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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士無雙在線閱讀 - 第132節(jié)

第132節(jié)

    漢子上上下下打量他很久,臉上陰晴不定,陳子錕始終淡然面對,笑呵呵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好,我就帶你去見,不過要把你綁上,眼睛蒙上。”漢子道。

    “老大,我懂,這是規(guī)矩?!标愖渝K很配合的伸出了手,任由對方將自己綁了起來,臉上也蒙了一塊黑布,牽著他翻山越嶺兼繞圈,走了足足半個時辰,終于抵達(dá)目的地。

    陳子錕先被晾了十分鐘,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乎很多人走了過來,然后是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在怒喝:“怎么把個探子給帶來了,拉下去崩了!”

    第三章 悍匪孫美瑤

    陳子錕心中一凜,心道糟了,能在匪巢里如此發(fā)號施令之人,定然是匪首,不加審訊就要槍斃人,說明此人性格魯莽,專橫跋扈,和這種人是無法講道理的,而自己面蒙黑布,雙手被縛,一身武功都施展不出來,想反抗都沒機會。

    難道老子一世英名,真要死在這小小匪窟里么!

    一個土匪上前一腳踹在陳子錕腿彎,硬是沒踹動,然后就聽到步槍拉栓的聲音,緊接著是土匪聲色俱厲的吼聲:“跪下!”

    陳子錕知道,這是要槍斃自己了,這種場面他經(jīng)過不少,當(dāng)初在關(guān)東混的時候,綹子里也經(jīng)常槍斃官軍的探子,遇到痛哭流涕下跪求饒的,往往都是直接一槍崩了,沒啥好說的,要想活命的唯有一個辦法!

    “哈哈哈哈!”就在槍口頂?shù)疥愖渝K后背上的時候,他猛然狂笑起來,笑的酣暢淋漓,絲毫也沒有即將被槍斃的人應(yīng)有的覺悟。

    匪首果然中計,一聲厲喝:“住手!”

    陳子錕暗叫僥幸,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你笑個啥?”匪首問道。

    “我笑你浪得虛名,堂堂一個大寨主,竟然不懂江湖規(guī)矩?!标愖渝K笑夠了,才冷冷的答道。

    這下匪首可毛了,圍著陳子錕轉(zhuǎn)了幾圈,語氣很沖的質(zhì)問道:“你說,老子哪里不懂江湖規(guī)矩了,你若是能說出個一二三來,老子就放你一馬,若是胡咧咧,老子就活剮了你!”

    陳子錕絲毫不懼,鄙夷道:“老子是來贖人的,你綁了rou票還要綁苦主,這算什么道理,難道咱們山東好漢就是這么做買賣的?”

    匪首冷哼一聲:“你說你是苦主?”

    “對,老子是苦主。”陳子錕氣定神閑。

    “放你娘的屁!你小子是官軍的探子,你在臨城車站旁邊的剃頭攤子推了個禿頭,當(dāng)老子不知道啊?!狈耸缀鋈槐┡饋怼?/br>
    陳子錕一驚,土匪果然厲害,眼線都放到臨城去了,如此看來,自己的底細(xì)人家已經(jīng)了若指掌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哈哈哈,大寨主帳下果然有千里眼順風(fēng)耳,不錯,老子確實是北京來的苦主,我的女人叫沈鑒冰,就在藍(lán)鋼快車上,被貴寨接了去,我是來贖人的。”

    “贖人,那你為啥要扮成貨郎?”

    “廢話,我穿一身軍裝進來,早被你們崩了?!?/br>
    匪首愣了一會,顯然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彎,不過很快就有人在旁邊陰陽怪氣的問道:“既然是來贖人的,那你正大光明的來就是,喬裝改扮,分明是探子。”

    “對,你就是探子!”匪首道。

    陳子錕嘆口氣,道:“可悲啊,偌大一個山寨,竟然沒有一個明白人,我化裝成貨郎,不是為了打探情報,而是為了躲避官軍,如今案子鬧得這么大,北京上海的洋人都驚動了,官兵封山,苦主就算想拿錢贖人也進不來啊?!?/br>
    “有點道理啊?!狈耸椎那榫w似乎有些緩和了。

    陳子錕接著道:“如果我真是探子,就憑貴山寨的兄弟,恐怕沒那么容易把我請來?!?/br>
    這話激怒了匪首,大喝一聲:“把他解開!”

