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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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你不就是要兵權(quán)么?”劉宗敏叫了一聲。 許平似乎還是沒有聽見別人的話,兩眼只是繼續(xù)盯住李自成:“除了兵,我還要闖營所有的火器,還要錢,我知道闖王破了洛陽收獲頗豐,我需要很多錢去買火器。對付新軍可以沒有盔甲、可以沒有利刃鋼刀、甚至可以沒有騎兵,但不能沒有火器,更不能不讓我練兵。” 帳內(nèi)再沒有一個人說話,頂多只有一兩聲不屑的冷笑被發(fā)出,所有人都把視線聚在李自成臉上,等著看他會對許平的狂妄作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 但李自成沉吟著沒有顯出任何惱怒之色,片刻后對許平正色道:“容我再想想,今晚我們先喝酒吧?!?/br> 牛金星長出一口氣,立刻響應(yīng)道:“喝酒,喝酒,許兄弟我敬你?!?/br> 許平收回目光,垂下頭看著眼前的桌面,長嘆一聲。 嘆完氣,許平就扶著桌子站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帳門口走去,頭也不回地撩起帳篷出去了。等許平的身影消失良久,呆若木雞的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出各種驚詫之聲。牛金星猛地站起身,就要追出門外。 李自成一直在皺眉沉思,目光閃動。見牛金星起身后,李自成斷然喝道:“別去管他!” 片刻后,李自成又重復(fù)一遍:“別去管他?!比缓笸χ鄙眢w端起酒杯,對眾人大聲發(fā)話:“今天的洗塵宴本也不是為他準(zhǔn)備的,他不愿意呆就別呆,不能為他怠慢了孫兄弟和李兄弟?!?/br> 洗塵宴結(jié)束后,眾人散去,牛金星又去找李自成。還不等他開口,李自成點點頭:“軍師,一同去吧?!?/br> 兩個人和許平談到深夜,但李自成最后仍沒有答應(yīng)給許平兵權(quán),回來后牛金星仍在試圖勸說李自成不妨先畫張餅,就像孫可望、李定國要軍器時一樣,但李自成皺眉道:“許平和孫可望、李定國不是一種人,恐怕沒用。 見牛金星還不甘心,仍要嘮叨,李自成不耐煩地說道:“今天我很累了,要去睡覺了。軍師你可別再去啊,我不許你打著我的旗號說任何話?!?/br> “豎子不足與謀?!贝藭r許平正在自己的營帳內(nèi)整理東西。張杰夫給他的那兩封信,洛陽已經(jīng)破城,給河洛大俠的那一封就被許平撕碎扔進(jìn)火里,剩下那封寫給開封中原大俠的則被許平小心地收好。已經(jīng)到了該考慮下一步行動的時候,說不定這封信還用的到。 “曹兄地、余兄弟、江兄弟……”許平把陣亡弟兄們的名字一個個念過來:“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李自成是成不了事的,等我安頓下來,我就會開始練劍,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們討還血債,讓你們沉冤得雪,便是需要我許平向豫讓那樣漆身圖面,自殘入宮,也絕不會皺一皺眉頭,你們放心吧。” “大人?!痹S平最后默默向張承業(yè)祈禱:“離京之日,末將曾向大人禱告,若是大人希望沉冤得報,便助末將一臂之力,助末將練成強(qiáng)軍;若大人終究還是不愿與鎮(zhèn)東侯的故友為難,不愿意看著新軍毀在末將手中,便讓末將此行虛度。今日大人的心意,末將已經(jīng)知道了,但兄弟們的血債,我不能不報,只能辜負(fù)大人的恩情了,異日此仇得報之日,末將必自刎以謝大人?!?/br> 一時無法入睡的許平走出帳篷,在門外衛(wèi)兵謹(jǐn)慎的注視中,許平自顧自地抬頭仰望星空,破軍星的光輝又變得黯淡。