奔去:“堅持住,懷亞——或是什么其他名字——我去地面上找?guī)褪?!?/br> “而你就死在這里吧,瘋子!” 坦帕的咒罵聲越來越小。 薩克埃爾看著坦帕的背影遠去,停滯了好幾秒。 他這才皺眉問泰爾斯:“為什么。” “只要我在這里殺了他……” 他沒說下去。 但泰爾斯知道他要說什么。 只要在這里殺了他…… 你的麻煩就會少一些。 如果你能逃出去。 泰爾斯恍惚地攀上長劍,只覺得像是有人在割開他的胸膛。 強行使用魔能的代價似乎…… 很嚴重? “不為什么?!?/br> 他痛苦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煎熬。 “我只是……從釬子到瑞奇,再到你,我只是……只是受夠了你們這幫,動不動就提刀殺人的……” 泰爾斯抬起頭,艱難地道: “人渣……” 薩克埃爾蹙起眉頭。 泰爾斯扭過頭,看著自己在失控狀態(tài)里留下的遍地血腥,想起災禍之劍們對殺戮的享受,想起詭影之盾們對殺戮的冷漠,忍住心里的不適。 “一言不合,殺?!?/br> 泰爾斯搖晃著站起來,顫抖著擺手,示意快繩趕快逃離。 “稍有得罪,殺,目標相悖,殺,利益沖突,殺,為了保密,殺,”泰爾斯諷刺地冷笑一聲: “包括你,薩克埃爾,為了糾正錯誤,殺。” 刑罰騎士的面色變得有些猙獰,他額頭上的罪烙重新露出。 “殺,殺,殺,好像只有殺人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br> 泰爾斯一邊痛苦嘶聲,死命揉搓著自己的胸口,以此來緩解劇痛。 他只覺得,自己快要在劇痛和憤懣的雙重作用下崩潰了: “好像你的全部生命,就是一部上演給吸血鬼們看的荒誕戲劇,你只有訴諸暴戾,果斷殺人,秀出鮮血,才能贏得掌聲和歡呼,才能證明你是那個該死的、帥氣的、殺伐果斷的主角,才能在吸血鬼們的崇拜目光里,贏得更長更紅的舞臺生涯似的?!?/br> 薩克埃爾沒有說話,他只是握緊了拳頭。 泰爾斯竭力忍痛,斷斷續(xù)續(xù)地咬字出聲: “難道不知道,剝奪生命,殺害同類,這是最迫不得已的選擇,最難卸下的重負,最后關頭的選擇……” “是你遇到自認解決不了的終極難題,是你在向這個世界的所有可能性徹底認輸之后,最懦弱也是最逃避、最不負責任的答案嗎?” 快繩沒有離開,他望著星辰王子的雙眸里滿布深邃。 瑪麗娜原本似乎想要逃走,但她卻最終停步,怔怔地看著泰爾斯。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她瑟瑟發(fā)抖地躲在遠處的人群里,看著臺上,她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 而她的哥哥,則絕望地望著脖子上的粗繩…… 直到傳令官一聲令下…… 瑪麗娜閉上眼睛。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感覺到胸口的疼痛好了一些,這才輕輕抹了一把汗,凄笑道: “即便住在荒漠里的人都知道,血刺蜥吞食同類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個瞬間,薩克埃爾像是想起了什么,臉現(xiàn)沉痛。 泰爾斯冷笑一聲。 “主動選擇這條路,還不以為恥的,若不是環(huán)境所迫,便大抵都是失敗的懦夫?!?/br> “因為你們已經(jīng)對這個社會束手無策,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捉襟見肘,因為在人生這盤棋里,你們已經(jīng)失敗到除了直接掀翻棋盤之外,走投無路別無他途的地步了?!?/br> 泰爾斯艱難地向前一步。 “你是懦夫嗎,”他舉起長劍,指向對手: “薩克埃爾?” 薩克埃爾深吸一口氣,臉色掙扎。 但幾秒后,他重新恢復了平靜。 這讓泰爾斯忌憚不已。 “對不起,殿下,”刑罰騎士的嗓音略有顫抖: “但你,你必須死在這里。” 話音剛落。 “咚!” 泰爾斯心頭一凜,就見到薩克埃爾瞬間踢起一把手半劍,抓在手中,高速向他沖來! 王子怒吼一聲,強逼著自己忍痛甩開鐵軀式。 眼見就要與薩克埃爾再次短兵相接。 如果沒有人干預的話。 “鐺!” 鋼鐵交擊的巨響! 