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淮再次被魚嘴碰到，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那么抵觸了。他做了一會兒心理準(zhǔn)備，勉為其難地把手伸到水里，攤開手心：“吃吧。”

    容與游進(jìn)他掌心，看似在吃顧明淮手里的魚糧，實則在吸收靈氣。

    顧明淮微微勾唇：“他們說你不吃東西，怎么我一來就吃得這么歡，你們魚還看人下菜碟的？”

    容與一口含住顧明淮的手指。

    顧明淮唇角弧度一頓：“松口?！?/br>
    容與聽他才怪。

    顧明淮冷冰冰地威脅：“不松口就把你做成紅燒鯉魚?！?/br>
    容與置若罔聞，嚇唬誰呢。

    顧明淮又換了句：“以后不喂你了?！?/br>
    容與這次立即松口。

    為了長期可持續(xù)性發(fā)展，先忍一時。

    顧明淮覺得有趣：“你是想讓我喂你？”不然怎么這么聽話。

    問完自己也覺得可笑，他竟然在認(rèn)真跟一條魚對話。顧明淮長這么大，今天才知道自己童心未泯，能干出這么幼稚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池子里的鯉魚點了點頭。

    顧明淮一頓：“你能聽懂我說話？”

    容與又慢吞吞點了點頭。

    顧明淮神色微凝，試探道：“轉(zhuǎn)三個圈？”

    容與這回毫無反應(yīng)，只是直直盯著他。

    凡事適可而止，他已經(jīng)表露出足夠多的不同，足以引起注意，再聰明下去難保不會讓人恐懼。

    顧明淮眼中疑慮散去，料想應(yīng)當(dāng)是個巧合。

    他是個唯物主義者，頂多覺得這條鯉魚有點靈性。

    “行?！鳖櫭骰辞椴蛔越攸c了點它的腦袋，“我以后常來喂你。”

    他起身，覺得今天的自己有點奇怪。潔癖是突然好了么？不然怎么會毫不嫌棄地給魚喂食，還主動觸摸魚頭。換平時他絕對不干這事。

    顧明淮神色平靜地走出游泳室，停在門口，又低頭注視自己觸碰過魚鱗的手。手指根根修長，沾著清澈水滴，看起來干干凈凈，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撫過魚鱗的光滑觸感。

    一秒，兩秒，三秒。

    ……

    顧明淮鎮(zhèn)定的表情維持不下去，迅速沖進(jìn)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抹上香皂反復(fù)搓揉，瘋狂洗手。

    果然還是好臟。

    第5章 鯉魚躍龍門4

    顧明淮說到做到，自那以后就擔(dān)任起容與的投喂工作，每晚來泳池邊撒撒糧食，跟容與說說話。

    他依然潔癖嚴(yán)重，討厭鯉魚滑膩膩的觸感。可是撒到水面上的食物，容與一律不吃，必須要吃顧明淮手上的，戴手套也不行，非常難伺候。

    在容與的絕食抗議下，顧明淮的潔癖被迫變成間歇性發(fā)作。喂魚的時候百無禁忌，一出游泳室就變成洗手狂魔。

    每次在水龍頭下把手洗得發(fā)白的時候，顧明淮都不由對著鏡子捫心自問，他為什么要在意一條鯉魚的死活？讓它餓死又怎樣？

    可下回再進(jìn)游泳室，看到鯉魚快活地朝他奔過來，顧明淮就心情莫名變好，還是妥協(xié)地親自給它喂食。

    看在這小魚兒看到自己這么歡喜，這么依賴他的份上……顧明淮覺得自己可以勉強忍受一下。

    顧大總裁一點兒都不知道容與只是饞他的靈氣，他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

    顧明淮生活很單調(diào)，跟其他人幾乎沒有工作以外的交流，也沒家人聯(lián)系。容與每天吃吃糧食，吸吸靈氣，日子簡單快樂。

    不，他一點都不快樂，他很想變成人，真的。

    可惜就算日日補給，距離化形所需的靈氣也還差一大截。

    某日，顧明淮在給容與喂食，忽然道：“小魚兒，你好像肥了一圈?！?/br>
    容與一聽這話就不高興，狠狠擺尾，甩了他一臉?biāo)?/br>
    你才肥了一圈！他只是靈氣吸多了有點脹氣！

    顧明淮衣服和臉都濕了，并不惱，垂下眼皮叮囑：“多游泳，少吃點，你該減肥了。”