在許平默默注視它的時候,沒有任何流星映入眼簾。 曾經(jīng)有一個晚上,當(dāng)許平也是這樣站在營帳外向著夜空遙望的時候,背后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女聲:“七月流火,許公子可是在許愿么?”如今物去人非,身旁再也不會有人對他說這句話了。 “子君,我發(fā)誓要殺了你的公公為大人和兄弟們報仇,我也對大人發(fā)誓會自刎以謝,那里面,也有一份是謝你的,對不起。” 十一月十五日,許平已經(jīng)來到洛陽五天,從見到闖營軍容的第一天起,他就斷定闖軍不過是一群武裝農(nóng)民,戰(zhàn)斗素養(yǎng)恐怕還要在山東叛軍之下。一般明軍或許拿闖軍沒有什么辦法,可新軍只要出力鎮(zhèn)壓,終究會把他們一掃而光。在見到李自成之前許平還抱有些幻想,可是這絲幻想也早已在那張飯桌旁覆滅——闖營的高層似乎對新軍的可怕并沒有認(rèn)識,許平?jīng)]有從他們身上看到緊迫感,更難以想像缺乏動力的闖營會支持許平建立一支能夠?qū)剐萝姷牟筷牎?/br> 既然如此……許平就不再打算在闖營呆下去,他覺得到遙遠(yuǎn)的南方去過隱姓埋名的生活比較安全,然后一心練劍,尋找機(jī)會。等二十年后,想必自己的相貌已經(jīng)有了大變化,行動起來會更安全。 見過李自成的第二天,許平就向牛金星表達(dá)了離去的意思。當(dāng)天下午,牛金星向許平轉(zhuǎn)達(dá)李自成的話,李自成同意許平離開,不過希望許平能在營中稍等幾天。因為闖王在當(dāng)天宴會上宣布要南征襄陽,他的這個設(shè)想得到在場義軍將領(lǐng)的一致贊同,剛投入闖營的西營二將更是積極表示愿意打頭陣。因此闖王不希望許平在這之前離開,以免走漏南征的計劃。許平覺得這未免小題大作。以明廷的通訊水平,晚走幾天根本沒有什么軍事意義,而且宴會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闖營就開始搭建祭祀用的高臺,即將發(fā)動南征的消息在義軍中普遍流傳,許平就算不走也不會起到保密的作用。 不過許平還是立刻答應(yīng)下這個要求,他甚至有些后悔那天在酒桌上的失禮,雖然他確實是灰心喪氣到極點,但不能不想到若是被李自成一怒殺了,那就再也沒有能替亡友討還公道的人。 “這是我在闖營的最后一天了。” 收拾好行裝后,許平長嘆一聲。今天義軍就會拔營離開洛陽,李自成已經(jīng)搭好一個高臺,午時就會集合義軍將士殺牛祭旗,然后宣布南征的決定。 昨夜黑保一孤身來給許平送行,他大概也即將得償所愿——李自成已經(jīng)答應(yīng)交給他一隊士兵,讓他指揮。 昨晚兩個人冷冷清清地對飲時,黑保一再次試圖勸說許平留下。面對這個曾與自己同行千里的朋友,許平略微透露出一些心底的想法:他即使作為一個幕僚留在闖營,對義軍的事業(yè)也是毫無助益。新軍的強(qiáng)大是全方面的,僅僅了解新軍的編制、戰(zhàn)術(shù)等細(xì)節(jié),并不能讓闖軍有能力抵抗新軍:“要想擊敗新軍,首先得學(xué)習(xí)新軍?!?/br> 見許平的心意已是不可動搖,黑保一只得祝他一路平安:“許兄弟,不要灰心氣餒,在真主招我們?nèi)ヌ靽?,不管道路怎樣艱難,我們都要努力地走下去。人世不過是場考驗罷了?!?/br> 許平懷里剩下幾兩碎銀子,這還是張杰夫送給許平的。雖然不知道這點剩余能不能讓他抵達(dá)開封,他打算在那里向中原大俠討些銀兩,然后就去南方。 午時將到,帳外傳來嘈雜的人聲,許平竟然聽到門外有李自成的聲音:“許先生,可以進(jìn)來么?” 獨目大漢闊步進(jìn)帳后,這還是多日來的第一次訪問,李自成向許平抱拳問好,許平也回禮道:“李將軍好?!?/br> 李自成今天還是穿著如同往常一般的粗布短衣,披著他最喜愛的青色斗篷。