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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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文蔚道:“河間郡王一貫賢名在外,如今皇上因著昭信侯責(zé)罰于他,還是如此折辱,京里居然無一人替他去皇上跟前說說情?這都已近年關(guān)?!?/br> 談文葆道:“是有些怪,上一次昭信侯酒后踢傷河間郡王,我聽說那御史臺都被彈劾昭信侯的章子給淹沒了,皇上只管留中,連夜還將昭信侯接到宮中去了,直到河間郡王醒了自己上書承了所有不是。這次只是言語冒犯,河間郡王又是謙謙君子,想象不出他如何冒犯昭信侯了,皇上如此雷霆震怒,居然如此折辱?!?/br> 談蓁道:“皇上正當英年,河間郡王如今儲君呼聲正高,皇上難免心里不舒服,更何況還有昭信侯居中挑撥,那昭信侯一直對河間郡王不假辭色,河間郡王在他跟前只是低聲下氣?!?/br> 承恩伯問:“昭信侯時常留宿宮中嗎?” 談文葆愣了下,道:“我聽國子監(jiān)的同窗說過,昭信侯自幼進出宮闈,后來守孝么進宮,出了孝進宮讀書后,皇上憐惜,時常留宿宮中的,對了,今日才又聽說昭信侯也病了告假了呢,仍然也是留在宮中養(yǎng)病,也不知道河間郡王被責(zé)罰這事是不是和他生病了有關(guān)。” 承恩伯道:“病了?原本還說也要遞了帖子去拜訪答謝的,如今看來也不湊巧了?!?/br> 談文葆撇了撇嘴:“說是醉后著涼,西寧侯前些日子剛請了他答謝,席上他大出風(fēng)頭,連老安王都贈了他一字,叫鳳舉,嘖?!?/br> 承恩伯重復(fù)著:“鳳舉?倒是好字,鳳鳥扶風(fēng)而上,飄然高舉,昭信侯深得皇上寵幸,前程也是直上青天,這字起得倒是貼切,老安王不像有如此才華。如此說來,這昭信侯想來風(fēng)姿也如鳳颯然乘風(fēng)了,昔日定襄長公主相貌也只是平平,云探花卻是貌美才高,猶如芝蘭玉樹,想來昭信侯相貌肖父?!?/br> 談文葆道:“能被定襄長公主一眼看上的,自然不差。” 承恩伯若有所思。 談蓁道:“祖父,皇上厭棄河間郡王之意已十分明顯,昭信侯不過是定襄長公主的遺孤,只是因父母早逝,皇上憐惜,時時出入宮闈,才得了恩寵,便已能讓皇上如此護短,前日孫女之建議,祖父考慮得如何了?” 承恩伯道:“昭信侯能入皇上的眼,絕不僅僅只是因為皇上憐惜,必有過人之處,河間郡王表面看著溫文儒雅,賢明之名遠揚,卻也未必只是表面看著的這般?;噬喜皇遣恢v道理的人,更不會隨意折辱大臣,他刻意如此,只能說,河間郡王確實惹怒了他?!?/br> 承恩伯又問:“可去打聽過那九針堂君大夫如何忽然進京了?” 談文蔚忙道:“問過了只說是早有此意,因此來開的,想來不會說什么。孫兒還想著約個時間,也請君大夫給祖父診治診治,結(jié)果聽說被宣召進宮,為昭信侯診治去了?!?/br> 承恩伯垂眸不語,半晌后道:“遞個請安折子,就說新年要到了,老臣想面圣,當面給皇上請個安?!?/br> 姬冰原接到折子有些意外,但承恩伯此次進京,似有悔悟之心,他如今有了云禎,萬事滿足,對過去也沒有那樣介懷,便準了承恩伯請見的折子。 承恩伯進來要行禮,姬冰原已命人趕緊扶了他起來:“舅舅不必多禮,天氣寒冷,舅舅何必還跑這一次?!?/br> 承恩伯面有慚色:“老臣進了京,才知道幾個孩子給皇上惹了不少禍,多虧皇上一力護持,才沒有讓他們?nèi)窍赂蟮準?,前日皇上親臨伯府,當著孩子們的面,又是圣駕過來,老夫不好當面教訓(xùn),掃了皇上的興。但無論如何,還該進這一次宮,親自向皇上請罪才好?!?/br> 姬冰原道:“舅舅不必如此,照顧晚輩,原是朕該做的?!?