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有錢使人精神啊。 后半夜沒怎么睡,榮音卻一點兒都不困,給段寒霆穿好軍裝將人送去軍營后自個兒就勤勤懇懇地窩在臥室里清點賬目。 她算盤打的響亮,而蓮兒站在一旁陪她算賬已經(jīng)兩個時辰了,僵的腿肚子都在抽筋。 膝蓋稍微打個彎想偷會兒懶,榮音冷冷的聲音就傳來,“站好了!” 蓮兒立馬繃得筆直,小臉發(fā)苦,偷瞄著榮音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討?zhàn)垼靶〗?,我……我真站不住了?!?/br> “站不住???” 榮音扒拉了一下算盤,頭也不抬,幽幽道:“那就蹲著吧?!?/br> 蓮兒嘴角抽了兩下,老老實實地蹲下,雙手捏住耳垂,可憐巴巴地求饒道:“小姐,我知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您饒了我吧?!?/br> 榮音這才賞了她一個眼神,語氣涼薄道:“長記性了?下次再犯,可就不是罰站這么簡單了?!?/br> 蓮兒點頭如搗蒜,“長記性了,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br> “起來吧?!睒s音終于大赦天下。 蓮兒這才松了一口氣,趕緊尋了張凳子坐下,捶了捶酸麻的腿。 榮音輕笑,給她倒了杯茶,蓮兒笑著接過,一口喝干,便見榮音伸了伸懶腰,仰天長嘆,“終于算完了。” 蓮兒看著那幾摞賬本,她雖然不識字,卻也覺得是個浩大的工程。 “小姐,這些都是少帥的產(chǎn)業(yè)???” 榮音點點頭,自嘲地笑了下,“我只當他是個兩袖清風的兵魯子,忘記了他還有個日進斗金的母親,論投胎的重要性啊,光這些產(chǎn)業(yè),夠吃幾輩子了?!?/br> 蓮兒聽著也倍感驚訝,瞪大眼睛,“您說的,是段夫人?” “嗯?!?/br> 榮音現(xiàn)在終于知道,為什么段夫人敢公然和段大帥叫板了,經(jīng)濟實力便是她的底氣,說句不好聽的,整個段家和奉軍,幾乎都是靠段夫人打下的金山來養(yǎng)著的,這也難怪無論段大帥納了多少姨太太,又如何寵幸如夫人,都動搖不了段夫人正宮娘娘的地位,看來她的親婆婆,才是她要籠絡和巴結(jié)的對象啊。 令她更為疑惑的是,從她和段夫人之前打過的交道來看,段夫人對她是心存忌憚的,為何會這么慷慨把偌大的產(chǎn)業(yè)交給她呢? 如此一來,反而令她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琢磨了一番也理不清頭緒,榮音便不去多想,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佛性心態(tài),將賬本一一歸攏好放回保險箱里。 剛收拾好,外頭便有小廝來報,“二少奶奶,大帥回來了,要您過去一趟。” “我嗎?” 榮音指了指自己,心頭有些愕然。 嫁過來有些日子了,公公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新婚前幾日晨昏定省的請安,她便沒有見過公公。 大帥軍務繁忙,日理萬機,據(jù)說家里的姨太太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幾回,這幾日公公被邀請去上海參加公董局華董杜玉笙老板的上任儀式,據(jù)說整個上海灘都是歌舞升平,全世界的名流大佬都匯集于此,轟動一時,但也有個消息不脛而走,說是杜老板的兒子無故失蹤,月數(shù)有余,全國各地都在尋找。 那杜老板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上海灘可謂是權(quán)勢熏天,叱咤風云,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只是膝下子嗣單薄,僅有一個兒子。 孩子失蹤,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憂心? 杜家把酬金都漲到了五十萬大洋,也放話給道上的朋友,誰要是敢傷害杜家小公子一根汗毛,必屠他全家,掘他祖墳。 有人說打聽到了杜家小公子北上的消息,段大帥這次去上海,也是被杜老板千般叮囑萬般懇求,拜托他幫忙打聽兒子的下落,一回來就發(fā)了尋人啟事。 這會兒怎么突然又想起她來了? 榮音心下疑惑,卻也沒有多問,正準備回房換件得體的衣服,小廝便催促道:“五夫人說……讓您不要耽擱,最好早些過去。