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宋真宗對此表示同意：“朕倒是把這茬兒給忘了。陳愛卿啊，臨安侯講的沒錯呀，平常不打仗的時候，糧草儲備運(yùn)轉(zhuǎn)，全是兵部在忙乎；但遇有戰(zhàn)事，按規(guī)制來說，這買糧調(diào)糧什么的就都?xì)w你管了。所以徹查軍糧情報泄露的事情，你們樞密院確實不好出面的?！?/br>
    陳堯叟一聽這話，急的腦門上都冒汗了，連忙道：“還請陛下三思。不是臣非要接這個差事，也并非想偏袒下屬，實在是有個無法回避的問題，不能不考慮啊?！?/br>
    “哦？什么問題，竟會如此重要？”宋真宗頗感好奇。

    “打仗的問題！也就是即將與遼軍展開的大戰(zhàn)！”陳堯叟鄭重道：“遼國二十萬軍隊在邊境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大舉南下。目前所有能調(diào)動的宋軍，都由樞密院統(tǒng)一部署，陸續(xù)開往前線。同時，大軍所需的糧草也一并經(jīng)樞密院調(diào)派，向戰(zhàn)場輸送。每日里，牛馬車隊都會擁塞各條向北的道路，光是運(yùn)糧的民夫就多達(dá)十?dāng)?shù)萬人。而這龐大瑣碎的工作，皆是樞密院的官吏們在辛勤處理?，F(xiàn)在，如果讓不熟悉情況的人介入進(jìn)來，查誰不查誰？先查誰后查誰？哪批軍糧查完再走？哪批軍糧根本耽誤不得？外行人能搞的清楚嗎？一旦因為調(diào)查尚無實據(jù)的情報泄露問題，反而影響了前線的戰(zhàn)事，那豈不是本末倒置，遂了敵人的心愿嗎？”

    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頓時令宋真宗犯了難：老陳說的也挺在理。軍糧是死的，可是前線的將士們是活的呀。哪怕耽擱一天的功夫，十來萬軍隊就得餓肚子，到時候別說是打契丹人了，搞不好軍營嘩變都有可能。

    他皺起眉頭，兀自沉思起來，一時間沒了準(zhǔn)主意。趙亮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趕緊沖旁邊的小王爺點點頭，意思是：該你出殺手锏啦。

    八千歲小王爺見狀，知道時候已到，于是搖頭晃腦的冷哼了一聲，幽幽的說：“陳大人講的也對啊。這宋遼兩家一打起仗來，邊關(guān)的四個主力軍，加上關(guān)內(nèi)各路援兵，以及地方州府的團(tuán)練民夫，十多萬兵馬都得聽從您的部署調(diào)動，可不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嗎？為了讓大軍安穩(wěn)不亂，我看凡事也只能照陳大人的話來辦啦?！?/br>
    這句誅心之語一說出口，都不用趙亮使讀心術(shù)，在場所有大臣拿rou眼也能看到，宋真宗的臉色咔嚓一下就沉下來了。

    幾乎每個人心中都不約而同的閃過四個字：擁兵自重！

    怎么著？想拿打仗說事兒？拿軍隊說事兒？拿戰(zhàn)場勝負(fù)來跟皇帝談條件？陳堯叟，你怕不是活膩歪了吧？！

    看著面色不善的宋真宗，陳堯叟此時也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現(xiàn)在想要收回來是不可能了。

    他只好把矛頭對準(zhǔn)八千歲：“殿下，您這話是什么意思？下官從來沒有如此想過啊。究竟怎樣安排，還是得聽陛下圣裁，我等只要忠心耿耿、一絲不茍的辦事就好?！?/br>
    向來好脾氣的宋真宗，這會兒仍舊是面帶寒霜，完全沒有理會陳堯叟搶救式的效忠表態(tài)，沉聲道：“陳大人，你說吧，徹查軍糧事務(wù)，究竟由誰來辦比較穩(wěn)妥？”

    “微臣惶恐！”陳堯叟嚇得撲騰一聲跪倒在地：“此事涉及軍政要務(wù)，臣沒有半點資格定奪，萬事當(dāng)然以陛下您的旨意為準(zhǔn)?！?/br>
    宋真宗看他認(rèn)慫服軟，心里稍微舒服了一點，語氣也緩和了不少：“好，趕緊起來吧。既然你這軍頭沒有意見，那么就由朕來決定。楚王，你不是一直都閑得慌嗎？也該替朕分分憂了。這樁差事就讓你來主持。”

    小王爺一聽皇帝說讓他接手，趕忙施禮：“臣遵旨。請陛下放心，微臣定當(dāng)用心辦差，將軍需糧草諸般事務(wù)核查清楚，堵住泄密的漏洞?！?/br>
    “另外，臨安侯是最先發(fā)現(xiàn)此事的，”宋真宗接著道：“他又是初涉朝堂，跟你們各方各面都沒有什么交情，所以也一起跟著楚王辦差。咱們老趙家的兩兄弟攜手合作，想來能撐住局面，不至于讓大軍亂了套吧？”皇帝的這番安排，意思非常明顯，就是要給所有執(zhí)掌兵權(quán)的外姓人一個下馬威，讓你們搞清楚，這天下是趙家的！

    趙亮聞言大喜，趕緊拱手領(lǐng)命，然后說道：“陛下，既然要重新梳理與軍糧有關(guān)的所有事務(wù)，那么之前審定過的各項軍糧案件是否也在此列？可否暫且不予處置，待我們一一理清后再做定奪呢？”

    宋真宗點了點頭：“那是自然。凡是跟軍糧有關(guān)的案件，不管有沒有被定罪，都要翻過來再次仔細(xì)核實一遍，查清楚這里面是否有人向遼軍泄密。”

    趙亮心中暗喜，忍不住看了看灰頭土臉的陳堯叟，以及始終旁觀局勢的刑部尚書王倫。

    二人此時各有心事，當(dāng)然也都不敢在這個當(dāng)口，向皇帝提起昨晚刑部大牢里發(fā)生的事情。

    “哎呀，趙兄，剛才真是太過癮啦！”散朝之后，小王爺才一走出大殿，便忍不住興奮道：“自從父王去世后，我趕鴨子上架，被迫上朝儀征，就未曾有過如此痛快的感覺！陳堯叟可以算得上是朝堂中的老狐貍了，平日除了寇相能鎮(zhèn)得住他，還真沒見過有誰能像方才那樣，把這個狡猾的家伙耍的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啞口無言，哈哈哈。”

    趙亮一邊跟那些走過身旁、向他點頭致意的大臣們還禮打招呼，一邊笑道：“八千歲也別高興的太早，眼下咱們只是先勝了一籌，后面跟樞密院的較量才是真正的考驗?zā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