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軍萬馬，卻如一座高大的山，壓向一群螻蟻，那衣襟已經(jīng)散開，露出青年肩膀上血紅的麒麟圖騰，在潔白的雪中，是那樣刺目。

    云晟拼命敲打著響鼓，口中高聲念誦著那首前朝李太白的俠客行，他終于想起來，在他幼年時，第一次聽到母親念這首詩 ，是怎樣的心潮澎湃，他幻想過，有怎樣的俠客。

    現(xiàn)在，他真正見到了。

    一地尸首，一地血花。

    結(jié)束了。

    隨著最后一個侍衛(wèi)倒下，姬鴆走到已經(jīng)倒在地上發(fā)抖的祝何生面前，他舉起了劍，一滴鮮血從劍尖滑落。

    滴在了他的靴尖上。

    這個漂亮的，溫文的，講禮貌的年輕人，對著地上那個屠滅了他全族，此時正在瑟瑟發(fā)抖，沒有一點耀武揚威之態(tài)的大太監(jiān)，靜靜地說：“我叫姬鴆。”

    “很久之前，我叫姬鳩，可自我族亡的那天起，我就改名為鴆，我要當一杯最du的酒，讓你喝下去，充滿痛苦地死去?！?/br>
    “但后來，我不想把這作為我的全部，因為我的眼睛，看見了天下之劍。”

    “可我還是要殺你，我必須殺你。”

    “祝何生，你聽好，血債血償，姬家三十六代長房嫡長子，姬鴆，來取你xing命，老天有眼，望先祖可見?！?/br>
    “不——！”祝何生終于發(fā)出了尖叫：“不！不！停下！你要什么我都……”

    他沒能再說下去。

    他的頭落在了地上。

    這個惡貫滿盈的，無惡不作的大太監(jiān)。就這么睜著圓圓的眼，張著嘴，滑稽可笑地死去了。

    姬家二十年的血仇，終于報了。

    姬鴆收起劍，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朝云晟和素心走來，后者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跌跌撞撞地朝他跑去。

    他扶住她，望向了云晟。

    兩個人，安靜地對視著。

    顧陽微微笑了起來。

    他的眼神，很靜，心，也很靜。不靜的是云晟，是蕭青。

    那沸騰的血yè，似乎一瞬間都冷了下來。

    他看著他，說：“我殺了祝何生，我報了我家的仇，我該做的事，已經(jīng)做完了?！?/br>
    “還有一件，得你來做?！?/br>
    青年卸下衣冠，將長劍遞出，說：“殺了我吧?！?/br>
    “不！”

    “不?。　?/br>
    兩聲，出自兩人的口中。可他并不在意，只是平靜地說；“唯有殺了我，可解此局。”

    “祝何生死在我手上，他的黨羽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不jiāo出罪魁禍首，南山鎮(zhèn)的安危也會受到威脅，我殺他，既是為了私仇，也是為了天下，可我不能因為殺了他，更毀了天下一線生機?！?/br>
    “現(xiàn)在，你殺了我，拿我的血rou去獻給皇上，告訴他，這是祝何生企圖私吞的麒麟rou，皇上必將大喜，也將寵信于你，你，就能代替祝何生?！?/br>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起來，對著云晟輕輕點了點頭，然后望向了素心。

    那個女子的眼睛里，已經(jīng)含滿了淚。

    他沉默了一會，說：“請多保重?！?/br>
    素心支撐不住，哭喊道：“你就只有這一句話要說嗎??？”

    天下第一的劍客，武功蓋世，沒有人可以殺死他，他卻愿意為了自己的道，死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手中。或者說，他也沒有死在他手中，他只是為了道，殉道。

    天下蒼生如何，天下如何，天下之劍又如何，這些事，必須要以他的死為改變的契機，那一份被傳言的神乎其神的麒麟rou，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顧陽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姬鴆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他的發(fā)冠已經(jīng)散落，衣衫也不算整齊，可人們一眼看去，卻依然覺得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他是個俠客，是個君子，是道，在一個人身上最極致的體現(xiàn)。

    他望了兩人一眼，拔出了長劍，那劍身微顫，發(fā)出了悲鳴。

    這把以他以前的名字命名的劍，感受到了主人即將離去。

    他想起來，師傅把這把劍送他時，告訴他，一個劍客最重要的，是心中劍。

    他現(xiàn)在算不算，拔出了他的心中劍呢？

    他的心中劍……

    “素心……那個心，是我給你的東西，我把我的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