/br> 承恩伯道:“臣原本是覺得,這三個孩子雖然平時有些天真,但學(xué)識上也還過得去,進京也能幫皇上分點憂,沒想到他們蠢鈍如此,反倒給皇上添了亂,臣實在慚愧?!?/br> 姬冰原道:“朕看著也還好,原本打算等過了節(jié),國子監(jiān)那邊放監(jiān)生的時候,朕就給他們安排點差使,舅舅不必擔(dān)憂,都是自家人,朕自會照拂?!?/br> 承恩伯道:“老臣如今擔(dān)憂的卻是蓁兒。” 姬冰原道:“朕知道舅舅的意思,但河間郡王此人秉性涼薄,功利心強,不是良配。不妨和舅舅明說,朕如今已打算另擇年幼嗣子親身教養(yǎng),因此表侄女這邊,朕還是建議舅舅另做打算,正好也才放恩科,朝中盡有英俊才子,不敢慢待伯府千金,朕也會加恩于他,總包她有個誥命夫人的位份,富貴平安的?!?/br> 承恩伯搖頭道:“皇上,臣這個孫女,自幼就擅理事,八歲起就替她母親理事,一應(yīng)細務(w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轄制下人,管理賬目,cao持家務(wù),一點兒不差,這學(xué)問上,也算得上沉靜好學(xué),博雅工詩,經(jīng)史嫻熟,她自幼志高,嫁一人為俗婦,實在是可惜了。” 姬冰原道:“祖父的意思是?” 承恩伯卻忽然又轉(zhuǎn)了個話題:“皇上,臣進京后,聽說君大夫如今也在京里開了九針堂?!?/br> 姬冰原臉色淡了些:“是,前日朕發(fā)水痘,君大夫擔(dān)心,從玉函谷趕來替朕看診?!?/br> 承恩伯驚道:“皇上竟出水痘了?慚愧,老臣未能服侍左右,如今可平安了?” 姬冰原道:“舅舅關(guān)心了,已好了?!?/br> 承恩伯松了口氣道:“皇上果然是真龍?zhí)熳樱侍毂S?,這君大夫果然是醫(yī)者仁心,俠肝義膽。老臣當日,受娘娘所托,對君大夫多有冒犯,言語輕忽了,如今正好君大夫在京里,老臣正想擇日向他道歉,求得諒解?!?/br> 姬冰原臉色微霽:“他倒也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朕也替舅舅向他道歉了?!?/br> 承恩伯嘆息道:“臣一進京,就聽說皇上憐惜昭信侯年幼失怙,十分照顧寵幸昭信侯,時時留宿宮中。” 姬冰原問:“舅舅究竟想說什么,不妨直說?!?/br> 承恩伯道:“皇上踐祚十八年,乾綱獨斷,但后宮始終空虛,史上有男寵的皇帝不少,但都立了后,后人也只當是皇上私事,不會太過指摘?;噬喜蝗缌⒁缓螅鬅o論如何寵幸自己喜歡的人,也都無人可指摘了?!?/br> 姬冰原目光發(fā)冷,但面容卻還平靜:“舅舅的意思,莫非是想要朕立談蓁為后?那是朕的表侄女,不大好吧?!?/br> 承恩伯沒想到姬冰原如此直接,微微一哽,仍道:“已隔了三代,又不同姓,并無妨礙。談蓁又能替你治理宮務(wù),使你無后顧之憂,便是皇上您想要寵愛一個兩個男寵,也只管放心,蓁兒是自家人,自然替你遮掩嚴實,盡可信任?!?/br> 姬冰原起了身,想笑,但始終沒笑出來:“好教舅舅得知,朕早已立了昭信侯為男后,已上了宗室金冊。” 承恩伯一怔,姬冰原淡淡看向他:“能讓宗令松口,自然是有足夠的利益,朕允了在安王這一支擇嗣子教養(yǎng)?!?/br> 承恩伯滿臉意外,姬冰原道:“你看,舅舅,朕不需要擋箭牌,就已經(jīng)能為所欲為了。母后和您的擔(dān)憂,根本不是問題,足夠強足夠高就行了,不同意的,朕自會有法子讓他同意?!?/br> 承恩伯一時失語,姬冰原看著他:“談家女兒,當年已為了這可笑的權(quán)勢,死了一個,如今還要再送一個進來,葬送她的青春年華,換來談氏的榮華富貴嗎?” 承恩伯知道姬冰原已大怒,顫顫巍巍雙膝跪下,滿臉頹然,老態(tài)畢露:“皇上,是老臣逾越了?!?