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哀家方才并未瞧見你戴?！碧笳f著看向皇上微微揚(yáng)了揚(yáng)唇角。她現(xiàn)在雖大不如前，但皇帝也不敢輕易違逆她。

    明湛想到了什么，點(diǎn)了點(diǎn)頭：“朕也沒注意?！?/br>
    殿上兩個最尊貴的人開了口，自是沒有人敢反駁。就連霍安如，也因為太后在場，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害了她。

    蕭寶綏站在大殿中央，脊背挺得筆直，忽而笑了一聲：祖父當(dāng)年經(jīng)歷的，也如現(xiàn)在這般吧？

    “來人??！把她送到北鎮(zhèn)撫司，杖刑一百?！泵髡看瓜马樱谧⌒σ猓菏Y啊束禮，英雄救美的戲碼朕可送到你跟前了。

    ＊

    北鎮(zhèn)撫司，一磚一瓦都透著一股血腥氣。

    蕭寶綏跪在殿階下，心中五味雜陳。昨夜阿瞞才帶她來過這，現(xiàn)在又進(jìn)來了。

    只是境遇卻是完全不同。

    她看著行刑侍衛(wèi)拎著半掌厚的板子慢慢靠近，臉上雖沒什么表情，但心里仍是有些懼意，還有點(diǎn)遺憾。

    我還沒等到他喜歡上我呢！

    “一杖見血，我就賞一百兩銀子。”孫玉嬌也跟了過來，憤恨地看著那個跪在地上也依然清貴如荷花的女子。

    侍衛(wèi)們一聽有賞銀，興奮得眼冒精光。他高高舉起刑杖，蕭寶綏甚至都能聽見重重劃過空氣的獵獵聲響。

    她咬著牙閉上眼睛，隱在袖中的手有些微微發(fā)抖。

    冷風(fēng)瑟瑟，刺入骨髓。

    蕭寶綏挺直著背，認(rèn)命地等著刑杖落下，卻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楚三的人都敢碰，怕是活膩歪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寶兒瑟瑟發(fā)抖：這回真完了∑(o_o；)

    第35章 甜瓜

    這個聲音……

    蕭寶綏心頭一顫,陡然睜開雙眼。如墨般濃稠的夜里，那個身穿大紅色飛魚服的男人噙著笑走來。

    被風(fēng)吹動的衣擺宛若凌厲刀刃，劈開沉重的夜色蕩出一抹乖張的紅,直直地撞進(jìn)了蕭寶綏的眼中。

    她愣愣地看著熟悉的男人走到自己面前，嘴唇嗡動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那個日日纏著她要她命的人居然就是傳聞中鐵血冷情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楚三爺楚悖？！

    蕭寶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沖擊得呆傻,她木然地盯著眼前笑吟吟的楚悖,腦子嗡嗡作響，恍惚間腦海中響起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你們那位楚三爺心狠手黑，就不是個東西?！?/br>
    “這么個草菅人命的魔頭煞星……”

    “那他可真不是東西……”

    ……

    都是她曾經(jīng)說過的話，還都不是什么好話！

    過往說起楚悖的每一句話都不停地在耳邊回響，一遍接著一遍,宛如催命魔咒。

    蕭寶綏身子不禁顫了顫,袖中的手合得更緊，指甲狠狠地掐著rou也不覺得疼：我居然說了他那么多壞話……

    這次大概真的要完了！

    她欲哭無淚：是誰說的楚三爺相貌丑陋??！瞎嗎？！

    楚悖笑著蹲下身子,蕭寶綏下意識地往后一躲,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像極了面對兇悍獵人的小鹿，慌張且無助。

    她不敢抬頭看他,只死死地低著頭，生怕自己一個眼神不對,被他當(dāng)場挫骨揚(yáng)灰。

    “寶兒為何不看我？”楚悖伸手,捏著她精致的下巴迫著她抬頭看向他。

    “是因為我不是個好東西？”

    戲謔的聲音像是把尖刀,陡然插在她頭顱上方,激的她渾身一顫。

    “沒，您是個好東西?！避浱鸬穆曇纛濐澋?，蕭寶綏看見面前的男人微挑了下眉毛，懊惱地皺了下眉,“不對，您不是個東西……”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她被這簡單得不超過十個字的一句話弄得幾近崩潰。

    “不是……您是個好人?！笔拰毥梿手粡埿∧槂?，時刻注意著楚悖的動作，想在他抽出刀的那一刻按住他的手。

    “可我……真不是什么好人?！背？粗请p受驚小鹿般的杏眸，輕輕摩挲著她的下巴，抬眸看向她的身后。

    “寶兒不要回頭，等下就好?！?/br>
    蕭寶綏心里“咯噔”一下，身子控制不住地發(fā)抖。像是秋日里頭的枯葉，風(fēng)一過便抖得像蝴蝶翅膀。

    他果然是要?dú)⒘宋倚箲嵉摹?/br>
    四周空氣漸漸稀薄，她聽不見其他聲音，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仿佛慢了下來。

    蕭寶綏緊緊地盯著那雙墨似的凜冽眸子，心臟忽然傳來一絲痛意，仿若被架在火上烤，灼痛陣陣。

    他真的要?dú)⒘宋覇帷?/br>
    眉尖兒輕皺了一瞬，下一刻就見繡春刀的冷刃劈開寒風(fēng)直直地朝著她砍去。

    蕭寶綏腦子空白，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等待著那股冰冷抹在她脖子上。

    “??！”