他昂然在帳中的椅子上上坐下,開口便道:“聽說許先生打算今天走?” “是的,”許平點頭道:“李將軍誓師南征后,也就不再需要保密了。” “以我看來,許先生不愿意留下,一定是覺得幫我練兵沒有什么用,對吧?” 不知道李自成怎么今天才問這個問題,但許平仍老老實實地答道:“是的,李將軍需要的不是一個幕僚,再說僅靠一個幕僚也無法讓李將軍的手下?lián)魯⌒萝姟!?/br> “那么到底要如何才能戰(zhàn)勝新軍呢?” 這個問題讓許平楞了一下,胸中本已熄滅的希望之火頓時又重新燃燒起來。他毫不遲疑地答道:“李將軍必須要讓我獨掌一營兵,讓我加以放手選拔軍士而不干涉……我需要大量的火器,闖營中絕沒有一個人比我更熟悉火器軍隊,這些火器在我手中遠(yuǎn)比放在其他人手中更有用……我還要足夠的糧草……” 為了增強(qiáng)說服力,許平不得不解釋他到底要如何使用這些資源。但是,李自成所知的和許平胸中所學(xué)的差距太大,所以許平不得不越講越詳細(xì),而李自成臉上的表情說明,顯然大部分他都沒聽懂。就在許平試圖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的時候,李自成突然揮手打斷許平的話:“這些東西許先生以后可以慢慢再講,今天有要事,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 許平掃一眼帳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接近午時,義軍此時已經(jīng)在高臺周圍集結(jié),等待李自成訓(xùn)話。他無奈地點點頭:“那么,李將軍可是答應(yīng)我的這些要求了?” “許先生的要求實在太多了,我根本記不住,所以我也不打算去記了?!崩钭猿烧酒鹕韥恚骸罢堅S先生換衣?!?/br> 隨著李自成拍拍手,帳外幾個闖營士兵就捧進(jìn)來嶄新的甲胄、戎裝、斗篷、皂靴和一頂閃閃發(fā)光的金盔。 不等許平發(fā)問,李自成就指著這些衣服道:“五日前見過先生,我就立刻讓人趕制它們,衣服和靴子都好辦,就是這盔甲有些麻煩。幸好洛陽城中有不少能工巧匠,總算及時把它們都打造出來了?!?/br> 許平看著全套的行頭沉吟不語,李自成還在繼續(xù)說著:“我下令搭建高臺,又派人散布誓師南征的消息以掩人耳目,其實這高臺是為許先生所建。那天宴會上的情形許先生自己也看到了,以我想來,若是只給許先生一營兵的話,恐怕眾將是絕不會心服的,所以我決定拜許先生為闖營的大將軍?!?/br> 許平聽到最后一個詞,掉頭看向李自成,后者退開一步抱拳鞠躬:“李某薄德寡能,想請先生屈尊出任闖營大將軍一職,為李某統(tǒng)領(lǐng)眾將、鍛煉士卒,還望先生不要拒絕。” “李將軍言重了。” 許平連忙回禮,李自成一笑:“請先生更衣,一同前去拜將臺,李某在帳外相侯?!?/br> 換完衣甲后,許平還有些茫然,和李自成并駕齊驅(qū)前往拜將臺的路上時,他有種做夢的感覺。許平身上的衣甲燦爛奪目,而身側(cè)的李自成那身樸素的裝束就好似將軍的跟班。在這短短的一段路上,許平腦海里千頭萬緒,卻始終一言不發(fā),而李自成也一直沒有打擾他。 和李自成并肩策馬來到高高的拜將臺前,新鮮的木料氣息撲面而來。李自成率先飛身下馬,許平正要跟著下馬,李自成突然低聲喝道:“且慢?!?/br> 隨著這一聲低喝,李自成飛快地解開他肩上的斗篷,彎腰俯首把它鋪在許平的坐騎前,一頭搭在高臺的臺階上。做完這件事后,李自成昂頭沖許平笑道:“這一地的雪水,若是給許先生的新衣服濺上泥點,可如何是好?” 許平低頭看著腳下那張李自成的斗篷,苦笑道:“李將軍何須如此?” 李自成伸手拉住許平的馬韁,笑容不改地道:“許先生請。” 許平輕輕跳下馬,落在李自成的斗篷上,欠身道:“闖王先請。” 不想李自成又搖頭:“許先生不必客氣,我風(fēng)光的日子已經(jīng)很多了,許先生今天的風(fēng)頭誰也搶不得。” 