    回答他的是鯉魚又一記神龍擺尾。容與仍不解氣，躍出水面，直接跟顧明淮來了個貼面禮。

    顧明淮猝不及防被鯉魚糊了一臉。晶瑩露滴順著男人俊朗的眉眼滑落下來，細(xì)密的睫毛上都沾了水珠。顧明淮面色一沉，迅速拿過一旁備好的毛巾擦臉，一把提起鯉魚尾巴從水里拎起來，咬牙切齒：“長本事了？”

    鯉魚被倒提在空中胡亂撲騰，這是身體在本能掙扎。容與心底倒是希望顧明淮別放手，再提久點，一分一秒都是靈氣。

    可惜沒一會兒就被扔回水里，容與不滿地跳出來，玩上癮似的，再次濺顧明淮一臉?biāo)?/br>
    你有本事再提一次！鯉魚腦袋探出水面，無聲叫囂。

    顧明淮對視：“怎么，不服氣？”

    反正手已經(jīng)碰過魚，再臟點兒也無妨。顧明淮干脆破罐子破摔，如他所愿，又把容與拎出水：“再鬧吃了你?！?/br>
    鯉魚嘴唇翕動。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吃了我，你也得過敏進(jìn)醫(yī)院。

    顧明淮聽不到容與腹誹，教訓(xùn)過后，動作輕柔地把它放回去：“你乖乖的，我就不吃你?！?/br>
    容與懶得理他，躺在水面上，肚皮朝上裝死。

    顧明淮戳了戳它的魚肚：“聽到了沒？”

    這一下直接把容與按進(jìn)水里了。

    顧明淮一驚，這就暴斃了？

    他沒把魚拎出水太久啊。

    顧明淮把魚撈起來，無論怎么擺弄，鯉魚都一動不動。

    ……真死了？

    顧明淮抿唇，眼中閃過懊惱，又有點驚訝自己竟然會為一條魚產(chǎn)生類似難過歉疚的情緒。

    畢竟這些天小魚兒帶給他很多歡樂。

    “我會厚葬你的?！鳖櫭骰唇o它拍了張遺照。

    容與：……

    這接受得未免也太迅速，仿佛這些天相處的快樂時光都是假的。

    人類確實很難對一條魚產(chǎn)生真情實感。

    趁顧明淮玩手機(jī)的功夫，容與原地復(fù)活，一個鯉魚打挺躍出水面，打掉顧明淮的手機(jī)。

    手機(jī)撲通一聲掉入水里。

    顧明淮側(cè)目：“沒死？”

    容與：是啊，讓你失望了。

    顧明淮又把手機(jī)撈回來：“那我把寵物墓地的訂單退了?！?/br>
    手機(jī)是防水的，晃干水還能用。容與眼尖地看到何止墓地，顧明淮連花圈都訂好了。

    容與：……

    臥槽，無情。

    “還學(xué)會裝死了？”顧明淮微不可察地松口氣，輕輕拍了拍魚頭，“以后不許這樣，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容與：你有嚇到嗎？你明明在很平靜地給我安排后事。

    顧明淮打量它：“是不是一條魚太孤單了，都說錦鯉成雙，我再給你買條伴兒？”

    容與又一口狠狠含住他的手指。

    沒門！

    魔王誓不與他魚共存，這整個池子，包括外面那個，都只能是他的!

    順便趁機(jī)再多吸幾口靈氣。

    顧明淮皺眉，手指被魚唇含住的感覺讓他起雞皮疙瘩。他晃動手指：“松口?！?/br>
    容與不松，魚身隨著顧明淮手指移動晃來晃去，搖頭擺尾。顧明淮索性將手縮回來，容與也跟著被提出水面。

    顧明淮凝視著半空中還不肯松口的紅鯉魚，容與圓溜溜的魚眼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兩兩相望半晌，顧明淮嘆口氣：“好，不養(yǎng)別的魚，只養(yǎng)你一個，行了吧?！?/br>
    容與這才松口，又是撲通一聲自由落體，直直跌回水里。

    靈氣吸飽了，他也確實撐不下去，在半空中咬著特別吃力。

    顧明淮笑了聲：“這么會吃醋，是做醋魚的好食材。”

    容與吐了個泡泡，靈氣吸多了，打了個飽嗝。

    顧明淮說：“小魚兒，真羨慕你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容與：滾。

    堂堂大魔王，法力被一只破鐲子封了不說，還困在一條魚的身體里，每天活動范圍就是這個游泳池和那個游泳池，憋屈得要命。

    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殺魚誅心。

    “明天晚上有個應(yīng)酬，我回來得會很晚，讓傭人給你喂食?！鳖櫭骰床还荃庺~能不能聽懂，“不許不吃?！?/br>
    容與沒動靜。

    顧明淮摸摸它的魚鱗：“小魚兒，聽到?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