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瑩白的玉佩敲著劍身,使人聞之駭然。 他就這般于滿堂文武的注目中,來到葉云婀的身側(cè)。 微風(fēng)乍起,吹得身前一襲紗簾晃動(dòng),帶起少女的眼波。她望于男子面上,忍住想上前為他擦拭干凈血跡的沖動(dòng)。 一顆心,跳動(dòng)得厲害。 蘇塵直接擠開顧朝蘅,一撩衣袍,膝蓋點(diǎn)地。 恭敬而呼: “臣,東廠提督蘇塵,拜見公主殿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一聲響起,殿中眾臣微愣,也不知誰先應(yīng)和了一聲,眾人紛紛匍匐而拜。 “督公大人千歲,公主千歲!”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人呼,萬人應(yīng)。 她望著跪倒了一整屋的臣子,抑制住心頭的慌亂,學(xué)著皇兄那般抬了抬手。 水袖微垂,“平身?!?/br> 兩腿站直的那一瞬,葉云婀忽然感到腹中一陣絞痛,她痛苦彎身,站在她身前的蘇塵見之面色亦是微微一變,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見她仰身倒了下去。 他大步,快速撈過她的身子。 只見懷中少女緊闔雙目,唇色蒼白。 “太醫(yī),傳太醫(yī)!” 顧朝蘅站在他的身前,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欲言又止。 蘇塵將葉云婀的身形抱起,一眼就看到了顧朝蘅,“滾?!?/br> 顧朝蘅:...... 太醫(yī)立馬趕到,給葉云婀探了探脈象,神色突然變得萬分古怪。 蘇塵急切問道:“太醫(yī),她怎么了?” 把脈的太醫(yī)抬了抬頭,思量了好一會兒,在蘇塵的催促下,才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道: “公主、公主她......有喜了!” 有喜了? 公主殿下有喜了???? “唰唰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蘇塵身上。 只見他先是一頓,待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竟撫掌而笑:“善!” 眾臣:......善??? 好像有什么不對勁。 可蘇塵根本不給他們?nèi)魏畏磻?yīng)和詢問的機(jī)會,直接把所有人都轟了出去,說是要讓公主清靜清靜。 美其名曰,養(yǎng)胎。 唯有顧朝蘅像雷劈了一樣站在原地不動(dòng)。 蘇塵挑了挑眉,“顧小將軍這是何意?” 所有人都走了,就他不走,既礙眼,又擋道。 顧朝蘅緊抿唇線,一言不發(fā)。 眼中洶涌著許多情緒,細(xì)細(xì)一看,竟有許多憤怒之色。 蘇塵又道:“你再不走我就要攆人了?!?/br> 顧朝蘅壓低了聲音:“她的喜......從何來?” 她怎么會懷上孩子?! 蘇塵看著面前幾欲發(fā)狂的男人,覺得萬分好笑:“喜從何來?顧小將軍是要本督給你細(xì)細(xì)講講,這孩子是怎么來的么?” “你!”顧朝蘅一噎,氣結(jié),“無恥之徒!” “怎么就無恥了?顧小將軍非要本督講,剛好本督也閑得無事,權(quán)當(dāng)在打發(fā)時(shí)間了。難不成,顧小將軍還真以為,本督同公主摸摸頭、牽牽手,這孩子就有了?” 還真有意思。 對方一時(shí)無言,雙唇僵硬了好半天,才一咬牙,“叫我顧將軍!” 蘇塵這是在處處折辱他! 顧朝蘅一向是天之驕子,何時(shí)受過這種氣。蘇塵雖稱他為“將軍”,可前面偏偏又加了一個(gè)“小”字,便是不認(rèn)太子殿下授予他的左將軍之名。 好歹他也是曾為太子殿下率軍打過仗的。 顧朝蘅將手暗暗攥起。 他一向看蘇塵不順眼,巧了,蘇塵也是。 絳衣之人歪著腦袋,見對方非要咬文嚼字,便笑道:“顧小將軍,只要令尊還在,你便就是小將軍。無論你要我再怎么喚你,你也只是小將軍。這就好比,無論旁人再怎么稱呼我為東廠提督、無論你再怎么認(rèn)為我是太監(jiān),可我還偏偏不是。” “有時(shí)候你以為的是對的,可他偏偏又是錯(cuò)的?!?