在李自成的堅持下,許平率先邁步登臺,李自成緊隨其后,四周數(shù)萬義軍士兵鴉雀無聲地仰頭向許平望過來。萬眾矚目中,李自成大聲向義軍將士宣布了他的決定。他的話音才落,包括臺前的劉宗敏等闖營大將就紛紛交頭接耳起來,一時間,四周都是嗡嗡的人聲。在人群的竊竊私語聲中,李自成取出一把剛剛打造好的精鋼寶劍,把它舉起來讓四下的人看個分明,然后轉(zhuǎn)身雙手捧著它,走向全身金光閃閃的許平。 “大將軍,李某今日就將闖營的數(shù)萬弟兄,托付在你的手里了?!?/br> “謹(jǐn)奉命,”許平雙手接下那把沉甸甸的鋼劍:“大王。” …… “大王,給許兄弟一個營,我不覺得有什么,不過……” 李自成和牛金星曾經(jīng)私下討論過這個問題。 “是的,他在黃候手下能當(dāng)一個營副,在我這里帶一個營沒人會說什么,大家都會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你看他不也是這么講的么?”李自成很仔細(xì)地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反問牛金星道:“為什么每次有百姓聚眾鬧事,朝廷不問是非曲直總要嚴(yán)辦為首者,絕無寬宥?哪怕這些百姓實在太過冤枉,哪怕就是真的有青天老爺為他們秉公處理,甚至根據(jù)他們的呼聲嚴(yán)懲了禍害百姓的罪魁禍?zhǔn)?,但第一個跳出來為百姓鳴不平的人,哪怕他有功名在身,就像牛兄弟你這樣的舉人,只要敢替百姓鳴冤就難逃死獄?”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嚇住那些心存良知的人,只有這樣,才能讓后來者望而卻步。” “是的,黃候軍中,許平只是第一個但不會是唯一的一個,良心發(fā)現(xiàn)的人,對黃候來說,這第一個人是很危險的,黃候可能恨不得我們把他殺了才好,這樣就可以讓其他人不會再生妄想。而我如果只給他一個營,那不過是中規(guī)中矩,大家不會覺得差,也不會覺得好?!睂钭猿蓙碚f,名義這個東西他不是很看重,今天他能生造出一個“大將軍”的名目,就算聽著再威風(fēng),他如果不想要立刻就能讓這個名目一文不值:“許平,作為第一個投奔我的新軍軍官,必須要有適合他的下場,不然,就是讓所有的人都失望。許平會是一面旗幟,現(xiàn)在我就是要把這面旗幟豎起來,至于老兄弟那里,我會去和他們一一說明。” “如此便好?!迸=鹦且灿羞@種擔(dān)心,“活曹cao”羅汝才和李自成會盟連營,李自成都沒有為他創(chuàng)造過一個大將軍的名號,當(dāng)然,擁有雄厚實力的羅汝才不需要、李自成也不敢給他這樣名義,不過,適當(dāng)?shù)慕忉屖潜匾模从昃I繆也是應(yīng)該的:“黃候,武曲星君轉(zhuǎn)世,幸好昏君對他猜忌甚深,不然豈容我輩縱橫中原?我對大王重用許平是不反對的,但僅一個許平肯定是不夠的,我也希望他能如大王所說那般成為一面旗幟。只是大王需要先想好,要是許平有負(fù)大王所托倒是不難辦。難的是……萬一他真的不負(fù)所望,確實有本事而且練出強(qiáng)軍,那大王到時候打算如何呢?還打算繼續(xù)給他這個大將軍的名義么?” “牛兄弟啊,想得太遠(yuǎn),有時也不是好事,現(xiàn)在怕的許兄弟不能練出對抗新軍的營,而不是怕他真的練出來,到時候再說不遲。”李自成笑道:“始亂者死,首惡不赦。這是官府對我們發(fā)出的詛咒,而我們,則當(dāng)然要反其道而行之,便是他不行,我也不會太怪罪他,就像牛兄弟你跟我講過的那個故事,千金買馬骨?!?/br> 本來更了七千覺得不用雙更了,不過還是有讀者要求,好吧,又更了,投紅吧。 此外,書評區(qū)id為:“灰衣熊貓”的,就是筆者。 第六節(jié) 募兵 幾天來李自成一直和許平討論軍隊的編制問題,李自成和牛金星商議過了,打算拿出一筆錢讓許平先搞出一個營來看看。