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王伯元竟覺頭皮發(fā)麻。

    第138章 心頭刺

    “看什么？”

    范春霖語氣不耐, 王伯元卻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只望著他不說話。

    瞬息的無言中，范春霖眉間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少爺, 程小姐的馬車在前頭停住了, 可要我去看看？”

    一門之外, 小廝的聲音打破了車內(nèi)的沉默。

    “不必, 我親自去?！蓖醪杆俜磻?yīng)過來，一如往常般，對(duì)著范春霖扯出個(gè)隨意敷衍的笑, “小范將軍見諒?！?/br>
    說完, 不等他反應(yīng), 王伯元飛快跳下車，朝程荀的馬車走去。

    幾步外，馬車橫停在大街中間，來往行人雖不見停駐, 卻都忍不住投去目光。

    王伯元不明所以, 幾步走上前，卻見一對(duì)姐弟跪在馬車前。

    兩個(gè)孩子大的約莫七歲，小的也不過四、五歲, 面黃肌瘦、姿態(tài)畏縮，身上那身衣服寬大厚實(shí)、卻半新不舊，一看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怎么回事？”王伯元定定心神, 向彎腰要將姐弟倆拉起的賀川詢問道。

    “這是主子之前叫我……欸, 這是做什么, 快起來！”

    賀川剛將人拉起身，尋出空檔答話, 一轉(zhuǎn)頭，那兩個(gè)孩子就繞過了賀川，又一溜煙鉆到馬車跟前跪下了。

    那邊，程荀也掀開車簾走下車。

    看見眼前的場景，她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和了然，隨即垂眸望著那二人，溫聲道：“你們這般跪我，可折了我的壽了?！?/br>
    兩個(gè)孩子仰頭望著她，本就寫滿緊張的神色瞬間慌亂，對(duì)視一眼，連忙一骨碌爬起身。

    此時(shí)程荀才露出幾分笑意。她打量二人的模樣和衣著，微微俯身，問道：“近來如何？可有什么難處？”

    王伯元有些疑惑，扭頭要問賀川，卻見范春霖不知何時(shí)也走了過來。

    他心一跳，面上只不動(dòng)聲色與他點(diǎn)頭示意，側(cè)臉低聲問賀川：“看樣子，是你主子又發(fā)了善心？”

    賀川點(diǎn)頭：“是主子剛回來的那日，在街邊看見了……”

    回紘城那日，程荀在馬車上遠(yuǎn)遠(yuǎn)瞧見這對(duì)姐弟在街邊衣衫襤褸地挖雪吃，許是心有惻隱，便令她去了解一二。

    這二人說來也可憐，年歲不太平，父親應(yīng)召從軍，家中便只剩下一位重病的母親?？晌ㄒ坏膭诹ψ吡耍f藥錢，就連余糧都不剩多少。

    偏偏兩個(gè)孩子又懂事，總念著將吃的都留給重病的母親。生怕被娘親發(fā)現(xiàn)，姐弟倆餓了就跑出家門，躲在食肆附近，伺機(jī)尋點(diǎn)殘羹冷炙。實(shí)在餓了，便干脆挖地上的雪吃。

    程荀得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挨過凍，也挨過餓，明白那是什么滋味。

    可她也明白，若是一口氣給得太多、太顯眼，恐怕還會(huì)給這家人找來禍端，便只讓賀川找了些藥物、干凈的舊衣，并著些能夠支撐過冬的米糧，私下偷偷送去那戶人家中。

    賀川做事妥帖，并未告知他們自己背后的主家是誰，留下東西就走了。

    可兩個(gè)孩子不知在這街上蹲守了多少天，方才看見駕車的她后，竟直直沖了過來，差點(diǎn)驚了馬。

    王伯元有些心不在焉地聽完來龍去脈，下意識(shí)扯出個(gè)笑，調(diào)侃道：“若是提早告訴他們，想來今日也不必如此兇險(xiǎn)?！?/br>
    話音未落，就聽一旁的范春霖哂笑一聲，意味不明道：“若是早幾日，程小姐恐怕就要早幾日被糾纏咯?！?/br>
    王伯元眉頭一蹙，飛快瞥他一眼。

    那邊，程荀望著兩個(gè)孩子，詫異道：“到我府上？”

    小女孩站在她身前，即便滿臉忐忑與畏縮，卻仍鼓起勇氣道：“善人小姐，我們不白吃白喝，做飯、洗衣、灑掃，我們都會(huì)的！”

    “你先聽我說?！背誊靼醋∷碾p肩，耐心問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岔子？你娘親呢？”

    女孩聲音微頓，帶著幾分顫抖的哭腔：“娘親……娘親說，自己活不了幾日了……讓我們，來求您……”

    王伯元一聽，立時(shí)就有些不快。

    可當(dāng)著兩個(gè)孩子，他也沒說出口，只走到程荀身側(cè)，低聲道：“可要我?guī)湍恪?？?/br>
    程荀沒有答話，只靜靜望著那女孩，問她：“你可明白，你娘親讓你來求我，求的究竟是什么？”

    女孩直愣愣看著她，半晌，才怯生生地天真道：“求的是，給您做丫鬟、做小廝?！?/br>
    程荀抿抿唇，說不清心中到底什么滋味。

    賀川及時(shí)走上來解圍：“主子，要不，屬下先去他們家中看看？”

    程荀收回手站直身子，沉默一瞬，對(duì)賀川道：“找個(gè)大夫，隨你一塊兒去。”

    那女孩猛地抬起頭，眼睛發(fā)亮。

    “先治吧，旁的之后再說?！?/br>
    兩個(gè)孩子臉上都難掩激動(dòng)和雀躍，差點(diǎn)又要跪下給程荀磕頭，賀川連忙揪住他倆的后衣領(lǐng)，一手提溜著一個(gè)，麻利地告退了。

    而那女孩也一掃陰霾，一路走，一路不住扭頭回望程荀，臉上掛著不可置信的笑意。

    程荀無言望著她，嘴角卻勾不起來。

    王伯元輕嘆一聲。

    “沒事?！彼钗豢跉猓白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