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男子身邊的美婦嬌聲笑了起來。 若溪瞪了他一會兒索性松了手,忽而嫣然一笑,對他伸出手腕,用一種半陰半陽的聲音笑嘻嘻的說道,“干嗎在馬路上動手動腳,也不怕人笑你。” 男子顯然沒有想到這個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怒氣沖沖,后一秒又嘻嘻的壞笑。薩沙在旁邊抽了口冷氣,用手掩住嘴巴,天!她家主子什么時候在中原還有相好? 四周圍的逛夜市的人已經(jīng)完全被這副場景震懾,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若溪和那個男子,以及他身邊的女人,這樣的三個人站在一起怎能不讓人引發(fā)遐想。若溪眼尖,一眼便看到遠(yuǎn)處逃離了魔爪的衛(wèi)颯正往這邊款步走來。這個時候,怎么能讓這個混世魔王看到這么窘迫的一幕! 若溪急中生智,將拉著男子手臂的手翻過向上,用力推了男子一把,既哀怨又羞憤的說道,“你既然帶了她,又何必來找我!”說完扭身擠出重重人群,向著與衛(wèi)颯相反的方向跑去。 如此,形勢瞬間明朗起來,顯然是這個長相一般的男人喜新厭舊,帶著新人逛夜市,不想見到舊相好,為了博美人一笑,竟然不惜當(dāng)街讓舊好出丑。 至于這個男子最后有沒有被四周圍看熱鬧人的唾沫淹死若溪也不得而知??傊?,她迅速的躲到一條僻靜的街巷之后,趕緊將自己散亂的頭發(fā)重新包起,整理了衣衫這才匆匆繞過主街往后面跑去。 等到衛(wèi)颯轉(zhuǎn)了一圈四處尋找不見若溪的時候,忽聽到頭上有女子輕聲調(diào)笑,男人觥籌交錯的聲音,他抬頭打愣的功夫,兩只胳膊就被人夾起,他剛要發(fā)怒,便聽到女人嬌軟的嗔怪,“這位大人,哪有到了萬花樓不進(jìn)來坐坐的道理。” 另一個也在旁邊說道,“艷姨知道了定要罵我們姐妹沒有眼力,白白放跑了俊郎君?!?/br> 衛(wèi)颯眼波未轉(zhuǎn),便有更多的女子聚攏上來,這也難怪,衛(wèi)颯本身就長相十分俊逸,加上他玩世不恭的那種邪魅氣質(zhì),怎能不讓女人為之著迷? 衛(wèi)颯的余光一掃,瞥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往這邊眺望,忽然戲謔的心情大起,隨手拿扇子挑起一女的下巴,“今晚上只要讓爺高興,爺絕對虧不了你們。” 眾女一聽頓時喜上眉梢,最先上來攬住他的那個女子更是得意非凡,一手挎著衛(wèi)颯,聲音大的連萬花樓里的人都能聽見,“爺咱進(jìn)屋樂呵?!?/br> 作為宮里多少美人傾慕的對象,皇城里多少家閨中少女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這種美色面前,衛(wèi)颯已經(jīng)完全視如蒲柳,他之所以隨著這些俗脂庸粉進(jìn)了萬花樓,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若溪眼睜睜的瞧著衛(wèi)颯被一群鶯鶯燕燕簇?fù)碇M(jìn)了香飄滿溢的萬花樓。眨巴眨巴眼睛,若溪聳了聳肩,目光變得溫和的不能再溫和,“醉倒溫柔鄉(xiāng)啊,三殿下真是會躲清靜。既然你給了我那么好的機(jī)會,那我可不能白白浪費(fèi)了?!痹偬ь^時,她臉上的溫和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鷹隼般的銳利在眼中一閃而過。 *** 小巷里,一道嬌小的黑影飛快掠過,快到連屋檐上的貓都沒有看清那黑影是什么。足尖一點房屋上的脊背,一連又是幾間民宅在腳下躍過。黑影在房檐上越來越快,誰也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 幾個起落,如雨燕般輕捷,她的身影落在一處廣闊的宅子之前,朱紅大門,赤金銅環(huán),門兩側(cè)有瑞獸把門,白玉的質(zhì)地,宛如天邊飄動的浮云,抬頭往上看,果然,宅子上方懸掛著巍然的匾額,描金龍飛的寫著兩個大字,如同兩把銳利的匕首直刺進(jìn)她的雙眼,深深的扎在她脆弱不堪一擊的靈魂上。 “鐘府。”她薄如刀削的唇里吐出這兩個字眼,卻因為包含了太多復(fù)雜的感情而飄渺到不可聞,隨著一股遲來的夜風(fēng),消失在夜幕蒼穹之下。 第十五章 遇見你,真是我這輩子的麻煩。 