如果確實效果很好,那李自成就有在全軍推行的打算,所以這個營的經(jīng)費李自成不會很小氣,他還親自跑去和好多老弟兄說過,如果許平想從他們手下拿走五十、一百個精銳士兵,也不妨先答應(yīng)下來。 “不必重金招募銳士?!痹S平一張口就斷然否決了李自成的方案,還讓李自成把那些用月銀五兩招募來的洛陽守衛(wèi)解散。因為李自成見到傳統(tǒng)的明軍都是將領(lǐng)、家丁體系,因此他手里一旦有了錢,立刻就打算重金打造一支親軍,而這正是許平最反對的方案:“月銀一兩足矣,兵也不用太多,先募四、五千人組成兩個營,待這兩個營小成后再擴(kuò)編。” 對于這支針對新軍而組建的新部隊,李自成事無巨細(xì),處處都要親自過問,聽許平這么說,馬上又和他討論起挑選士卒的標(biāo)準(zhǔn)。李自成讓許平自行去闖營各營中挑選精壯,只要不是羅汝才部或者剛投奔過來的西營,許平無論要誰的兵,李自成保證都會給許平撐腰。只是這個建議許平仍然反對,他打算從周圍的流民中招募士兵,而不去動闖營將領(lǐng)的舊部。 “這又是為什么?”李自成不解。 “新建的各營營兵想要訓(xùn)煉成才總是需要一些時日,而且從各營將領(lǐng)的手下抽調(diào)他們的精兵強(qiáng)將也有損他們的戰(zhàn)力,如今我軍四周的官兵虎視眈眈,萬一發(fā)生戰(zhàn)事,緩不濟(jì)急?!痹S平當(dāng)著牛金星、宋獻(xiàn)策等一群幕僚侃侃而談:“雖說大王為了可以壓服眾人,但是他們難免心里有氣。再者,眾將領(lǐng)手下的精兵肯定是長久以來享受著各種優(yōu)待,驟然到了我這里,一時也不好使,還是用新兵最好。” “可是流民經(jīng)不起戰(zhàn)陣,遇到官兵自己的腿先就軟了。大將軍不是要精兵利器么?鍛煉時日要很久,豈不誤事?” “也不會很久?!?/br> 許平話音才落,李自成就追問道:“為何不會很久?” 許平還沒來得及作答,一邊的宋獻(xiàn)策就笑道:“大王不必太過心急,許兄弟還沒有開始呢,總要讓許兄弟先看過兵再做打算?!?/br> “宋兄弟你又來了。”李自成回頭瞪了宋獻(xiàn)策一眼,看到許平有些茫然的表情,李自成就對他解釋說:“許兄弟有所不知,這幾天牛軍師和宋軍師都覺得我對你問得太多,逼得太急,他們勸我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事關(guān)我闖營將士的生死前途,若是不問清楚,我又如何能放心得下?我一向是用人亦疑、疑人亦用,許兄弟莫怪?!?/br> 許平聽到這里不禁莞爾:“大王此言是正理。練兵之法我已經(jīng)胸有成竹,既然不是虛言大話,又怎么會怕大王來問?” 等許平把心中的計劃和原由娓娓道出后,牛金星和宋獻(xiàn)策都露出了些遲疑之色,李自成反倒開懷大笑:“雖然我不能完全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可許兄弟確實是仔細(xì)推敲過的,如此我便放心了。” 許平也笑道:“此事還需要眾將領(lǐng)齊心協(xié)力。” “不錯!”李自成一拍手,吩咐帳內(nèi)的衛(wèi)兵:“快去召諸位兄弟前來議事,由大將軍調(diào)遣。” 闖營很多大將都是李自成的親朋故舊,其中還有李自成的兩個叔叔,他的侄子李過也是一營之主。等許平分派完任務(wù),李自成立刻就高聲詢問道:“諸位兄弟,可都聽明白了?” …… 秦德冬是個老老實實的本份人,至少認(rèn)識他的人都是這么說的。李自成在洛陽開倉放糧,大家都是唯恐拿得少,秦德冬卻只要小半口袋糧食。不但周圍的人不理解,就連那個負(fù)責(zé)給饑民發(fā)放大米的士兵也要給秦德冬的口袋里多塞些:“兄弟,拿得再多,也拿不回你這么多年交的租子啊?!?/br> “不用了,還有這么多人等著呢。”秦德冬堅決拒絕那個闖軍士兵的好意:“能多給我一個口袋么?我怕袋子破了把米灑掉?!?/br> 把袋子套上袋子,秦德冬背上自己的半口袋糧食緩步離去。