    陳子錕臉上的黑布和手上的繩索終于解開,突如其來的明亮讓他的眼睛一時間無法適應(yīng),只能瞇起眼睛打量周圍。

    這是一處山坳里搭起來的草棚,地上擺著幾個簡陋的木頭桌椅,眼前這幫橫眉冷目散發(fā)著囂張氣焰的就是做下臨城火車大劫案的土匪們了,比起關(guān)東同行來,山東的土匪要寒磣一些,身上的衣服千奇百怪什么都有,長袍馬褂、舊軍裝、破西裝、唱戲的行頭,甚至還有女人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武器也是五花八門,盒子槍、左輪、獨撅牛、土炮、以及嶄新的日本造三八式!

    出乎意料的是,匪首是個極其年輕的后生,身材高大氣宇軒昂,頭戴黑氈帽,身穿天青色大褂,下擺撩起來塞在腰間牛皮板帶里,渾身上下透著利索,不過眉宇間透著一股憨直之氣。

    “看你這塊頭,是個練家子吧?”匪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子錕問道。

    “練過一些微末的外門功夫而已?!标愖渝K話說的謙虛,語氣可一點也不謙虛。

    匪首點點頭,在他面前踱了兩步,忽然一記直拳打過來,拳頭未到,罡風(fēng)已到,陳子錕就覺得臉上一陣刺疼,頭發(fā)都向后掠起了,他沒有絲毫猶豫,揮拳迎擊,兩只拳頭硬碰硬的撞在一起,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兩人齊刷刷的后退了幾步,陳子錕只覺得虎口生疼,整個拳頭都麻了,出道這么久,他還沒碰到過如此強勁的對手。

    匪首顯然也有些驚詫,要知道他這一拳是可以打死一頭牛的,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從容接下,看來還真不是一般的練家子,他不由得興奮起來。

    “朋友,看招!”匪首身形一閃,如同下山猛虎般撲了過來,拳拳帶著勁風(fēng),動作剛猛無比,陳子錕看出對方使得是少林拳的路子,功底相當(dāng)扎實不說。更有一身天生神力,在這深山老林的匪xue之中能遇到如此難得的對手,陳子錕的斗志也被喚醒了,長嘯一聲迎了上去。

    兩人拳來腳往打得精彩無比,看熱鬧的土匪們時不時叫一聲好,寂靜的山林被驚動,無數(shù)飛鳥沖天而出,忽然之間,正在打斗的兩人停下了,土匪們就看到陳子錕手拿一把盒子槍正瞄著大寨主的胸口。

    匪首愣住了,因為這把槍是自己的。神不知鬼不覺就在打斗之中被對方摸了去,可見人家的功夫還是技高一籌,現(xiàn)在只要人家一勾手,自己這條小命就算交代了。

    周圍全都安靜下來,土匪們虎視眈眈,惡狠狠瞪著陳子錕,誰也不敢說話。

    陳子錕忽然笑了:“大寨主,我一時技癢想秀秀槍法,你不在意吧?!闭f完這話,也不待匪首同意,瞄也不瞄,看也不看,抬手就朝天上開了一槍。

    槍聲一響,土匪們紛紛舉起了手中槍,可匪首卻舉手喝道:“住手!”

    一秒鐘后,天上掉下來兩只死鳥,一箭雙雕!這槍法沒的說。

    盒子槍在陳子錕手里飛速轉(zhuǎn)了幾個圈,槍柄朝著匪首遞了過去:“大當(dāng)家的,獻丑了?!?/br>
    匪首兩只牛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接過槍笑道:“朋友好俊的功夫!擺酒,入席!”

