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和韓總探長的夫人，熟嗎？”

    現(xiàn)在榮音已經(jīng)正式改口，和馮婉瑜一樣，稱呼馮國維和馮太太為“爸爸mama”了，從小建立起來的情義，如今不過是改個口，親上加親了而已。

    馮太太道：“點(diǎn)頭之交，偶爾在一起打打麻將，算不上太熟。怎么，你對韓夫人感興趣？”

    榮音淺淺一笑，“我對韓總探長手中的權(quán)利，比較感興趣?！?/br>
    馮太太神情微愕。

    馮國維原本在一旁看報紙，聽到這兒抬起頭來，笑道：“你這孩子，不知道你.媽是一根筋，腦子都不帶拐彎的，有什么話，你直接跟她說就是?！?/br>
    馮太太輕捶了丈夫一下，微怒道：“去你的，你才一根筋呢?！?/br>
    轉(zhuǎn)向榮音，臉色頓時變得柔和起來，“好孩子，別跟我打啞謎了，有什么我能幫你的，你直說便是?！?/br>
    榮音便一五一十地將劉媽的話原封不動地向馮父馮母闡述了一遍，又將自己的初步計(jì)劃和盤托出，她需要借助韓探長的權(quán)勢，找出那兩個“兄弟”。

    “殺千刀的，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他們也干的出來，真是喪良心！”

    馮太太聽到真相，氣得渾身發(fā)抖，狠狠地捶了一下沙發(fā)，當(dāng)年孟曉娥慘死的經(jīng)過，她聽一次便傷心一次，為了幫恩人討回一個公道，他們四處奔走，可當(dāng)年榮家的權(quán)勢太大，又值上海灘最動蕩的時候，官商勾結(jié)，上面的人都忙著撈金、分贓，誰會管老百姓的死活，便把這案子判為家務(wù)事，最終不了了之了。

    馮國維和馮太太到榮家據(jù)理力爭，想要爭奪榮音的撫養(yǎng)權(quán)，將她接到身邊來撫養(yǎng)，奈何榮邦安怎么都不肯，扯皮了幾個月，最后榮邦安松了口，說是要他們交出一半的鋪?zhàn)觼頁Q榮音，夫妻二人片刻沒有猶豫，當(dāng)即盤出了一半的鋪?zhàn)?，豈料榮邦安得到鋪?zhàn)樱瑓s出爾反爾，貪得無厭，又要他們交出全部的財產(chǎn)。

    夫妻二人回去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妥協(xié)，畢竟沒有孟曉娥當(dāng)年的資助，他們也不可能有之后的家底，人得有感恩之心。

    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是最要緊的。

    豈料當(dāng)他們準(zhǔn)備交出全部財產(chǎn)之時，榮音主動找到他們，并拒絕了他們的撫養(yǎng)，說榮家才是她的家，她要留下來守著阿娘，不能就這么離開了。

    馮太太看著榮音面黃肌瘦、傷痕累累的模樣，心疼不已，氣得大鬧榮家，動了肝火，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場，

    打心底，她一直覺得挺對不住榮音，她知道這孩子懂事，她是不愿意讓他們因?yàn)樗齼A家蕩產(chǎn)，所以才拒絕他們的撫養(yǎng)，寧可待在地獄一般的榮家，也不肯跟他們走，只是他們不知道，榮音之所以堅(jiān)持留在榮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diǎn)，就是要積攢證據(jù)為阿娘報仇。

    她用了十年的時間隱忍、蟄伏，步步為營，將榮家人的面目看得徹徹底底，掌握了每個人的軟肋，只等十年后的致命一擊。

    這一天，很快就要來到了。

    馮國維輕撫了一下妻子的背，要她別激動，當(dāng)心血壓又升上去，自己的臉色則面寒如鐵，“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們的好日子，也快要到頭了?！?/br>
    當(dāng)年他們的權(quán)勢遠(yuǎn)不及榮家，但如今今非昔比，馮家的產(chǎn)業(yè)遍布全國各地，有的是人脈和資源，對付榮家，那是綽綽有余。

    馮國維看著榮音，鄭重道：“孩子，當(dāng)年沒能為你阿娘報仇，是我們沒用，你阿娘的事情，始終是我們兩口子的一個心結(jié)。其實(shí)這么多年，我們一直在搜尋榮邦安的罪證，也有了一些成效。如今既然有了線索，那你就放開膀子大膽地去做，有馮家為你做后盾，你什么也不用怕，是時候給你阿娘討個公道了！”