在來洛陽的路上,他看見很多人不得已把白花花的糧食倒在路邊,饑民總是恨不得裝下最多的糧食,一直裝到實在背不動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米倉大門,結(jié)果走不了多遠(yuǎn),就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無法帶走那么的米,只得扔下一部分,很多寶貴的糧食就這樣被拋棄。 秦德冬的家人大多餓死在老家,jiejie們都被汴軍士兵拉走,唯一的哥哥也在逃荒的路上失散,家鄉(xiāng)在遙遠(yuǎn)的地方,在那里他沒有親人還欠著大筆的皇糧。沒走出多遠(yuǎn),秦德冬就茫然地坐到路邊,天地雖大,但他卻不知該往何處去。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秦德冬回頭看去,負(fù)責(zé)監(jiān)督分糧的闖營小頭目就站在他的背后:“兄弟,無家可歸了嗎?” 秦德冬點頭:“是的?!?/br> “我看你身板不錯,想不想當(dāng)兵吃糧?” “我不懂武藝?!鼻氐露瑩u搖頭,他的身體條件并不算差,也曾遇到過其他招兵的闖營士兵,可秦德冬一概拒絕了,他不想殺人。即便家破人亡,秦德冬仍很難鼓起勇氣去造反。 “你有氣力搬運(yùn)土石么?” 站在一大群流民中,秦德冬還想著那個闖營小頭目對他說的話。闖營新來的頭目要招募些士兵,不需要殺過人,也不需要善于打架,唯一的要求就是聽話。聽起來似乎是在招雜役,秦德冬覺得這種活計他也許能勝任。闖營的頭目發(fā)給每人一個裝著泥土和石塊的沉重口袋,讓他們背著走上一里路,如果能按時到達(dá)目的地,就算過關(guān)——果然是在找干力氣活的雜役。 無論眼下如何,秦德冬相信:總有一天,大家還是得回歸朝廷治下;總有一天,這些闖營的好漢也會接受招安;而在這一天到來前,不去打仗自然不會死,而真等到這一天來到時,一個雜役朝廷總不會太過為難,說不定自己根本不會干到那一天。 出發(fā)前,闖營的頭目還給秦德冬他們每人一個大葫蘆,讓他們裝滿水,到了目的地再喝。那個頭目在出發(fā)前還囑咐大家路上絕對不許喝水,不然到了地方渴死了也沒人管。雖然有些不解,秦德冬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大葫蘆裝滿。有幾個機(jī)靈的家伙偷偷把麻袋扯開一個洞,讓袋子里的土在途中慢慢漏出,不過秦德冬不敢這么干,一旦被發(fā)現(xiàn),雜役的活計就沒指望了。等大伙兒背著沉重的口袋走上沒多遠(yuǎn),闖營的士兵忽然又告訴計劃有變,路程改成十里,口袋里的土可以倒掉一半。 在一片抱怨聲中,更多的人趁著倒土的時候在麻袋上動手腳,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喝水或是倒掉一些。秦德冬旁邊的幾個人也都打開塞子喝一口,見他沒有喝,還好心地提醒他:“這么冷的天走這么遠(yuǎn)的路,葫蘆會凍裂的?!?/br> “可是,剛才說了路上不許喝水啊?!鼻氐露粥止竟镜卣f道:“怕是有什么用意吧?” “剛才那個好漢不知道我們要走十里?!闭f話的人一邊不以為然地念叨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土抖出自己的麻袋。他瞧瞧半空的麻袋,又捧起一些土重新裝回去,袋子里的東西似乎剛剛超過一半,看上去感覺不錯。他又拍拍葫蘆,嘆道:“多好的葫蘆啊,能值好幾文哩?!?/br> 大群的流民拖成長長的隊伍,緩緩向目的地挪動著腳步,花費的時間比秦德冬想象的還要長。到達(dá)目的地后,闖營士兵看也不看那些麻袋一眼,只是指揮著流民們把背上的麻袋依次扔在一個高臺旁邊,上面站著一個闖營頭目,居高臨下地掃視著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