玄黑色的底色,赤金粉描摹而成的兩個字,映在她的瞳孔里,不經(jīng)意的就翻起了滔天的回憶。 那一年,她還年幼。卻也知道自己的父王遇到了怎樣的大麻煩,敵人的大軍壓在京城之外,京官畏懼,早已不知蹤跡,京城依靠皇宮的侍衛(wèi)苦苦支撐,眼見得是全城皆要淪為敵手,父王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摸樣,將子女招進(jìn)大殿,和他們做了一場嚴(yán)肅的訣別。 她那時候還小,但也聽懂了父王話里的意思,他是要她們在人生的任何時候都保持著尊嚴(yán),國可以滅,但王族的尊嚴(yán)不可以隨意拋棄。她隱約有不好的預(yù)感,具體是什么,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氐胶髮m之后,她看見母親抱著自己的小哥哥一個勁兒的啼哭,甚至用一種近乎祈求的目光看著她,輕輕對她說了那樣的一番話。 隨后,北冥國最小的公主悄悄登上了城墻,便看到護(hù)城河對面的軍隊,鎧然如層層密林,黑壓壓的一片透著無限的壓迫之力,就是這些人,要來搶她的父王母后,是他們,讓母后傷心落淚,讓父王做出那樣讓人摧心的最后訣別! 心中的恨不經(jīng)意的就涌了上來,小公主一身白衣,身高只到城墻外沿的高度,不過這些并不阻礙她接下來的行動,輕輕摘下背上的金弓和銀色小箭,極其熟練的一搭,輕輕閉起一只眼睛,視線里忽而就闖進(jìn)了一個半大的孩子,那孩子一臉的稚氣,卻一身鎧羽,金屬泛著冰冷的光,映襯的他尚稚嫩的臉更加冷峻沉穩(wěn)。很不巧的,那個孩子剛好在她的銀色小箭所能及的范圍之內(nèi),那么……小公主的唇角揚(yáng)起一個冷傲的弧度,手指微微放松,箭過如同流星般,拖著長長的銀色光芒向他疾奔而去。 那孩子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反手一撥,小箭微微偏離了心臟的位置,卻也刺進(jìn)了他的胸膛,然而,男孩子銳利的視線也透過重重的人群和城墻,直接和她,四目相對。年幼的公主似乎呆住了,她看見許多的血從他的胸膛噴涌而出,嚇得閉上了眼睛。但她一刻也沒敢耽擱,央求師傅快馬帶她到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那個地方,也如同今日所見的這般輝煌,只是,他的門上寫的不是鐘府,而是……丞相府。 直到今天,她猶然記得自己是如何在那樣一個雨夜,跪在他的府門前,放棄了父王剛剛囑咐過的尊嚴(yán),那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她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弱女,為了家人,為了她的子民,拋棄所有。 多少年后的今天,她終于明白,自己當(dāng)初并不是為了拋棄尊嚴(yán)而拋棄,而是,她已經(jīng)落魄到一無所有,只剩尊嚴(yán)。 夜風(fēng)吹起,面上覺得涼涼的,若溪伸手摸了一把,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jīng)淚濕滿面。原來傷在深處的傷是那么的難以愈合,明明覺得已經(jīng)忘記,卻在不經(jīng)意觸碰的時候,疼痛難耐。 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摸上自己腰間的針囊,哀傷的眸子里忽而盛滿了危險的光芒。足尖一挑,飛身躍上屋檐,從高處看,晚間的鐘府也并未放松警惕,要不是她早已用麻陣麻翻了大門口的守衛(wèi),估計此時早已被人擒住。 府內(nèi)的格局和北冥的時候差不多,向北是主屋,向西是奴仆房,在屋檐上靜靜看個明白,若溪第三次問自己,今天是不是個下手的好時機(jī)? 若溪迅速向下翻去一個倒掛金鉤垂在窗外,用雙腳勾住屋檐上探出的瓦片。指尖沾了點唾沫,悄無聲息的點開窗戶紙,向內(nèi)看去。 久未見面的丞相鐘覃似乎在這十幾年間迅速的衰老,兩鬢白發(fā)叢生,連胡須中都夾雜了銀白色的須,瞧他的神色,若溪覺得這個人已然是宿疾在身,病在腠理。屋內(nèi)還有另外一個人,背對著她,若溪看不清臉孔,不能判斷此人的身份。 距離如此之近,于是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進(jìn)到了若溪的耳朵里。 “鐘爺,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十一年,您如何就不能放下?” “報應(yīng)啊,凌霜,這就是老天給我的報應(yīng),顏兒是我唯一的兒子,是鐘家的未來當(dāng)家,老天卻奪取了他的眼睛,讓他一輩子不能視物。我……”鐘覃的肩膀來回抖動,看樣子似乎是哭了起來,那人又安慰他道,“世上諸事哪里有那么多順心?鐘爺您切莫要再自責(zé),若不是您,北冥焉有后嗣?” “話雖如此,但……我也只能是落一聲罵名,天底下,除了你還有誰能理解我內(nèi)心的苦?”鐘覃越說越激動,最后匍匐在桌案上,“到了地下,又如何能同列祖列宗交代?” “這次我們的計劃如果能夠成功,一切便都會不同了,我們就不必再依附……” 屋里的人繼續(xù)在低聲交談著什么,若溪聽不大清楚,忽而,東屋有些動靜,燈光一閃,出來一個人,若溪慌忙提起一口氣,重新返回屋頂,趴在冰涼的瓦上,挪開一點屋瓦,卻發(fā)現(xiàn)瓦片之下竟然還有一層鋼板似的東西,冷笑連連,暗道鐘覃老賊好生怕死,防范做的如此周到。 她看不到屋內(nèi)的情形,卻能看到東屋出來的人,黑夜下,她的視線變得更加清楚,那個人,如同從前一樣,緩帶青袍,衣冠楚楚,只是那對讓她迷戀的眼眸再也不能睜開。 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似的,若溪慌忙避開視線,居高臨下再次環(huán)視整間鐘府,默默將地形記在心里,正要離去之時,便聽到臨街傳來快速而有節(jié)奏的鞋底敲打在板石上的聲音,聽聲音,靴子不是一般百姓的穿戴的那種,而是……衙門里捕快們才會穿的那種厚底官靴。 聲音越來越近,若溪心里一驚,難道自己的行蹤已經(jīng)被人發(fā)覺?摸進(jìn)針囊抽出一把銀針若溪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準(zhǔn)備。 誰料,那聲音卻從她身邊經(jīng)過,火把高舉的人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抬頭,更別提發(fā)現(xiàn)房上還有這么個大活人了。 “一群飯桶。”若溪在心里暗暗說著,一邊施展輕功,身形一展便從鐘府上空離開。黑色的夜幕成了她最好的掩飾,一身墨黑的夜行服讓她和背后的蒼穹合為一體。 這些人看打扮又不像官府中的差役,他們隨身帶著的武器比一般的牙差更優(yōu)良,看樣子每個人都是身手不凡的大內(nèi)高手一般。 若溪想了想,不打算惹禍上身,也對這些人為何深夜匆忙奔跑不敢興趣,墊步擰腰便要轉(zhuǎn)身離去。忽然,若溪發(fā)覺腦后生風(fēng),下意識向下矮腰卸去后背來人一擊的力量,她剛躲開這一擊,后面的人第二下又到,這一次他卻是從若溪的左側(cè)伸出手掌,驀地,一個冰涼的硬物頂在了若溪的肋下,伴著生硬的口吻,“不想死就別聲張?!?/br> 若溪苦笑了下,沒有答話,聽著那些人漸漸離去,聲音越來越遠(yuǎn),四周重新變得安靜,她才聽見身后的人粗重的呼吸,以及空氣里彌漫著的淡淡的血腥氣。 “別想?;?,告訴我,怎么能離開這里?”明明氣力越來越不濟(jì),卻還要強(qiáng)撐著說話,若溪在心里佩服這個人的意志,不過這個人的聲音很是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身后的人輕輕咳了一聲,抓住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jī)會,若溪腰上微微用力,錯開匕首的尖銳部分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一看不僅啞然失笑。 這個人她是認(rèn)得的,正是街上才剛剛見過一次的那對夫妻中的男子。和剛剛的戲謔神態(tài)不同,此刻的男子腰間有著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裳,因為沒有經(jīng)過處理,而繼續(xù)在流血,和她僵持的功夫,已經(jīng)滴落在地上許多。 怎么才一會兒不見,他就成了這副樣子?若溪看著那人驚呆的神情,深感好笑,撥開他捏得無力的匕首,“還能走么?” 那人點了點頭。 “那么,就跟我來吧?!?/br> 那人未動,反而向后退了兩步,警惕的看著她,“我為什么要信你?” 若溪凝眉想了想,歪著頭瞧著地上的血跡,如果這個人繼續(xù)跟著她的話,對方已經(jīng)會根據(jù)血跡追到他,追到他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們一定會順便這發(fā)現(xiàn)她的蹤跡。