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jié)
姬林上次被侍女追著打,已經(jīng)被打出了心理陰影,這事關(guān)狗子的尊嚴(yán),自然不想再去,祁律一看大局為重都不能打動天子,便坐到天子身邊,笑瞇瞇的說:“林兒,太傅給你做奶油蘑菇湯,可好?” 天子眼皮一跳,也不知是奶油蘑菇湯太好喝太新鮮了,還是那句林兒太動聽了,反正天子聽著祁太傅這句話,心里撲騰猛跳,板著的唇角終于繃不住了,那一臉的決然也有些動搖,稍微側(cè)目說:“再喚一聲,太傅再喚一聲林兒。” 別說是一聲,一百聲都沒問題。 祁律毫無原則的說:“林兒、林兒、林兒!” 子時之后,祁律拍著小土狗的大腦袋,揉了揉他的小耳朵,笑瞇瞇的說:“去罷,皮卡丘?!?/br> 小土狗:“嗷嗚?”皮甚么? 小土狗認(rèn)命的從天子營帳鉆出來,再次熟門熟路的穿梭在營地中,往齊國使者太子諸兒的營帳而去。 小土狗靠近營帳一看,太子諸兒仿佛已經(jīng)燕歇了,營帳里熄了燈,沒有光線,不過仔細(xì)一聽,小耳朵豎起來抖了兩下,甚么都騙不過小土狗,雖然營帳里熄了燈,但里面還有聲音,太子諸兒絕對沒有歇息。 小土狗晃著小尾巴,使勁從營帳邊角鉆進(jìn)去,“咕咚!”一聲悶響,因?yàn)檫吔堑目p隙太小了,小土狗胖胖的小屁股差點(diǎn)卡住,晃了好幾下,這才搖頭擺尾的擠進(jìn)來,還來了個就地翻滾,撞在了案幾上,捂住自己的大腦袋。 因?yàn)樾⊥凉返淖ψ犹绦。孀〈竽X袋的動作有些吃力,好像賣萌一樣揉著自己的腦袋。 “呀!甚么聲音?” 營帳內(nèi)里傳來一聲驚呼,小土狗還在揉自己的腦袋,聽到聲音耳朵都支棱了起來,趕緊手忙腳亂的往角落縮去,還不忘把自己的尾巴也一同拽進(jìn)來,免得暴露。 小土狗縮進(jìn)角落,用爪子捂住自己的狗嘴,不出一點(diǎn)子聲音,大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太子諸兒的營帳中,怎么會有女子的聲音?而且這聲音十足耳熟。 “我聽見外面有聲音。”那個女子的聲音又說話了。 小土狗瞇了瞇眼睛,這次不會聽錯,絕對是女子的聲音,而且是齊國國女的聲音,怪不得如此耳熟。 已經(jīng)過了子時,齊國國女竟然在太子諸兒的營帳中,果然跑不了了,祁律聽得無錯,那弟親是太子諸兒才對。 隨即太子諸兒的聲音傳來,說:“姊姊聽錯了罷,沒有人,都讓我給遣出去把風(fēng)了。” 齊國國女的聲音說:“弟親,過了明日,咱們可就要進(jìn)入鄭國了,你的法子到底是甚么?真的管用么?” 太子諸兒的嘴巴很嚴(yán),竟然連齊國國女都不告知,只是說:“姊姊放心,這個法子絕對把牢,姊姊無須擔(dān)心,難道你還不相信我么?” “我就是相信你!”齊國國女的聲音有些害羞,說:“弟親,姊姊為你做了這么多,你可不能辜負(fù)了姊姊呀?!?/br> “放心便是了?!碧又T兒又說:“時辰太晚了,姊姊還是回去歇息罷,千萬別累壞了身子。” 太子諸兒又是一頓花言巧語,小土狗聽見齊國國女要走出來的聲音,趕緊躲嚴(yán)實(shí),國女很快離開了營帳,營帳中就剩下太子諸兒一個人。 小土狗一看,齊國國女都走了,看來今日是打探不到甚么了,這太子諸兒嘴巴太嚴(yán)實(shí),什么也不透露,就連對齊國國女也不透露。 小土狗總覺得太子諸兒有問題,他連齊國國女都隱瞞,怎么覺得這個法子,并沒有他說的那么好呢? 小土狗本想離開,但是太子諸兒站在營帳的外間沒有往里走,所以小土狗不好鉆出來,怕被太子諸兒看見了,只得先躲在角落。 