/br> 姬冰原淡淡道:“舅舅,朕很失望?!?/br> “母后當初,秉性柔弱,為人單純,并不適合皇家,你們卻將她送入宮中,最后芳年不永……” “幾位表侄的前程,朕自會上心照拂,但也僅此而已了,年后,勸舅舅還是回江南,頤養(yǎng)天年吧。” “來人,送承恩伯出宮?!?/br> ====== 打發(fā)走了承恩伯,姬冰原心中一陣煩悶,自起了身轉(zhuǎn)回后殿,見云禎靠在床上,拿著一本書在閑看。 姬冰原坐在榻邊笑問云禎:“看來真的好多了?” 云禎道:“嗯,勞皇上擔(dān)憂了。” 姬冰原道:“橫豎也要過年了,你這些日子就都留在宮里將養(yǎng),不必回府了。” 云禎嘻嘻道:“皇上只管縱著我,以后把我縱成個紈绔子弟一事無成可怎么得了。” 姬冰原蹙眉不語,云禎一怔,姬冰原道:“朕想了下的確如此,這般,年后你也到軍機處做個書記吧,也省得你懈怠了。” 云禎啊了一聲笑起來:“皇上,求您饒了我,我胡說的,你就當我不成器吧,日日拘在您眼皮底下,叫我可怎么過。” 姬冰原看他笑得身子都軟下去,忍不住上前又吻了吻他,兩人穩(wěn)得好一番氣喘吁吁,到底記著君聿白的云禎道:“等休息幾天還是得回府賞賞闔府上下,要過年了呢,忠義院的老哥哥們也得賞?!?/br> 姬冰原道:“章琰會辦好的?!?/br> 云禎道:“皇上,章大人聽說又升官了,您甭老讓他替我打點家事了,太大材小用了?!?/br> 姬冰原道:“怎么,給皇后辦點事還委屈他了?若不是看他替你辦事勤懇,朕怎么會升他官兒?” 云禎被他逗得又笑個不停,姬冰原看他心里卻只是嘆息,知道他將那個秘密經(jīng)年累月深深掩藏在心底,對外表現(xiàn)出快樂無憂已成了習(xí)慣。 前兩世到底還是給他的心深深刻下了傷,他告訴自己不在乎,他也確實表現(xiàn)出了不在乎,但是他已經(jīng)傷痕累累疲憊不堪,他即便是在最心愛的人跟前,也已經(jīng)無法和一般人一樣正常表現(xiàn)出他的痛苦和悲傷了,傷心了就只會發(fā)燒,連找人傾訴,訴苦都不會。 若是連朕也負了他,他大概也就只會一聲不吭地在旁人見不著的地方消失吧? 抹平他這些腐爛的傷痕,需要緩慢而長久的耐心,幸好他的耐心一向不錯,他伸手摸了摸云禎的頭,柔情陡然而起,之前承恩伯帶來的不悅也消失了,他靠在云禎身邊道:“朕也有些累,給朕點地方躺躺?!?/br> 云禎連忙往里頭挪了挪:“都要過年了,皇上也別那么累了,都讓章大人他們忙去?!?/br> 姬冰原道:“不必,朕在皇后身邊歇一歇就能精力充沛?!闭f著伸手去擁云禎入懷。 云禎悄悄道:“皇上,可是君大夫說了……” 姬冰原忍不住笑:“你還沒病好,朕知道的,讓朕抱一抱就好。” 云禎將發(fā)熱的臉埋進姬冰原懷里,悄悄偷笑,過了一會兒道:“皇上,臣如今好多了,明日回府一下,府里有些信件要處理。” 姬冰原道:“去便去了,速去速回,不可又去哪里頑皮?!?/br> 云禎道:“臣是怕君大夫不許,求您幫我在君大夫跟前說說情。” 姬冰原笑道:“朕可不敢,你自去,君大夫若是不讓,朕也不許你出宮?!?/br> 云禎哭喪了一張臉搖著他的手臂:“皇上,皇上,臣真的好多了。” 姬冰原只管閉著眼笑,只由著他歪纏,并不松嘴。 第121章 買畫 云禎一大清早趁皇上上朝,君大夫給他針灸過后,求了一回君大夫,又答應(yīng)絕不飲酒,得了準許,便一溜煙出了宮。 回了侯府,司硯取了匣子來:“前天信鴿帶回來的,有朱將軍的,有江寧哥的,還有些密信,都已對上密文,重新謄抄出來給侯爺您看了?!?/br> 云禎拿出密信來細細地翻過一輪,又先拿了江寧的信來看。 江寧在信上說他一切都好,長廣王立了他為世子,還考問了他學(xué)問武功,發(fā)現(xiàn)他樣樣都不錯,非常高興。北楔幼主都十分欣賞他,北楔太后賞了他不少東西。 