這可就不大好了。“嗯,大概是你我有緣吧?!?/br> 做壞事都在同一塊地盤,真是大大的緣分。 那人顯然也陷入了自我交戰(zhàn)之中,末了抬起頭忽然卡住若溪的脖頸,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一顆圓滾滾的東西就順著喉嚨咽了下去,若溪顧不上其他一掌拍開他,自己咳嗽起來,“你……你給我吃的什么?” 被推倒在地的男子吃力的坐起來,一對亮閃閃的眼睛盯著她,如刀刻般的臉孔上帶出得意的笑,“我家鄉(xiāng)的一種毒藥,如果沒有我的解藥,你七天以后就會很難看的死掉。” 若溪砸吧了下嘴,藥味還殘留著,大概是附子,斷魂草之類的東西。他見若溪猶豫,以為她害怕,便跟著說,“只要你救了我,我就肯定會給你解藥?!?/br> 解藥?哼,若溪冷笑,“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有一種人是天生百毒不侵的?” 那人瞬間啞然,他顯然沒有想到天底下真的會有這樣的人,竟然又真的會給他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遇見,就在他感嘆命運(yùn)不濟(jì)的時候,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人聲忽然又返了回來,并伴著人大聲的呼喝,“快,這邊有血跡!” 若溪揉了揉額頭,一手夾起地上的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遇見你,真是我這輩子的麻煩?!?/br> 第十六章 姑娘,你要和我睡在一起么 夜幕之下,一對男女似乎很協(xié)調(diào)的在路上走著,不過,他們走的路可不是尋常路,而是若溪精心挑選的僻靜之處,隨著巷子的七拐八拐,若溪最后停在一處看起來是庫房樣子的廢舊房間前,扣了扣門,門板上撲簌簌的掉落許多灰塵,看來此處已經(jīng)被荒廢很久。 “就這里吧?!比粝匝宰哉Z一句,偏頭看看幾乎快要昏厥卻還強(qiáng)撐著一口氣的男子,不由失笑,“你倒是很小心?!?/br> 男子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頭腦保持清醒,警惕的向四周張望,“這里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比粝蠈嵉膿u了搖頭?!安贿^至少這里看起來比較安全。” 聽她這樣說,男子也跟著舒了口氣,放松下來才覺得自己渾身酸軟,頭暈?zāi)X脹,連眼前若溪的臉孔也變成兩個,他勉強(qiáng)讓自己定了定神,看著若溪笑了起來,他笑得時候即便是在夜幕之中,若溪也能看清楚他平凡的面龐上隱約有著如刀刻般的堅毅線條,露出雪白的牙齒,他眼中的戒備明顯減弱,甚至伸手拉住若溪的一只胳膊,“我好像見過你。” 他的普通話說的極其不標(biāo)準(zhǔn),帶著濃重的異族口音,蹩腳的發(fā)音讓若溪撲哧笑出聲來,“要不怎么說咱們倆有緣呢,得了,我先給你把血止住,不然你可就小命不保啦。”若溪說著話,手里已經(jīng)開始撕自己的衣服,把一件好好的夜行衣撕得好像破布條子打成的麻袋一樣,一圈圈纏在男子的腰間,“現(xiàn)在條件很有限,先湊合把血止了?!?/br> 男子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她的眉睫,忽而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若溪哭笑不得,“吶,我說我總不能看著你死在我面前吧?!?/br> “是么?”男子自言自語了一句什么,抬起頭認(rèn)真的看著若溪,“你知道么有很多人想要我死?!?/br> 若溪驚詫的看著他方才還有著神韻的眼睛忽然變得頹廢,心里升騰起一股別樣的情愫,沉默了片刻悄聲說,“那就更要活下去,不僅要活,還要活得更好,既是活給自己看,更要活給仇人看。” 抓著她肩膀的手微微動了動,然后用力的握緊,緊到若溪差點以為他要恩將仇報把她捏死。 兩人相顧無言,呆了個把時辰,若溪見月亮已經(jīng)升的老高,忽然靈機(jī)一動,“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走,咱們?nèi)€地方。