    馮太太也在一旁重重點(diǎn)頭，夫妻二人愿意豁出一切的態(tài)度，令榮音的心匯入一股暖流。

    她鼻頭發(fā)酸，起身就給馮父馮母跪下了，“爸媽，我替我阿娘，謝謝你們！”

    ***

    收拾好心情，換好衣服，榮音便隨馮氏兩口子一起去往韓公館。

    馮婉瑜從舞會回來就回房間躺尸了，她每次參加完宴會或者舞會都是這個樣子，像打了一場仗似的，他們都習(xí)慣了，也不去管她。

    而且馮太太心里也有小算盤，她雖然心思單純，但畢竟和丈夫在商界浸.yin多年，于人情世故方面自然也懂得不少，榮音雖然容貌氣質(zhì)都屬一流，但畢竟名義上只是她的義女，義女和親生女兒還是有差別的，韓夫人那也是個人精，早就有想要和她攀親的念頭，如果婉瑜一起去，榮音免不了就要被她給冷落了。

    但她單獨(dú)帶榮音去就不一樣了，一來可以更好地讓韓夫人注意到她；二來也好趁機(jī)打消韓夫人攀親的念頭，韓家那個紈绔兒子，她可看不上。

    路上，馮國維和馮太太一人一句給榮音說了一下韓總探長和探長夫人的為人、家庭情況，榮音一一記下，心中有了幾分溝壑。

    “韓總探長和韓夫人，似乎很恩愛?！?/br>
    榮音隨后說了這么一句，見馮父馮母聞言神情都有些異樣，不由疑惑，“怎么，我哪里說錯了嗎？還是，我誤會了？他們的恩愛，只是表面？”

    她連發(fā)三個疑問。

    馮太太輕輕搖了搖頭，“說恩愛，倒也恩愛，韓總探長這個人在北平也是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此人八面玲瓏，無論在政界還是商界都很吃得開。他和韓夫人的感情經(jīng)歷，不是秘密，曾經(jīng)還有報紙專門報道過，不失為一段佳話。韓清平年輕之時是個地痞流.氓，整天打打殺殺，過著腥風(fēng)血雨的日子。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吶，梟雄何嘗不是如此，就這么個江湖悍匪，在遇上當(dāng)時是顏家小姐的韓夫人后，就變了。放下屠刀、金盆洗手，一步一步做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韓夫人也不是個凡人，和戲本上唱的小姐一樣，不顧父母的反對，舍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和一個江湖悍匪私奔了。但她眼光實(shí)在不差，隨著韓總探長聲名鵲起，人人都說韓夫人找了一支潛力股。夫人二人感情基礎(chǔ)牢固，婚后一直挺恩愛，韓總探長位高權(quán)重，卻從不花天酒地，也不在外頭瞎搞，專情如一?！?/br>
    榮音聽了半天，如同聽了一場鶼鰈情深的大戲，說的都是倆人的好，“這不是挺美滿的嗎？”

    “還有后來啊?！?/br>
    馮太太繼續(xù)道：“韓夫人從小體弱，生孕時難產(chǎn)，差點(diǎn)死在產(chǎn)房里，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還給韓探長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人人都羨慕得不得了，覺得她是人生贏家，必有后福?？烧l知生產(chǎn)后，韓夫人性情大變，時常暴躁不安，在家里發(fā)脾氣。據(jù)說有一天夜里，她還差點(diǎn)把剛出生的小兒子給掐死……”

    榮音聽了，眉睫不由一跳。

    馮國維開著車，聽到這里忍不住打岔，“哎，你別道聽途說啊，是不是真的還不一定呢，哪個母親會狠心到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無風(fēng)不起浪，空xue來風(fēng)必定事出有因?！?/br>
    馮太太倒是完全另一種看法，“我跟韓夫人接觸的多，她情緒確實(shí)不太穩(wěn)定，在家里經(jīng)常當(dāng)著我們的面就跟韓探長吵起來，十有八.九都是她挑起的戰(zhàn)火，弄得韓探長很沒面子，幾次下不來臺。或許也是因?yàn)楫?dāng)年的過失，韓夫人對兒子一直有愧疚，便一個勁兒地寵，慣得簡直無法無天，北平出了名的小霸王。”

    到這兒，榮音基本上知道韓總探長和韓夫人之間的矛盾癥結(jié)在哪里了，很大程度，出在韓夫人的“病”上。

    聽著馮母的描述，再加上她見到韓夫人時她的面色，她基本上可以斷定，韓夫人，是患了產(chǎn)后抑郁癥，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jìn)化為“早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