    陳子錕終于松了一口氣,過關(guān)了。

    ……

    山間草棚下,土匪們擺下酒席,粗笨桌子上,一壇酒,幾個茶杯,一盤豬頭rou,一盤饅頭,簡單至極。

    陳子錕掃了一眼,將茶杯蓋反過來卡在杯子上,又拿起筷子橫放在酒杯上,拱手道:“三老四少,辛苦,辛苦。”

    一直站在匪首身后的老土匪眼中精光一閃,上前伸出右手,但食指是彎曲的,和陳子錕握握手問道:“敢問這位老大貴姓?”

    陳子錕道:“免貴,在家姓陳,出外姓潘”

    老土匪更加客氣了:“敢問老大是在家里的么?”

    陳子錕道:“好說,沾祖師爺?shù)撵`光?!?/br>
    老土匪道:“貴家?guī)熓悄囊晃???/br>
    陳子錕道:“在家子不敢父,出門徒不敢言師,家?guī)熜绽睿虾裣沦??!?/br>
    老土匪倒吸一口涼氣,抱拳道:“原來是通字輩的師叔,怠慢了,怠慢了?!?/br>
    陳子錕笑道:“好說,好說,都是自家人?!?/br>
    剛才這一番對話是青幫嘮海底的切口,棗莊一帶靠近京杭大運河,而運河歷來是青幫的地盤,所以在這里遇見青幫弟子也不足為奇。

    不過匪首卻有些糊涂,撓著剃得鐵青的禿瓢腦袋問道:“叔,嫩說的啥?”

    老土匪道:“紅花青菜白蓮藕,這位老大是在青幫的,論起輩分來,我得稱呼他一聲小師叔,他的老頭子就是當(dāng)年的光復(fù)軍少將司令李征五,那是和孫文先生平起平坐的人物。”

    匪首肅然起敬,向陳子錕抱拳自我介紹道:“我叫孫美瑤,抱犢崮的寨主?!?/br>
    陳子錕亦抱拳行禮:“在下陳子錕?!?/br>
    “陳老哥,你的功夫哪里學(xué)的,能教我兩招么?”孫美瑤居然先提到了這個話題。

    陳子錕道:“我?guī)煆木鋾粼?,迷蹤拳沒有傳內(nèi)不傳外的規(guī)矩,既然大當(dāng)家的想學(xué),那我就獻一回丑了!”

    說罷一擰身子又下了場,將一套迷蹤拳演了一遍,剛才是拼死相博,固然精彩,看美觀性不夠,現(xiàn)在他是刻意表演,動作自然行云流水,連綿不斷,練的酣處,只見滿場都是人影,衣袂飄飄,風(fēng)聲不絕于耳,看的眾土匪眼睛都直了。

    一套迷蹤拳練完,陳子錕收了招數(shù),如同漫山野鳥歸了巢,孫美瑤鼓掌道:“好!”

    眾土匪也大聲叫好。

    “見笑了?!标愖渝K重新入席,孫美瑤端起大碗敬酒:“陳老大,干。”

    “干!”陳子錕端起碗來咣咣咣喝了下去,亮出碗底。

    “爽快!”孫美瑤卷起袖子,又倒了兩碗酒,如此連干三碗,陳子錕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酒是山里人自己釀的包谷酒,極其濃烈,再加上山風(fēng)一吹,上頭!

    “老大拳腳厲害,槍法厲害,喝酒也厲害!我佩服。”孫美瑤一拍桌子:“來人呀,把我嫂子請來?!?/br>
    第四章 五張花票

    片刻之后,鑒冰被帶了上來,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陳子錕,但卻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恐懼或者驚喜的樣子,而是白了他一眼道:“喲,你咋才來啊。”

    陳子錕心念一動,頓時明白過來,鑒冰可不是尋常良家婦女,人家是上海灘見過大場面的頭牌,又出洋數(shù)年,什么世面沒見過,豈能被幾個小土匪嚇得亂了陣腳。

    “我這不是來了么,怎么樣,沒餓著凍著吧?!标愖渝K說著,上下打量鑒冰,只見她外罩風(fēng)衣,里面隱約露出絲綢睡衣的邊角,腳下是一雙拖鞋,看來劫案發(fā)生之時,土匪的動作挺快,連給旅客們穿上衣服的時間都沒留。

    “兄弟們都挺客氣的,吃的喝的一點沒虧待我們?!辫b冰說道,一副道上大姐頭的氣派。

    看鑒冰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也不像是受過虐待的樣子,陳子錕便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向?qū)O美瑤道:“大當(dāng)家,咱談?wù)掳?。?/br>
    孫美瑤一愣:“什么事?”

