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頁
他算出來了。 剛才那不到一秒的空隙中,他搶在世間萬事之前,參透了天機,勘破了紅塵。 “行。” 輕飄飄的一個字散落在空中。 然而下一秒,金光突然穿透了黑霧,從樂正誠的身體中破出,一時間竟蓋過了照亮崖底的光亮。 ——是遮日! 封止淵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被一雙胳膊抱進懷里,熟悉的氣息令他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緊接著一個東西就塞進了他手里。 低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把定情信物收好?!?/br> 封止淵忍不住露出絲笑,方才那段時間,他一直緊繃著心神,現(xiàn)下傅斯乾一恢復(fù)正常,他那提著的心也終于放下,就好像一切都有了底,感到一陣輕松。 “剛才怎么了?” 傅斯乾低頭在他耳廓上吻了下:“以后詳細(xì)告訴你。” 此時確實不是說這件事的時機,封止淵不再發(fā)問,看向不遠(yuǎn)處的人,那人自從說了個“行”字后再沒其他動作,他心里有些猜疑,不確定如果傅斯乾沒恢復(fù),那人會不會露出真容。 掉在地上的玉扇被撿起,人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處于緊迫狀態(tài)下的人們都沒發(fā)現(xiàn),只有倒在地上“嗚嗚”叫著的邪祟們在掙動。 遮日是從邪祟嘴中沖出的,將晏君行捅在在嘴里的刀刃擠了出去,粗暴的割出一道噴涌的血流,落在地上的血跡被刀刃貪婪地吸干凈,被吸吮生命力的痛苦逼得那邪祟躁動不安,一堆眼中透出兇狠的邪光。 是恨不得撕碎人的兇惡目光。 而另一旁,氣氛十分凝重,空氣中有兩股力道在互相沖突,它們互相撕咬,像是不分出個勝負(fù)來決不罷休。 金光慢慢凝成劍影,在他們頭頂上空盤旋,從遮日中爆發(fā)出的光流將四周全部剮蹭了遍,攀附在崖壁上的藤蔓碎成灰綠色的粉末,崖底的骸骨盡數(shù)被碾碎,偌大的裂縫顯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看不清臉的男人一眼掃去,那裂縫就像被重力壓毀了一般,轟隆一聲,開始向下塌陷,地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類似于深井的坑。 從那坑中,突然燃起一陣火焰,有咕嚕咕嚕的滾沸聲響起,黑煙從井口冒出。 黑煙溢開,將崖底分為光與暗兩個世界,被煙霧攏住的男人突然消失不見了。 大球發(fā)出一陣吼聲:“不、不!” 他拖著笨拙臃腫的身體,一聳一聳地往裂縫處移動,就在此時,他身上覆蓋的鱗片開始消退,像吹漲了的氣球一般的身體劇烈收縮,慢慢露出光滑的皮膚,同時他的身量也在抽長,抽長到和人差不多的高度,他那雙巨大的豎瞳縮小了許多,最后竟生出一張人臉。 他幾乎變成了一個人。 從外表看,他和人只有輕微的差異,他的眼睛依舊保留著豎瞳的特征。 顧不得思索那神秘男子的事,封止淵連忙從傅斯乾懷里跳出,拉住了大球,阻止他繼續(xù)向那邊沖過去。 大球轉(zhuǎn)過頭,一臉悲傷焦急:“主、人!” 封止淵還沒說話,兩步開外,傅斯乾先“嘖”了聲:“怎么變成人了也改不了這說話的毛?。俊?/br> 大球一僵,像是被氣到了,臉上浮起一層鱗片,半天才吐出幾個字:“壞、人,主、人、離、你、遠(yuǎn)、點!” 他不習(xí)慣一次性說這么多話,聽起來亂七八糟的,但大概意思差不多能拼湊出來。 傅斯乾笑得吊兒郎當(dāng),看著大球的目光卻隱隱含著警告:“你主人才不能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他是我的?!?/br> 他說完便歪頭看向封止淵,朝著面前人伸出一只手:“寶貝兒,過來。” 這等近乎幼稚的宣告使封止淵搖頭輕笑,他無奈地抬起手,正欲搭上傅斯乾手的時候,他余光中突然瞥見一道黑影。那黑影像一道飄過來的煙,從側(cè)面慢慢將大球籠罩住,封止淵瞬間變了臉色,猛地轉(zhuǎn)身將大球推開。 凌厲的殺氣突然襲來,封止淵想躲開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這是純?nèi)坏?、毫不留情的一擊,在短暫的一瞬間,讓他突然想起一些破碎的畫面,滾沸的淵火瘋狂跳躍,赤紅的羽翼包裹住他,他沉在熾熱的熔巖之中,骨頭與血rou盡數(shù)…… “咔嚓——” 封止淵低下頭,看著劍尖刺碎了那盞他藏在胸口的斂魂燈,耀眼的紅光如同散落的星子,一點點從骨燈中溢出。 然而此時封止淵沒有心思管這些,他順著劍尖看過去,將整把劍盡收眼底—— 封止淵踉蹌了下,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腦袋暈乎乎的,只覺得周圍一切都遠(yuǎn)去了,在他身后,是傅斯乾凄厲的喊聲。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為什么傅斯乾的聲音聽起來會那樣傷心? 大球反應(yīng)過來,連忙撞開了那把金光熠熠的長劍,將封止淵抱進懷里,他仰著頭放聲嚎叫,凄厲的聲音響徹整個斷魂崖底,隨著他的哀吼,萬物悲鳴。 黑影飄散在空中,虛無縹緲,像是很快就要消失了一般。 他的嘆息聲緩慢而悠長,帶著極其深重的痛苦:“他終究不屬于你?!?/br> 大球的豎瞳中漫起一陣血意,沖天的冤怒仿佛要隨著那血一同滴出,他看著沖過來的傅斯乾,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般,咬牙切齒道:“兩、次、了!” 這三個字如同一根刺骨長針,狠狠釘進了傅斯乾命門,叫他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