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漏了一個
泰爾斯蹙眉望著小巴尼,半晌才點了點頭。 納基看看泰爾斯,又看看先鋒官,似乎想說些什么,卻最終沒有出口。 “那個,關于你剛剛的問題,”難言的尷尬中,泰爾斯輕咳了一聲: “教我劍術的是……姬妮·巴克維。” “國王的情人。” 那個瞬間,小巴尼表情狠狠一變! 這被泰爾斯捕捉到眼里。 “誒,不就是西城警戒廳的那個潑……”納基一拍大腦,眼前一亮,脫口而出。 但他看見小巴尼的臉色,猛地一顫,立刻改口: “咳咳咳咳——噢噢喔,原來是大名鼎鼎,才貌雙全的限時警戒官啊!” 納基突然變得正經起來。 看著兩人的臉色,泰爾斯心中泛起疑惑。 他們…… 只見納基扯了扯不存在的領子,正色道: “啊,那個,沒啥,殿下,我想啊,巴尼先鋒官,他剛剛的意思是……那個,即使是同一套劍術,也是有不同風格、不同理解、不同習慣的,這都是很正常的嘛!” 納基大氣地拍著胸脯,無視著巴尼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地道: “哪怕是北地軍用劍術,我們也不能固步自封地滿足于單一風格,要善于發(fā)現(xiàn)優(yōu)點不斷推陳出新,即便有時候新的風格暫且顯得效力不彰,但那也是有價值的嘛,比如姬妮女士對加強防守的嘗試就很有啟示意……誒誒等會兒,等會兒!” 但他沒有說完,就被表情難看的小巴尼一把扯住耳朵,拖回了戰(zhàn)場。 “兄弟?奎爾?小巴尼?巴尼先鋒官,先鋒官閣下,長官大人,你聽我說……” “少廢話,干活兒!”小巴尼怒道。 留下泰爾斯一個人,愣愣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越發(fā)稀少的喊殺聲中,快繩緩步走上前來,看著王室衛(wèi)隊的囚犯們,表情復雜。 “他們很厲害,”快繩的話把泰爾斯拉回現(xiàn)實: “不比白刃衛(wèi)隊差?!?/br>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把思慮扯回眼前的要務。 他看著被殺得丟盔卸甲,節(jié)節(jié)敗退的災禍之劍,點了點頭。 “嗯?!?/br> “想好了嗎?” 快繩嘆息道: “怎么跟他們說?” 泰爾斯搖了搖頭。 他知道快繩要問什么。 但他不知道答案。 快繩靜默一會兒,笑了一聲。 “真的?” 快繩輕嗤道: “早知道這樣……” “剛剛你為什么就藏不住,非得自己跳出來?” 泰爾斯沉默了一瞬。 他輕哼一聲,搖了搖手上的鑰匙: “那你的辦法就很高明?引開追兵,然后死在他們手里?” 快繩愣了一下,似有不解。 “死在……” “誰說我要死在——” 下一秒,他舉起雙手,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著泰爾斯: “等等,你不會以為我是真要犧牲自己……來保護你吧?” 泰爾斯只覺得被噎了一下。 什么? “但你明明一副視死如歸,血戰(zhàn)到底的樣子……” 快繩皺起眉頭: “視死如——你騎士小說看多了吧?” 泰爾斯張開嘴巴,呆怔地看著他。 ??? “哦,誤會大了!” 快繩明白了什么,他眨了眨眼,驚訝地抬抬嘴角:“我當時正在跟迪恩打眼色,讓他配合著上來打暈我?。 ?/br> 泰爾斯愣住了。 打眼色? 配合? “所以……”他試探著問道。 快繩指了指遠處人群里的迪恩,哭笑不得,一臉“你似不似傻”的樣子: “沒錯,我跟迪恩搭上線了,準備演一場戲……直到你跳了出來?!?/br>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他。 他——他說啥? 泰爾斯怔然看著遠處,跟滿面痛恨、咬牙切齒望著這邊的迪恩對上了眼神。 你。 你! 迪恩表情兇狠。 那一刻,本來還有些淡淡感動的泰爾斯明白了過來,徹底凍結在原地。 快繩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看著毫無自覺的快繩,王子的臉上頗有些掛不住。 