哪知道就在這時候,太子諸兒突然說:“來人?!?/br> 一個從者從外面走進(jìn)來,說:“太子,請吩咐?!?/br> 太子諸兒的臉面陰測測的,透露著一股子猙獰,冷笑說:“我聽說這些天,國女不思飲食,沒甚么胃口?” “正是?!睆恼哒f:“膳夫們?yōu)榱诉@個事兒,一直煩惱著,不知給國女做些什么膳食好?!?/br> 太子諸兒的臉色劃過陰沉,說:“吩咐膳房,做一些酸甜開胃的朹子給國女吃,一日三餐多來一些?!?/br> 朹子? 小土狗奇怪的歪了歪小腦袋。朹子他知道,說白了就是山楂,到了宋代的時候,朹子才喚作山楂,在這之前,山楂有各種各樣的名字。 小土狗記得之前祁律也用朹子做過美味,祁律用朹子做成了炒紅果,還給鄭伯寤生的母親武姜吃,害得天子吃了好大一頓的味兒,就算沒吃朹子,都能吐出酸水來了。 從者一聽,答應(yīng)一聲,便離開了。 小土狗很是納悶,朹子很是普通,身為貴胄,朹子吃的都夠不夠了,為何太子諸兒會這般陰沉的吩咐從者,他著實(shí)想不通。等太子諸兒往內(nèi)間里面走去,小土狗便蹭著地面往外爬,準(zhǔn)備從帳篷的縫隙原路鉆出去。 小土狗的動作十分靈敏,不過到了縫隙的地方又被卡住了,使勁晃動著小尾巴,擠啊擠,擠啊擠,就在他馬上要擠出去的時候…… “汪!” 小土狗突然叫了一嗓子,不為別的,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尾巴被人抓住了。小土狗是頭朝外向外擠的,這會子突然被人抓住了尾巴,也看不到是甚么人,驚得一身冷汗。 緊跟著小土狗被人拽著尾巴揪了起來,定眼一看,竟然是太子諸兒。 太子諸兒聽到了動靜,走出來就看到一只小野狗在自己的營帳里撒野,立刻一把抓住,拽起來說:“一只土狗子?還以為是老鼠,沒成想是狗子?!?/br> “嗷嗷嗷——” 小土狗使勁的撓飭著小爪子,心中都是淚,寡人看來不適合聽墻根兒,每次都會發(fā)生意外。 太子諸兒抓著小土狗,冷笑說:“狗畜生,我最討厭帶毛兒的小畜生,來人啊!” 從者又走了回來,太子諸兒便把小土狗交給從者,說:“把它的皮扒了,燉一鍋狗rou來吃,正好這冬日里暖暖身子?!?/br> 小土狗:“嗷嗷嗷??!”放肆! 小土狗使勁掙扎著,踹著小短腿兒,但是被抓住了命運(yùn)的后頸,根本動彈不了,從者便拎著小土狗從營帳走出來,準(zhǔn)備交給膳房。 祁律讓姬林前去探聽,自己則等在營帳中,等了好一會子,都要睡著了,天子還是不回來,沒成想突聽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嗷嗷嗷”之聲,那叫聲特別的耳熟。 “糟了,”祁律一個打滾兒從榻上翻身而起,說:“不會是兒子出事兒了罷?” 太子諸兒抓到小土狗,的確沒有懷疑小土狗是“細(xì)作”,但要吃掉小土狗,祁律順著狗叫的聲音跑過去,便看到幾個膳夫弄了一盆水,正在給一只小狗子“沐浴”。 “這狗子,不知從哪里跑進(jìn)來的,一身都是土。” “好好洗洗,不然牙磣?!?/br> “洗干凈了趕緊燉了?!?/br> 小土狗被幾個膳夫按在盆里,使勁撲騰著,水花四濺,祁律跑過來一看,便看到小土狗小可憐兒一樣扒著木桶的邊緣,一看到自己,叫的更加可憐兒。 祁律趕緊跑過去,一把搶過小土狗,也不管小土狗身上是不是濕的,摟在懷里,這大冬天的,膳夫們給小土狗洗澡,也沒用溫水,用的就是冷水,冷的小狗子直打抖。 祁律連忙用自己的衣裳裹著小土狗,一臉護(hù)犢子的模樣。 膳夫們有些發(fā)懵,說:“祁……祁太傅?” 