云禎摸不著頭腦,看起來長廣王對這個兒子還挺愛護的,怎么走到弒父這一步的?云禎倒沒有懷疑姬懷清撒謊,他不撒謊,他只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zé),倒是從不在他面前撒謊。 云禎心里想著,再拿了朱絳的信來看,朱絳的信也充滿著歡快,寫了自己升任三鎮(zhèn)提督以后日子如何,只在信最后提了一句:最近皇上待你如何? 云禎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放到一邊去了,仔細想了下提筆寫了一封信給江寧,讓他小心在意北楔幼主是否有不滿太后和長廣王之意。又悄悄含蓄提醒他長廣王和太后有私,讓他注意不要被太后給暗算了,得提防。最后再讓他多多小心。 處理完各地發(fā)來的情報后,司墨笑著捧著帖子進來:“侯爺,慶陽郡王使了小廝在咱們門口守著呢,知道您出宮連忙送了帖子進來,說是今兒金葵園有鑒寶會,請您一塊兒去看?!?/br> 云禎拿了帖子笑道:“這么迫不及待,難道是真的想要他表妹來做我側(cè)室,這樣好他自己納了多好?” 司墨笑道:“侯爺您不知道,莫要說慶陽郡王這樣的了,便是咱們莊子上、掌柜那邊,也不少打聽著想給您送服侍的呢,您可不知道您有多搶手。” 云禎一笑,起了身,無論如何還是得好好給姬懷盛解釋才好,便道:“安排車子,我去金葵園?!?/br> 金葵園里果然臺上正在熱火朝天的展示一副古畫:“曾庭云的《雪滿庭蕉》,絕版了,已請了鑒定,真跡,目前估價五萬兩銀子?!?/br> 云禎駐足看了下,姬懷盛已站在他身旁笑道:“喜歡嗎?喜歡我讓他們留下來別賣?!?/br> 云禎問:“皇上喜歡,給我留著吧?我遲些讓人送錢給你?!?/br> 姬懷盛道:“行。”轉(zhuǎn)頭招呼了個小廝來交代了兩句,然后陪著他上了樓包間,一路笑著道:“可太難守到你了,你是真病了?看著是清減了些。我那日都說讓你別喝那么多,如今可好些了?” 云禎道:“哎著涼了,燒了一晚,皇上就留著我在宮里讓御醫(yī)看治了,這么急找我,還是為了你那表妹的事?” 姬懷盛嘿嘿笑了兩聲:“你醉糊涂了,我總得討兩句準話不是?不然,你和我表妹見見?你若真不喜歡,我也不強行撮合?!?/br> 兩人進了包間內(nèi),坐下,云禎道:“今兒是真不能喝酒,上些茶好了?!庇謱咽⒌溃骸拔耶斈阈值?,因此也就說實話了,小弟我是好龍陽的,因此萬不敢誤了你這表妹的青春,因此還是請您另挑英才了?!?/br> 姬懷盛目瞪口呆,見他確實連這樣話都說出來了,可見是不成了,只好嘆息道:“我也是心急表妹的前程,想著先送你府上,你一貫和氣,我想著也算得上性情相宜,沒想到……你這……平日看不出???” 他忽然想到一人,結(jié)結(jié)巴巴道:“難道朱五郎……” 云禎一拍他肩膀:“別瞎猜,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對兄弟沒興趣。”心里卻暗想這姬懷盛還真的是精明。 姬懷盛松了一口氣道:“也對,兄弟嘛,兄弟都這樣的?!?/br> 云禎笑嘻嘻看一個童兒捧了適才那畫過來給他驗看,命司墨拿好,又賞了那童子打發(fā)走了,才又和姬懷盛道:“我今兒還得趕緊回宮呢,看看你還有什么事不?!?/br> 姬懷盛道:“還有一事……”他臉上有些為難,但還是道:“河間郡王他一向待你也算和氣,怎的前日忽然沖撞了你?雖則我知道你一貫看他不太順眼,但他確實挺關(guān)心你的,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當?shù)?,也還能給他個改正的機會……” 云禎一怔:“他什么時候沖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