糟糕。 好像…… 他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泰爾斯別扭地撇開視線,一股淡淡的羞恥感涌上心頭。 他努力拋開無地自容的惱怒感,嚴肅地想:話說回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今天天氣怎么樣了呢…… 但就在此時。 “嘿,”快繩輕嗤一聲,扭頭道: “還是謝謝你。” “雖然不會死……但是落到暗室手上,我也不會開心的?!?/br> 泰爾斯深深呼出一口氣,難掩尷尬: “是嗎……” 是呢,好像今天是晴天…… 快繩輕嘆一聲,目光閃動,眼底一時間翻騰過無數(shù)情緒。 “也許我們錯了?!?/br> 泰爾斯眉毛微挑,回過神來: “嗯?” 只見快繩抱起雙臂,幽幽地看著他,輕聲道:“我在想,耐卡茹王或其他人……那些關于災禍的神話故事……” “也許他們錯了?!?/br> 泰爾斯愣住了。 他回過頭,呆呆地看著快繩。 快繩看著眼前的廝殺,搖頭道: “昨晚,你沒有毫不猶豫地對迪恩下手,更沒有對我下手?!?/br> 泰爾斯內心一緊。 “你費盡心機,只為在釬子的手下,把哪怕瑪麗娜那樣素不相識的人救出來?!?/br> 快繩深深嘆息。 “什么樣殘忍嗜殺,瘋狂邪惡的存在……” “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泰爾斯沉默了。 他突然想起那一夜的龍霄城,那一夜的艾希達和吉薩。 想起不受控制地升閾和叩門時,那種不再是他自己的感覺。 想起進入失控時,那個冷靜而理性的自我。 “可是……” 可他沒來得及說完,快繩就又打斷了他。 “如果說我這些年最大的成長是什么,泰爾斯。” 快繩點了點自己的額頭,似有感慨: “那就是通過自己的雙眼,而非雙耳,去認識這個世界?!?/br> 泰爾斯沉默了。 “就這樣?” 快繩挑挑眉: “就這樣?!?/br> 他舉起手上的時光弩,端詳了好幾秒后緩緩放下。 快繩輕聲嘆息。 “去他媽的神話故事?!?/br> “去他媽的災禍?!?/br> 快繩抬起手臂,重重地捶了泰爾斯的胸口一拳! “砰!” 泰爾斯胸口一悶,痛苦地彎下了腰。 “你是泰爾斯,我是快繩,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一次。” 只見快繩生硬地笑道: “而我們現(xiàn)在扯平了?!?/br> 看著狼狽的泰爾斯,他大笑出聲。 呼吸困難的泰爾斯好不容易才把氣順回來。 他痛苦地抬起頭,看著快繩咬牙切齒。 扯平個屁咯! 釬子手下一次,剛剛又一次——明明是我救你兩次,二比一,你還欠我一次! 這家伙的算數(shù)究竟是誰教的? 尼寇萊嗎? “然后順便一句,”快繩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他攬住泰爾斯的肩膀,咬牙低聲道: “離她遠點!” “我是認真的!” 泰爾斯的面容一僵。 就在此時。 “嘿,小兩口,你們說完rou麻的情話了嗎?” 泰爾斯和快繩齊齊一驚,下意識地抬頭。 只見場中早已安靜了下來,滿地的狼藉中,七個衛(wèi)隊囚犯貌似輕松地全殲了災禍之劍的十幾人。 而他們正露出好奇的眼神,齊刷刷地看著泰爾斯兩人。 泰爾斯和快繩下意識地放開彼此,齊齊露出笑容。 衛(wèi)隊的囚犯們這才恢復正常,打掃起戰(zhàn)場,各有神情。 坎農依舊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不時自言自語。 貝萊蒂倒是不言不語,只是默默擦拭著自己的武器,表情冷漠。 但其他人可遠沒這么安靜。 “別動,布里,否則我沒法替你包扎……嘿,我說了別動,我又沒碰到那兒!碰到了也不是故意的!”這是給齜牙咧嘴的布里包扎著屁股傷口的納基,但兩人的樣子卻像是在激烈rou搏。 “過來過來,分發(fā)補給和武器了——或者你們真想穿著條內褲戰(zhàn)斗?”