祁律皺著眉,說:“這狗子是律養(yǎng)的,方才不小心跑丟了。” 膳夫們嚇了一跳,他們險些將祁太傅的愛寵給烹了!這要是真的烹了,還不是死罪么? 膳夫們趕緊說:“太傅恕罪,太傅恕罪!小臣不知啊,不知這狗子是太傅的愛寵?!?/br> 祁律也不多話,趕緊抱著小土狗往營帳跑,進(jìn)了營帳,吩咐獳羊肩打來熱湯,手腳麻利的給小土狗用熱湯沐浴。 小土狗簡直是死里逃生,扒著熱湯木桶的邊沿,狠狠的噓了一口氣,“阿嚏!”還打了一個小噴嚏,那眼神相當(dāng)可憐巴巴。 天子一輩子都不想回憶起昨晚的事情,差點(diǎn)被抓走做了狗rou的溫鼎,第二天天色一亮,姬林從小土狗變回了天子,立刻就醒了過來,簡直是噩夢…… 祁律昨日折騰到很晚,一大早又被姬林吵醒了,睜開眼睛,便發(fā)現(xiàn)姬林摟著自己的胳膊,一副粘人小可憐兒的模樣,非要靠著祁律的肩頭,還用低沉沙啞的嗓音說:“太傅,寡人還以為再見不到太傅了。寡人為了太傅,差點(diǎn)被做成狗rou溫鼎,太傅以后定要對寡人再溫柔一些?!?/br> 祁律:“……” 天子昨日根本沒有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還差點(diǎn)被做過狗rou火鍋,隨口說:“那齊太子吩咐從者給齊國國女多做一些朹子,說甚么一日三餐都要有,給國女開胃用?!?/br> “朹子?!” 天子只是隨口一說,他并沒發(fā)現(xiàn)有甚么不妥,而祁律則是一驚,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說:“齊太子真的這么說?” 姬林點(diǎn)頭說:“正是,太傅,這朹子有何不妥么?” 祁律瞇著眼睛,說:“律終于明白了,終于明白太子諸兒所說的好法子,是甚么法子了,簡直是一個陰毒的法子?!?/br> 天子更是迷茫了,他怎么沒明白? 其實(shí)這不賴天子“無知”,畢竟天子還沒娶親,他的初戀可是祁太傅,身為一個貴胄又五谷不分,自然不知這朹子,也就是山楂的作用了。 在中醫(yī)看來,酸味主收斂,尤其是山楂,會刺激zigong收縮,而且山楂還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倘或孕婦吃多了,這兩方面都很可能導(dǎo)致流產(chǎn)。很多孕婦懷孕期間都喜歡吃酸辣的東西,但絕對不建議多吃山楂來開胃,更別說是一日三餐頓頓都吃了。 祁律一聽太子諸兒這話,登時明白了,怪不得太子諸兒打死也不告訴齊國國女這個好法子是甚么,因?yàn)楦静皇巧趺春梅ㄗ印_@個法子對于太子諸兒來說是好法子,一旦齊國國女流產(chǎn),便可以來一個死無對證,太子諸兒便能脫開干系。 祁律搖搖頭,說:“渣男已經(jīng)夠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長得還不好看?!?/br> 天子聽祁律分析之后,皺了皺眉,說:“齊太子這是想要在進(jìn)入鄭國之前,斬草除根,寡人必不能讓他如愿?!?/br> 如果不能在眾人面前揭穿年度大戲,又怎么能打破齊國和鄭國聯(lián)合的關(guān)系呢? 祁律說:“放心,這點(diǎn)子小事兒就包在律身上了?!?/br> 齊國國女沒有胃口,想要吃酸甜開胃的吃食,太子諸兒便讓膳夫做朹子給齊國國女吃,但如果有了旁的酸甜開胃的吃食,齊國國女對朹子不感興趣,一口不食,太子諸兒的計(jì)劃豈不是落空了? 