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

    “沒有鏡子如何妝扮？”鄭菀將妝奩的抽屜一樣樣打開，連小的銅耙鏡也沒有，“金簪玉飾，水粉胭脂、黛筆鏍鈿，樣樣俱全，為何會獨(dú)獨(dú)缺了鏡子？——這不對！”

    崔望沒作聲。

    他跟著走到梳妝臺前，以手指在妝奩上敲敲打打，側(cè)耳聽了一會兒動靜，最后也不知如何動作，一聲”啪嗒”，竟從最后一層木屜里彈出一個隔層，伸手進(jìn)去一摸，便摸出來一只耙鏡，手掌大小，柄身刻了一圈繞枝蒲葦，鏡身雕工細(xì)鏤，華美異常。

    “哎，好生漂亮！”

    鄭菀湊過去，額前的一綹發(fā)絲隨動作飄起，沾著木蘭香氣落到崔望執(zhí)了耙鏡的手腕上。

    他抿嘴看了她一眼，似忍耐一般什么都沒說，只將鏡面轉(zhuǎn)到她面前，問：

    “看見何物？”

    鄭菀驀地睜大了眼睛。

    縱使書中描述萬端，可現(xiàn)實(shí)里第一回見到這般仙家之物，依然讓她感覺震撼，小小不過巴掌大的鏡面上，正無聲放著一段……

    故事？

    便像她透過這鏡面在偷窺旁人私隱，她怔然道：

    “拜堂，成親。”

    鏡中一對兒男女已經(jīng)行到第三禮，夫妻對拜，拜完起身，鄭菀才發(fā)現(xiàn)，鏡中那一對兒男女，竟是她和崔望！

    紅嫁衣、紅蟒袍，那小娘子和郎君模樣與她和崔望一般無二。

    “這兒……竟是成親，我跟你成親?！?/br>
    鄭菀驀地抬頭，抬手就揪住他紅艷艷的蟒袍袖：“這可怎生是好？”

    這一抬頭，發(fā)現(xiàn)崔望正對著墻面上的金玉良緣圖出神，鄭菀一看，亦吃了一大驚：方才還面目難辨的新郎新娘，竟已經(jīng)直起身，用那張與她和崔望一般無二的臉朝她二人笑！

    鄭菀一個哆嗦，下意識往崔望身后躲。

    “莫、莫非是攝魂術(shù)，我與你其、其實(shí)早死了？”

    縱使之前想的千般萬般好，看到這般詭異之境，鄭菀依然免不了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

    “未死?！?/br>
    崔望細(xì)細(xì)觀察，最后在鏡柄發(fā)現(xiàn)了極被容易忽略的以枝葉繚繞成的小字，“傀鑒”。

    鄭菀看著他眉心又緊緊擰了起來：

    “只是比較麻煩?！?/br>
    “何意？”

    “傀鑒，意‘傀儡之鏡’?！贝尥y得愿意與她敘說，“皮影戲可曾看過？”

    鄭菀點(diǎn)頭：“看過。”

    少時愛看。

    “你與我，如今便是這扮戲的皮人?！贝尥麑⒛强b呈于置了一對兒龍鳳燭的桌上，“扮戲給這傀鑒看?！?/br>
    耙鏡內(nèi)果然又開始放起方才一段，鄭菀看著自己與崔望又拜了一次堂。

    “拜、拜堂？”

    鄭菀似明白他的意思了，“照著演？”

    “是極?！贝尥茖λ藭r的聰穎感到滿意，點(diǎn)頭，“香燭燃盡，還未拜完的話，你與我便會留在此處，當(dāng)真做一對皮人?！?/br>
    鄭菀這才悚然發(fā)覺，醒來時還有半截的龍鳳對燭，如今又短了一半。

    “你且放心，此間發(fā)生之事不過權(quán)宜之計(jì)，出去之后，我必會守口如瓶，不對第三人講。”崔望似也感到困擾。

    誰知鄭菀半點(diǎn)未猶豫，迅速站到鳳燭那頭，對著他一疊聲的催促：“快些，莫要讓香燃盡了?！?/br>
    崔望愣了愣，站去了龍燭那，兩人都著了嫁衣，連紅綢都省了，白綢被燭光一映，竟像染了血。

    在耙鏡又一次開始回放時，兩人如牽線皮影人，身形重疊，同步開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共同直起身時，鄭菀才發(fā)覺，因著龍鳳對燭靠得不遠(yuǎn)的關(guān)系，她與崔望幾乎面碰面，挨在了一塊，鼻息相聞，蘭草的香氣繚繞在身側(cè)，她晃了晃神。

    燭火映面，他眸光似染了火，清冷凝結(jié)成的霜雪也被一并化了去。

    鄭菀下意識踮起腳，往他嘴上貼了貼。

    阿耶說了，膽要大，心要細(xì)，臉要黑。

    “你作甚？”

    崔望一動不動，眼皮底下仿佛積了萬年的冰雪，仿佛方才的柔軟是一時錯覺，他未避開，也未推他，好似這兩唇相接無足輕重。

    鄭菀惶然紅了臉：

    “我、我也不知。”

    言罷，又似鼓起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