不過你這個樣子,大概……是哪里都去不得的。” 男子也沒詢問,一只胳膊遞給她,示意她拉他起來,卻說了句不相關(guān)的話,“我叫李肆,你叫什么?” “李四?哦,我叫張三。”若溪隨口回答,反正你不跟我講實話,我又何必跟你說。 “張三?”男子微微笑了下,平凡的臉上有說不清的神采,搖了搖頭,“不是三四的四,是放肆的肆?!?/br> 若溪愣了一下,了然于心,“若溪,溪流的溪。” 男子很是滿足的嘆了口氣,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你現(xiàn)在這里休息,等到天亮我再過來,順便給你帶上新衣服,你這一身,是肯定出不去了。” 男人很自然的從身后的背包里拿出很小的一個包裹,遞給她,“我準(zhǔn)備了?!?/br> 若溪瞪大眼睛看著他,這個男人看起來比她想象的更要聰明些呢。 “那正好了,就現(xiàn)在走吧?!痹诖_定男子的傷勢沒有大礙,且血已經(jīng)被止住了之后,若溪大膽的提議,“此地不宜久留。正好現(xiàn)在就走?!?/br> 大約走了有半個時辰,若溪欣喜的停了下來,當(dāng)然這當(dāng)中他們?yōu)榱瞬灰饎e人的懷疑,不被夜游神發(fā)現(xiàn),加上李肆身上有傷,不能快速移動,只好走走停停,等到了一處燈火輝煌的所在,他們才停了下來。原來若溪所說的安全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萬花樓。 “這里?”李肆一直盯著若溪的臉終于有了一點松動。低了頭,悄聲說,“這里……好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若溪側(cè)頭看他,“還挺了解的嘛??磥沓Hィ俊?/br> 男子紅了臉,沒再搭腔,若溪在小巷中快速的解開自己的衣帶,李肆驚詫的注視著他,臉上的紅更加可疑,向后搖搖晃晃的退了幾步,“你……你要干什么?” 若溪老臉已如城墻轉(zhuǎn)彎處,絲毫不見羞澀二字,繼續(xù)手里的動作,眨眼之間,外面的黑色夜行衣已經(jīng)被換掉,露出原先穿著的青色麻布衫子,同色的布包頭,儼然是一副小廝的摸樣。 “??!你不就是……” “我不就是你救苦救難的及時雨恩公大人么?”若溪快速的將脫下來的衣服團(tuán)成一團(tuán),連同他剛剛換掉的一身一起團(tuán)在一起,袖子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子,往上面一倒,立馬發(fā)出“嘶嘶”的聲音,再看時,那些衣服已經(jīng)化作一灘黑色的水漬,絲毫看不出原先的樣子。 抬頭看時,李肆看著她的眼神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微妙的轉(zhuǎn)變,若溪看在眼中也不反駁,隨意的聳聳肩,“一會兒你扮成老爺,我扮成小廝,一定要大搖大擺的走進(jìn)去?!?/br> 李肆點點頭,想了想,把身上的一袋鼓鼓的東西遞給她,若溪打開來看,倒吸了一口冷氣,里面光燦燦,亮閃閃赫然是一袋子的金珠。 若溪瞇縫了下眼睛,躲過金子閃亮亮的光芒,“既然你扮作我的主子,總不能錢都放在我身上吧。喏,我留下一個,剩下的還是還給你吧。不過你待會兒可不能說話,免得露出馬腳?!?/br> 李肆看著她綻出一個可以稱作是瀟灑的笑容,默默收起袋子。 “艷姨,來大客啦!”門口的小丫鬟眼尖,一個高腔把樓里閑的發(fā)慌的幾個濃妝艷摸的小娘子全部召喚出來,呼啦啦圍攏上來,將他們兩個圍在中間。個個看到李肆懷里鼓囊囊的時候那眼珠子眼看就要飛了出來。 “咳咳。艷姨,借一步說話?!比粝獕旱土寺曇簦瑢⑵G姨招到一邊無人之處,將手放進(jìn)她的袖子里,聲音壓得更低,“艷姨,我家東家天生有疾,不能說話,所以您只管叫來個唱曲兒的小娘隔著簾子唱上幾段就好,只是,這房間一定要清雅的?!?/br> 艷姨喜滋滋的掂著袖子里圓滾滾的東西,滿口應(yīng)承,抖著胸前滿是香粉的手帕,一邊叫嚷,“你們這群小蹄子看見肥rou就往上盯?。恳膊慌屡K了人家的衣服??炜欤奸W開,月娥呢?把月娥叫來。哎喲,我說這位爺兒啊,走,咱們上三樓去,那里呀,最是清凈。”艷姨提起裙子領(lǐng)著李肆往樓上走,若溪見她伸手去拉他,趕緊趕過來,將自己的身體擋在他倆中間,滿面賠笑,“艷姨請,艷姨請?!?/br> 她微微抬頭,便看到李肆眼里閃爍這點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