別人不敢打包票,但祁律可以,祁律打算做一些酸甜開胃的吃食,保證齊國國女吃一口想兩口,而且頂飽,絕對撐得國女沒有胃口多吃一口朹子。 祁律最近新弄了一些黃油出來,之前做過了奶油蘑菇湯,大受好評,畢竟這個年代沒有西餐,奶油蘑菇湯和中式的飲食大有不同,因此天子覺得很新鮮。 祁律就打算,再用這個黃油,做一個酸甜可口的吃食,不只是開胃,而且還頂飽——水果派! 說起水果派,祁律最喜歡的就是蘋果派。派皮里面混合著nongnong的黃油,經(jīng)過烤制,一口咬下去又酥又香,內(nèi)餡則是用蘋果炒制的蘋果醬,醬汁濃香甜蜜,蘋果經(jīng)過炒制一點(diǎn)兒也不稀爛,去除了多余水分保留了一股最甜脆的嚼勁,那口感真是相當(dāng)微妙,仿佛是水果的升華。 反正祁律做的蘋果派,讓很多不喜歡吃水果的人都大加稱贊,恨不能一口氣能吃下一個八寸的大蘋果派。 如今這個年頭是沒有蘋果的,不過春秋時期的水果不少,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匱乏。例如葡萄,詩經(jīng)中記載“六月食郁及薁”,這薁其實(shí)就是野葡萄,所以準(zhǔn)確來說,葡萄和芝麻都并非是漢武帝時期才傳入的,古來有之,只是被忽略了而已。 不只是葡萄,這年頭其實(shí)也有一種“蘋果”,被稱為柰。柰和蘋果都是薔薇科的植物,從外形上看相近,古代素來有大禹食紫柰的說法,柰是中國古代的水果之一,根據(jù)記載,應(yīng)該是口感綿軟一些的綿“蘋果”,只不過后來到了蘋果傳入中國之后,脆甜的蘋果很快接替了紫柰,紫柰便消失在了歷史的舞臺上。 祁律想要做水果派,野薁、紫柰,還有梨子等等,是要甚么有甚么,準(zhǔn)備一大筐的水果,全都洗干凈,盛放在竹制的籩豆中,然后準(zhǔn)備化開黃油和面。 祁律正在和面,公孫滑從膳房外面走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個模子,便是祁律吩咐打造的,用來烤制蘋果派的烤盤。 烤盤的造型有些奇怪,公孫滑往日里不曾見過水果派之類的吃食,說:“太傅,您要的已經(jīng)打造好了,這物什到底要怎么用?” 祁律接過烤盤,仔細(xì)的看了看,笑著說:“不錯不錯,像模像樣的,公孫別著急,一會兒律請公孫吃水果派。” 與此同時,祁律果然看到齊國的膳夫準(zhǔn)備了一籮筐的山楂,全都洗干凈,也放在籩豆之中淋水,祁律微微一笑,炒紅果都是本太傅頑剩下的,他還真不信,齊國國女看到這香噴噴的水果派不動心…… 第104章 祁律的胎記 酸甜鮮艷的炒紅果對于齊國的膳夫來說,已經(jīng)是十足新鮮的吃食了。齊國膳夫?yàn)榱俗寚陨介芍^是煞費(fèi)苦心,專門尋找了制作朹子的新鮮法門。 齊國膳夫聽說祁太傅善于理膳,昔日里在鄭國,就指導(dǎo)鄭國的膳夫做了一道香甜可口,酸甜開胃的炒紅果,鄭伯寤生的母親武姜十分喜愛,恨不能頓頓都不離炒紅果。 齊國膳夫?qū)iT打聽了炒紅果的制作法門,只覺得如果按照這個法門來制作炒紅果,那齊國國女必定愛吃,一定也會像武姜一樣,頓頓都點(diǎn)名要吃炒紅果。 齊國膳夫也只是奉命辦事兒,他們不知道太子諸兒要他們做酸朹子的美食,其實(shí)是為了給國女滑胎用的,還在盡心盡力的鉆研著。 祁律眼看著那些膳夫們開始料理山楂,將山楂淋干水分之后,準(zhǔn)備去核熬煮成炒紅果。 祁律微微一笑,也開始自己忙叨起來,這水果派的派皮需要用面粉混合黃油和面,和面之后還需要凍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