/br> “你以為你同她青梅竹馬、從小一同長大,她便要對你死心塌地么?你以為你同她門當(dāng)戶對、兩家一向交好,她便要嫁給你么?” “可她還偏偏不是。她——葉云婀,是老子的女人,別人想都不要想!哪個(gè)兔崽子要敢再打她的主意,老子一定親手宰了他?!?/br> 一瞬間,顧朝蘅仿佛看到了一頭狼。 男子面上的血漬徹底凝固,他笑瞇瞇地,朝顧朝蘅望來。 溫聲和氣: “懂了么?顧小將軍。” 第94章 . 94(二更) 葉云婀,老子連命都可以…… 自從蘇塵知道葉云婀有了身孕后, 便整日地待在汀芷宮。 她吃飯,他黏著她;她睡覺,他黏著她;她看折子, 蘇塵還要黏著她。 總之是寸步不離, 生怕她走開一會兒就要出什么事兒似的。 葉云婀受不了了。 “啪”地一聲,她將一道折子摔在桌上, 兩眼瞪向坐在一邊的男人。 蘇塵正坐在桌案旁的一張貴妃椅上摳指甲, 這幾日他總是心情大號,莫名其妙地一個(gè)人對著葉云婀發(fā)笑。 笑得她后背發(fā)麻。 聽見摔折子的聲音,蘇塵一下回過神來, “唰”地從貴妃椅上站起身, 走到桌案前。 輕車熟路地?fù)炱鸬粼诘厣系淖嗾? 先是拂了拂上面的灰, 又將其重新展開。 “又發(fā)難了?” 他全然沒有注意到女子的神色, 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這不還就是上次我教你的,以后遇見這種事兒, 就這樣......” “蘇塵!”她不耐煩地打斷他。 蘇塵立馬凜聲, “臣在!” 她道:“你能不能別再總是跟著我了?” “怎么了, ”男人將奏折平攤開,重新放回桌案上, “你剛接手這些事,有許多地方不明白的,我在你身邊的話, 你遇見什么不好處理的事兒也好隨時(shí)問我啊。” 沒錯(cuò),在蘇塵的“據(jù)理力爭”之下,大臣們妥協(xié), 讓葉云婀暫時(shí)代替酈墨和掌管政事。 于是乎,鋪天蓋地的奏折沒日沒夜地往汀芷宮送去,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臣子們的報(bào)復(fù)心理,一些雞毛小事兒他們都要寫到折子里面往上報(bào)。送折子的小太監(jiān)來了一批又一批,儼然是把汀芷宮當(dāng)成了第二個(gè)潛龍殿。 幸虧有蘇塵這個(gè)“幕僚”。 他先是幫她處理了幾天的政事,連續(xù)看了三天“張理正家養(yǎng)的五只雞被偷了”、“吏部尚書的公子在集市上跟人打架了”、“禮部侍郎的兒子和王御史的侄子私奔后王御史的侄媳婦犯心梗了”...... 蘇塵皺眉,這都什么玩意兒啊。 旋即,他挑了挑眉,將折子一攤。 非要跟他整這一出是吧? 行啊,那就好好玩玩。 第四日,他直接讓人用馬車拖著積累成山的折子,在朝堂之上一道折子一道折子地同下面的文武官員分析,這件事兒該怎么判,該歸哪兒管,那件事又該怎么判,又該歸哪兒管。 直接讓原本只要一個(gè)多時(shí)辰的早朝開了三日。 蘇塵坐在明議殿大殿上,悠哉游哉地看著一道道折子,下面的官員卻是站了整整三日。三日下來,皆是昏昏欲睡、四肢無力、腿腳發(fā)麻。 只盼望著這場早朝能盡早散去。 第七日,葉云婀看著太監(jiān)端上來的、同先前比不知道少了多少倍的折子,只覺得神清氣爽。 蘇塵卻又悶頭睡了整整三日。 倒下去的那一瞬,他只說了一句話: 葉云婀,老子真是給你把命都豁出去了。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葉云婀走到床邊掀起床簾,男人正平躺在床榻之上,睡得安穩(wěn)。 眉目之間,卻仍結(jié)著許多疲憊之色。 女子垂眸,打量了他少時(shí),良久才轉(zhuǎn)身,對身后宮人道:“將桌子上的折子收拾收拾,拿去潛龍殿?!?/br> 她已經(jīng)有好幾日沒有去見皇兄。 潛龍殿里,那盞長明燈正掛床頭,還在亮著。 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她覺得那束燈光又明亮了些。 白燕姝不知去了何處,她便讓宮人把折子擺在寢殿內(nèi)的桌案上,又點(diǎn)燃了桌上的燈盞,開始批閱起奏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