    身后響起一聲凄厲慘叫，她詫異地睜開眼睛卻是一片漆黑。

    清冽的味道圍繞四周，蕭寶綏隱隱見到面前飛魚的紋樣。

    她正發(fā)著愣，眼前大亮。

    蕭寶綏看著黑色披風(fēng)從身側(cè)掠過，她恍然明白自己方才被他用披風(fēng)護(hù)在了懷里。

    楚悖仔細(xì)看了看她，見她身上未被濺到一絲血跡不禁滿意地咧唇一笑：“還好沒弄臟我的寶兒。”

    蕭寶綏怔愣地凝視著他臉上的血，不受控制地抬手抹了一把。

    冰涼柔軟的小手在他面上蹭了蹭，楚悖喉結(jié)微動，避開她的目光看向她身后痛得面部扭曲的侍衛(wèi)：“你左手碰了我寶兒，今日只砍你的左手。算是你上輩子燒高香，遇上爺發(fā)慈悲了?！?/br>
    “我、我……”侍衛(wèi)艱難地開口，額上冷汗大滴大滴地滾落。

    “不用謝?！背＿执?，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他將蕭寶綏扶起，把她漂亮的腦袋瓜兒按在自己的胸口，不想讓她回頭看見那一地淋漓污血。

    “不是……大、大人……”侍衛(wèi)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滿臉痛苦，“我……我、我剛才是用右手抓著她的?！?/br>
    “唔……”楚悖皺了皺眉，“不好意思啊，砍錯了。”

    語畢，手起刀落，又是一陣慘叫。

    蕭寶綏一抖，指尖更冷。

    “這次沒錯了?！背M意地笑笑，對著身后的錦衣衛(wèi)戲謔道，“一刀見血，賞他一百兩。”

    “是，大人。”屠六笑瞇瞇地應(yīng)了一聲，伸手掏出一張銀票十分體貼地塞到那侍衛(wèi)的懷里。

    另幾名侍衛(wèi)見此，慌忙跪下：“大、大人……小的沒碰這姑娘，沒碰……是姑娘全程自己走過來的?！?/br>
    “寶兒，是嗎？”楚悖低頭看向她。

    蕭寶綏抬頭，想了想緩緩道：“確實是我自己走進(jìn)來的?！?/br>
    “這樣啊……”楚悖摸著她的頭發(fā)，轉(zhuǎn)眸看向早已嚇得哭都不敢出聲的孫玉嬌。

    “寶兒偷拿你的項圈是嗎？”

    “嗯……”孫玉嬌點(diǎn)點(diǎn)頭，又慌忙搖了搖頭，“沒、沒有……弄錯了。”

    “你這種人，不讓你弄清楚怕是以后還會胡說八道。”楚悖把蕭寶綏戴著的項圈摘下，遞到孫玉嬌面前，將里側(cè)刻著的“寶兒”二字清清楚楚地展示給她看，“瞧見沒有？爺親手刻的。”

    “瞧、瞧見了……”男人沾著血跡的臉就在面前，孫玉嬌終是忍不住了崩潰大哭。

    楚悖嫌棄地皺眉，大手一揮：“嘴堵上，扔進(jìn)獄里?！?/br>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孫玉嬌顧不得驕矜體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她哭著，忽然想起了什么朝著蕭寶綏磕頭：“瑟瑟jiejie你救救嬌兒，看在往年閨學(xué)中的情分上……”

    “饒了你？”蕭寶綏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孫玉嬌，不自覺捏緊了拳頭，“那你的祖父為何不看在當(dāng)年師生情誼上放了我祖父？”

    “你們一門皆是欺師滅祖之輩，從你祖父到你，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阿瞞哥……”蕭寶綏習(xí)慣性地喚了一聲，脊背微涼立時改了口，“楚大人，您……”

    聽見她改了口，楚悖臉色一黑，眉尾輕挑：“寶兒，你若喚我‘阿瞞哥哥’，我便替你報仇?！?/br>
    她抬眼看他，正對上那雙陰沉的眸。蕭寶綏沒多做思考，立即脆生生地喊了一聲：“阿瞞哥哥。”

    一個稱呼換孫家掌上珠的命，值得。

    楚悖眉頭輕皺，定定地看了她良久，似是有些不太高興。但仍是讓人把孫玉嬌拖了下去。

    事情料理得干干凈凈，絲毫不拖泥帶水。蕭寶綏抿了抿唇，往后退了幾步：“我該回宮了?！?/br>
    她想跑，卻被他輕易攔下。

    “利用完我就想走嗎？”楚悖揚(yáng)眉咬牙一笑。

    “沒……”蕭寶綏見狀不好，忙露出一個軟乎乎的笑容。卻不料面前的男人突然發(fā)難，扣著她的手把她拖了進(jìn)去。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侍衛(wèi)和錦衣衛(wèi)，只見他們紛紛低下頭，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的樣子安靜如雞。

    蕭寶綏心頭一梗，內(nèi)心淚流滿面。

    “進(jìn)去?！背Ｍ崎T，把人丟了進(jìn)去。

    蕭寶綏一個趔趄，不經(jīng)意間恍然瞥見那套金絲楠木的桌椅，跟她從前閨房中的一模一樣。

    她仔細(xì)看了看，這屋中的陳列擺設(shè)，跟以前幾乎是分毫不差。

    蕭寶綏走到內(nèi)室，看見那琉璃屏風(fēng)、羊脂玉珠簾……眼眶有些發(fā)熱。

    “喜歡嗎？”楚悖從背后環(huán)住她，低頭用唇碰了碰她的耳垂。

    冷冽男聲侵入耳中，蕭寶綏打了個顫：“我曾說過你許多壞話。”

    “可你說的都是實話?！背｀袜鸵恍?，“我的的確確不是個好東西?！?/br>
    她低下眸子，看著他衣袖上的點(diǎn)點(diǎn)血跡：我認(rèn)為的好人害了我全家，我認(rèn)為的壞人卻處處護(hù)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