次席后勤官奈翻找著滿地的尸體,一邊盡職盡責地把合身和合手的武器裝備丟給同伴,一邊恨恨出口: “他們手底不怎么樣,裝備倒是不錯……喂,塔爾丁你怎么就吃上了……不知道繳獲要交公的嗎!” “太棒了!” 塔爾丁癡癡地坐在地上,抓著一個敵人的水袋,嘴里撕扯著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干糧,瘋狂地大笑道: “我們出來了,出來了!不用再cao墻了!” 作為身份最高的人,先鋒官小巴尼卻是一直抱著手臂,蹙眉看著泰爾斯,似乎思考著接下來的事情。 在這一片亂糟糟的奇特氛圍里,泰爾斯和快繩對望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忌憚。 這幫剛從牢獄里出來就大殺四方,看樣子危險程度不減當年的前衛(wèi)隊成員…… 可靠嗎? 最重要的是……下一步呢? “你放他們出來的時候,是怎么說的?” 泰爾斯避開小巴尼的視線,低下頭,悄悄咬著快繩的耳朵。 “還能怎么說,”快繩臉現(xiàn)焦灼,悄聲道: “當然是侍從官懷亞·卡索為了身陷險境的王子向他們求助……” “順便一句,那個瘋笑的家伙還踮起腳摸了摸我的頭,說‘哇懷亞你都這么高了,你父母怎么樣了’,我就只好‘嘿嘿嘿’……” 泰爾斯沒聽完他的下半句話。 因為下一秒,仿佛寒流突至一般,場中的所有衛(wèi)隊成員齊齊一靜! 坎農不再顫抖,而是瞪眼張口,塔爾丁吐掉嘴里的干糧,摸上身邊的刀劍。 布里發(fā)出不安的低哮,納基扔掉手里的繃帶。 奈冷冷地把最后一件皮甲分發(fā)給貝萊蒂,后者瞇起眼睛,散發(fā)殺氣。 小巴尼表情不動,輕輕地拾起地上的一支火把。 他們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默契地站起身來,眼神凝重,面朝一方。 是石階。 黑牢里的石階。 “踏,踏,踏?!?/br> 沉重的腳步聲緩緩響起。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們的心底。 “踏,踏,踏。” 終于,一個久違的身影,由下至上出現(xiàn)在階梯處。 進入火光的范圍里。 看清了來人,泰爾斯和快繩對視一眼,心中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前王室衛(wèi)隊們的呼吸,不約而同地急促起來。 來人扛著重物,站定在火光前,面朝眾人。 沉默。 來人緩緩地轉過視線,掃視著眼前的邋遢隊伍,輕輕出聲。 “首席先鋒官,巴尼。” “首席刑罰官,貝萊蒂?!?/br> “次席后勤官,奈?!?/br> 無論過了多少年,經歷多少變化,他依舊如數(shù)家珍地認出每一個人,仿佛檢視著獨屬于他的武器。 巴尼臉色緊繃,貝萊蒂表情復雜,奈則滿是敵意。 “坎農,塔爾丁,布里……哦,還有你,閑人納基?” 來人一一點出名字,語氣平淡,卻平白無故有種讓人屏息的壓迫力。 泰爾斯發(fā)誓,他清楚地聽見: 納基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唾沫。 很奇怪,衛(wèi)隊的囚犯們,這一刻居然沒有人說話。 他們只是緊張地看著來人。 仿佛動物見到了天敵。 來人笑了笑,把肩膀上的重物扔下地面。 撲通! 泰爾斯和快繩的瞳孔紛紛一縮! 那是一具尸體。 只見丹特大劍的實際首腦,暗室的潛伏密探,傭兵迪恩正滿身鮮血地躺在地上。 火光中,他睜著無神的雙眼,張開沒有呼吸的口鼻,望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一動不動。 臉上滿是死前的驚詫。 “你們漏了一個?!?/br> 來人咧嘴搖頭,露出額發(fā)下的罪烙。 他伸出手,向地上的尸體示意了一下: “不用謝。” 語氣柔和。 就像最家常的問候。 眾人齊齊皺眉。 “然后……” 前王室衛(wèi)隊的守望人,刑罰騎士薩克埃爾露出溫和的微笑,目光穿越眾人,直指心亂如麻的泰爾斯: “我也漏了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