    陳子錕道:“我是來領(lǐng)票的,當(dāng)然談水頭,大當(dāng)家的盡管叫票,我都接著?!?/br>
    孫美瑤伸出大拇指贊道:“陳老大,實在人!好,我也不瞞你,嫂夫人這樣的花票,我們山寨一般叫票一萬現(xiàn)洋?!?/br>
    陳子錕沉吟片刻道:“兄弟們做一票大生意不容易,這樣吧,我再加一半,給你們一萬五,現(xiàn)在軍隊封鎖的嚴(yán),這么多銀洋運不進來,還是金條方便,十五根大黃魚,隨后送到?!?/br>
    孫美瑤眼睛里閃耀起金色的光芒,興奮道:“老大,你太敞亮了,我服你!”眾土匪也都交口稱贊。

    忽然孫美瑤身后的那個老土匪干咳一聲,附耳上來嘀咕了幾句,孫美瑤做恍然大悟狀,道:“你老大這么講究,我姓孫的也不能不仗義,這樣吧,嫂夫人你帶走,我分文不取?!?/br>
    陳子錕道:“這怎么能行,你不要錢,兄弟們還得吃飯呢,咱不能壞了這行的規(guī)矩?!?/br>
    孫美瑤比他還堅決:“不行,我姓孫的吐口唾沫砸個坑,說不要錢就不要錢,老大你再這樣我翻臉了!”

    鑒冰見狀勸道:“都別爭了,不如這樣,我這張票就承了大當(dāng)家的心意,咱們再領(lǐng)幾張rou票走,贖金照付,不就行了?!?/br>
    孫美瑤一拍大腿:“中!就照嫂子說的辦!不過現(xiàn)在山寨不缺金銀,缺的是子彈?!?/br>
    陳子錕道:“好說,除了金條,我再帶幾箱子子彈來?!?/br>
    孫美瑤大喜:“好!陳老大果然義氣。”

    那老土匪欲言又止,眼中隱隱可見憂慮之色。

    接下來的問題是領(lǐng)哪幾個rou票,孫美瑤非常爽快的邀請陳子錕前去挑選,rou票就押在百丈開外的一個山洞里,門口埋伏著暗哨,洞口用樹枝巧妙的遮住,若不是有人領(lǐng)路,根本不可能找到。

    山洞里光線很暗,適應(yīng)一會兒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洞內(nèi)有五丈見方的平地,洞深處極其低矮,石壁濕漉漉的往下滴水,地上或蹲或坐著幾十個狼狽不堪的洋人,衣衫不整,缺鞋少襪,蓬頭垢面,看起來吃了不少苦頭,不過氣色尚好,而且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說明土匪對他們還是比較客氣的。

    陳子錕迅速點了一下人數(shù),有三十五個人,其中花票(女人質(zhì))有十余個,這個數(shù)字和官方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明顯出入較大,說明土匪不止這一個藏人的地方。

    “老大,你隨便挑,挑中誰,那是誰的造化。”孫美瑤指著這些可憐巴巴的人質(zhì),對一個矮個子土匪道:“把老子的話翻譯過去,讓他們把臉抬起來,讓陳老大慢慢挑。”

    那矮個子土匪立刻用蹩腳的英語把這段話說了出去,人質(zhì)們頓時sao動起來,爭先恐后的仰起頭來,眼巴巴的看著陳子錕,他們不清楚來的這個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此時任何希望都是救命的稻草。

    陳子錕沒想到土匪中竟然還有會說英語的人物,他原本想用英語安撫一下眾人的打算只好擱置,不過還是cao著一口流利的紐約口音道:“女士們,先生們,承蒙大當(dāng)家的恩準(zhǔn),我可以帶走一些人質(zhì),我希望由你們自己來做出這個選擇,請注意,年老和有疾病的優(yōu)先,女士優(yōu)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