少帥……也在呢?!?/br> 小廝吞吞吐吐,戰(zhàn)戰(zhàn)兢兢,榮音心頭不由一緊,聽著這感覺,似乎情形不怎么妙。 …… 大帥辦公的書房在段公館主樓,單是一間書房就有三間屋子那么大,守衛(wèi)森嚴,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nèi)。 榮音被門口執(zhí)勤的副官引領進去,上了二樓,書房門口五夫人正在外頭等著,神色焦急,一臉緊張,見榮音到了,忙迎上來。 書房里傳來一聲聲嚴厲的呵斥聲,榮音聽著直覺頭皮發(fā)麻,問五夫人,“五mama,出什么事了?” 五夫人擰著眉,板著臉,低聲道:“大帥一回來,就被你父親堵在了門口,當著諸多同僚的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你不認他這個父親,老二不認他這個岳丈,場面鬧得十分難看。大帥雷霆大怒,把則誠從軍營叫了回來,罵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又叫了你。進去長點眼色,千萬別跟你公爹硬碰硬?!?/br> 榮音心下惶恐,連連應是,臉上羞臊得很,她沒想到榮邦安能沒臉沒皮到這個份兒上,居然跑到大帥面前去告狀。 她還是高估了那廝的羞恥心,一個人如果不要臉,就可以天下無敵。 深呼吸一口氣,榮音敲響了書房的門。 里面靜默了幾秒,隨之一道沉冷的聲音傳來,“進來。” 榮音推門而入,見段寒霆站在書房中央,身體拔得筆直,周圍散了一地的雜物,筆墨紙硯、鎮(zhèn)尺、筆筒散落在他的身側(cè),像是朝他砸過來的。 見她進來,段寒霆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輕扯嘴角露出一個寬心的笑容,朝她伸出手。 榮音原本緊張的心因為他的舉動稍稍安定了些,疾步走過去牽住他的手,卻又一秒松開,低著頭朝段大帥行了一禮,“父親?!?/br> 段大帥冷哼一聲,臉色一片沉寒。 “知道我叫你來做什么嗎?” 榮音縮著膽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答道:“知道,是因為榮老爺?shù)氖隆?/br>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段大帥重重拍了下桌子,隨著響起的是一聲厲喝,“什么榮老爺,那是你爹!” 榮音身子一抖。 她對段大帥的暴脾氣早有耳聞,真怕他脾氣一上來,掏出槍桿子給她崩了,那找誰說理去? 段大帥冷嘲道:“怎么,進了我段家的門,便連爹都不愿認了嗎?” “父親!” 段寒霆上前一步,聲音低沉,但態(tài)度堅決而強硬,像護小崽子一樣將榮音護在身后,“事情始末您都還沒調(diào)查清楚,貿(mào)然發(fā)作一通未免太不講理了?!?/br> “放肆!” 段大帥怒氣翻涌,“還用得著調(diào)查嗎?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讓父母傷心就是做子女的不孝,這一點還用我教?” “父慈方能子孝,做父親的不像樣,還指望子女能夠孝順嗎?” 段寒霆冷嗤一聲。 “你!混蛋!” 段大帥氣得臉色鐵青,抄起墻上的馬鞭揚手便甩了過來,榮音瞳孔一縮,剛想拉著段寒霆躲開,豈料他避也不避,只轉(zhuǎn)身抱住她,硬生生挨了這一鞭。 鞭子打在rou上的嘯聲聽得榮音心頭一震,猛地瞪大眼睛,見段寒霆眉心一擰,緊緊咬住牙關,不肯呼痛示弱。 榮音眼眶一熱,心疼得要命。 眼看段大帥又要揚起鞭子,榮音護夫心切,猛地擋在他身前,急急地服軟認錯,“父親,都是我的錯,是我對我爹不敬,是我不孝,您要罰就罰我吧。” 段寒霆胳膊一擋,又將她轉(zhuǎn)移到身后,沉聲道:“人是我趕出去的,您要打要罵,沖我來,和我媳婦無關?!?/br> “不,都是我不好……”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 “……” 小兩口當著面就“吵”了起來,一個比一個維護對方,段大帥瞧了半天熱鬧,斷喝一聲,“夠了!都給老子閉嘴!” 榮音和段寒霆這才消停,看著對方的眼神里都布滿心疼。 “他馬拉個巴子?!?/br> 段大帥撓了撓頭,笑罵了一句,“跑老子這兒秀恩愛來了,你們不嫌害臊我還嫌膩歪!滾滾滾,滾出祠堂給我跪著反省去,別在這兒礙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