泰爾斯只覺余光一閃,快繩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他身側,一柄榔頭錘橫敲刑罰騎士! 薩克埃爾只是微微一滯,格住榔頭錘的右手迅速翻轉,同時心中鄙夷。 力度不錯,看來也是受過訓練的。 他冷冷看著面色猙獰,看似使盡力氣阻擊他的快繩。 只是太愚蠢。 以這個角度魯莽地沖過來…… 他只要稍作調整,就能——咦? 下一秒,泰爾斯驚奇地看見,一臉視死如歸的快繩突然表情一變,揚出左手! 灑出一大把——塵灰? 泰爾斯瞠目結舌。 “啊啊??!” 刑罰騎士被灰塵落了一頭一臉。 他捂住眼睛,怒吼著后退,右手的劍鋒來回劃動,顯然憤恨已極! 但泰爾斯只是呆怔地看著一臉得逞樣的快繩,任由他把自己拉走。 撒,撒石灰? 你明明臂力過人,榔頭用得那么好,卻偏偏要…… 你到底是不是王子……啊啊……好痛…… 泰爾斯斷掉思緒,捂住胸口。 “快快快……我們……”快繩朝著刑罰騎士扔出錘頭,緊張得顧不上解釋,半扶半拉著泰爾斯逃走。 直到薩克埃爾的劍再度橫在他們眼前。 “利用塵土……” 薩克埃爾放下左手,泰爾斯驚訝(可惜?)地看見,他眼睛的部分被左手掌保護得很好,沒有沾上塵灰。 但刑罰騎士早已不見之前的大氣和悲愴,徒留恨意和憤懣: “這是我六歲就玩剩下的東西!” 刑罰騎士一劍刺來,怒意盎然! 泰爾斯咬緊牙關,把為了扶持他而手無寸鐵的快繩推開一步,握住長劍。 但就在此時,薩克埃爾的身后卻響起風聲! “鐺!” 刑罰騎士回身一劍,削開一支飛來的火把! 火星四濺,把他燙得一陣皺眉。 看清了出手相助的人,泰爾斯和快繩齊齊一驚。 是瑪麗娜。 只見紅衣女劍士持著自己的雙劍,滿布敵意地看著薩克埃爾。 “聽著,姓璨星的?!彼胧仟q豫半是痛苦地咬牙道: “你救過我一次?!?/br> 她提起一件東西,遠遠拋給泰爾斯。 泰爾斯手忙腳亂地抱住,這才發(fā)現(xiàn),那是他被收繳的行囊。 不知道瑪麗娜什么時候從刺們的尸體上找回來了。 “但現(xiàn)在。” 瑪麗娜凝重地望著眼前的薩克埃爾,甩出攻勢:“我不欠你什么了!” 泰爾斯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懷里的背囊,直到快繩推了他一把。 “趕緊逃命!” 女劍士留下最后一句話,腳步不停,欺身向前,雙劍劃出幻影,快劍連攻! 直指刑罰騎士! “叮,叮,鐺……” 在兩秒鐘里,逼得薩克埃爾不得不后撤一步。 看得準備跑路的泰爾斯和快繩一陣后怕:她這么厲害的? 可是好景不長,刑罰騎士的下一劍猶如天馬行空,卻準確無誤地在雙劍的幻影中,刺中瑪麗娜的左手! 瑪麗娜痛呼一聲,左手劍撒手。 泰爾斯心中一黯。 “‘雨中之心’逝世后,雙劍早已不再流行。” 下一秒,薩克埃爾左手一伸,狠狠扣住瑪麗娜的右手! 把她的最后一把劍也摔落地面。 “我曾經(jīng)有幸得見她一面,想挑戰(zhàn)一下傳說中突破一切防御的暴雨快劍?!?/br> 瑪麗娜咬緊牙關,想要踢擊對手,薩克埃爾卻不動不閃,像沒事人一樣,用右肘頂下她的踢腿! 薩克埃爾看著地上的雙劍,嘖聲搖頭: “但可惜,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病痛纏身,虛弱得連杯子都舉不起來了?!?/br> 薩克埃爾扣住瑪麗娜的脖子,把掙扎的女劍士舉起半空! 看得泰爾斯心中一急: “現(xiàn)在!” 一邊的快繩還懵懵懂懂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方小天地里的空氣像是微微一漾,泛起漣漪。 下一刻,一柄灰色的劍刃無情地從空氣里刺出! “嗤啦——” 直入薩克埃爾的后背! “啊啊??!” 薩克埃爾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中,瑪麗娜被他狠狠甩開,跌落在泰爾斯的身邊。 而刑罰騎士如暴起的獵豹,迅捷回身,一劍削出! 卻只能在空氣里劃出一道弧線。 灰色的劍刃已經(jīng)不見,只有薩克埃爾后背涔涔流血的傷口,證明著它的存在。 直到另一個身影在騎士的身前顯形,右腿直踹,結結實實地擊中薩克埃爾的胸膛! “咚!” 刑罰騎士痛呼著向后摜出,狼狽落地。 摔入一片血腥與廢墟之中,激起塵土無數(shù)。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他連忙伸手,跟快繩一起把重傷委頓的瑪麗娜扶起來,對著出現(xiàn)的人影露出笑容。 “啊啊啊——” 塵土中,薩克埃爾低低悶哼著,不知是在忍痛,還是在憤怒。 “哈。” 騎士躺在地上,狼狽地道:“是這些年里我衰老了,退步了……” “還是你變強了?” 對面?zhèn)鱽硪粋€沙啞的嗓音,低沉而簡潔: “也許都是?!?/br> 薩克埃爾痛笑出聲。 “所以,殺不殺人的,他這么多廢話,”薩克埃爾吐出一口氣,頗有感慨: “就是為了給你找個機會?” “真默契。” 他深呼吸了兩口,渾身肌rou繃緊,慢慢地坐起來。 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個戴面具的身影。 “你不該回來這么早?!彼_克埃爾冷冷地道。 他的對面,去而復返的約德爾甩開無上之劍上的鮮血,嘶啞地道: “我不該放你出來?!?/br> 刑罰騎士和面具護衛(wèi)無聲對視著,整整三秒。 薩克埃爾笑了。 “為什么你就不能放聰明點,小子,”騎士嘆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僅僅離開那個孩子的身邊一次……” “等到他體面地終結之后,再回來呢?!?/br> 他背后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 薩克埃爾說著話,看向另一邊狀態(tài)不佳的泰爾斯,瞇起眼睛。 泰爾斯對他露出一個冷笑,隨后對約德爾點點頭。 約德爾也看了遠處的王子一眼,微微頷首。 “我離開過他一次?!?/br> 面具護衛(wèi)收回目光,左腳劃開,反手持起灰色短劍,作出戰(zhàn)斗準備。 他的話語無比堅定: “那是最后一次?!?/br> 他的身形漸漸消失,話音如波浪散開,幽幽回蕩。 薩克埃爾看著那個暗紫色的面具消散在空氣中,目光幽幽,不知在思考何物。 “看在過去的份上,我不想傷害你,小約德?!?/br> “別逼我?!?/br> 空氣里傳來約德爾惜字如金的回答: “同感?!?/br> 薩克埃爾抿起嘴唇。 泰爾斯望著消失的約德爾,彎起笑容。 約德爾沒有離開。 就像他說的。 他一直都在。 薩克埃爾沉默了幾秒。 “你沒問我為什么動手。” 薩克埃爾瞥了泰爾斯一眼,抬頭看向周圍,臉色黯然: “所以你也知道,對么?!?/br> “你早就知道?!?/br> 早就知道。 空氣里沒有回答。 快繩使勁地給泰爾斯打眼色,讓他們趕緊走,但泰爾斯只是捂著自己的胸口,果斷搖頭。 不。 再等一會兒。 只要…… 一小會兒。 “但凱瑟爾王知道嗎?” 刑罰騎士的聲音陡然提高,滿布森然寒意:“漢森勛爵知道嗎?維塔諾大師知道嗎?六位守護公爵知道嗎?” “星辰知道嗎?” 約德爾依舊沒有言語。 薩克埃爾撿起一把斧頭,憤然指向泰爾斯: “他們知道多年前的惡花,已經(jīng)結出惡果了嗎?” 泰爾斯心中一凜! 惡花。 惡果。 “你還在等什么,”瑪麗娜推開泰爾斯的手臂,惡狠狠地盯著他:“還不走,等死嗎?” 泰爾斯還是搖了搖頭,眉頭越發(fā)深鎖,捂著胸口的手掌更緊了一些。 再一會兒…… 就好! “不,先生?!?/br> 空氣里傳來約德爾嘶啞而簡單的回應: “這里唯一的惡花和惡果……” “只有你。” 下一刻,薩克埃爾再次怒吼著拔步而起,沖向泰爾斯! 快繩和瑪麗娜齊齊一驚! 幾乎同時,約德爾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側方! “走!” 這是面具護衛(wèi)最簡短的提示。 泰爾斯咬緊牙齒。 他的眼前,薩克埃爾不可阻擋的身形越來越近,約德爾的灰色短劍極速向前。 他松開了按在胸口止痛的手。 他知道該怎么做。 下一秒,泰爾斯毫無預兆地揚起雙臂,在后兩者的驚訝神情中,繞過快繩和瑪麗娜的脖頸,搭住他們的肩膀! 他閉上了眼睛。 來吧。 選擇。 “砰!” 薩克埃爾的斧頭狠狠地砸在地上! 甚至破開了一面地磚! 激起無數(shù)石屑。 約德爾隨后而來,一劍刺中他的左臂! 但薩克埃爾已經(jīng)無暇顧及既是故人,又是敵人的面具護衛(wèi)了。 他瞪大了眼睛,咬緊了牙齒。 不知何時開始…… 他的眼前。 泰爾斯、快繩、瑪麗娜,走投無路的三人。 已經(jīng)……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