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送白玫瑰的人是誰
說是在家休養(yǎng),但榮音卻并沒有閑著,很多事情都需要善后。 和她一起去榮公館的那幫犧牲的兄弟,榮音將其厚葬,每一家都給了豐厚的撫恤金,這樣也不足以彌補(bǔ)她心中的難過和歉疚。 榮音合上賬本,披著衣服沉默地走到窗前,天空傳來幾聲悶雷,是要下雨的模樣,風(fēng)吹的樹葉沙沙作響。 早已是牡丹花開的季節(jié)。 很快就要入夏了。 這一年過的真快啊,仿佛只是做了一場夢,夢里花落知多少,夢醒時分,大仇得報,她也已經(jīng)嫁做人婦。 復(fù)仇之路走的并不容易,灑遍了血和淚,不知犧牲掉了多少人,牽連進(jìn)去多少無辜的性命,很多事情走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偏離了最初的軌道。 可她并不后悔,現(xiàn)實也不允許她后悔。 過去的須臾十年,為阿娘報仇就是她活著的意義,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咬牙走到今天。 一滴冰涼的雨滴打在臉上,雨幕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榮音并沒有躲閃,也不想回頭,身后的桌子上有她不想看到的東西。 段寒霆趿拉著鞋走下床,便看到站在窗邊一道瘦削的身影,順著那道身影走過去,瞧見了桌子上那封扎眼的白色信封,是榮邦安葬禮的請柬。 腰被人環(huán)住,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當(dāng)中。 榮音回頭沖段寒霆輕笑,“你醒了?怎么不多睡會兒?” 這幾日真的給段寒霆忙壞了,整頓軍隊的事情刻不容緩,偏生她那邊又出了事,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段寒霆因私廢公,寧可暫時放下整軍事宜也大刀闊斧地幫她報仇,一群老臣恨鐵不成鋼地頻頻給段大帥打電話告狀,段大帥不知是老來得子心情愉悅,還是沉浸在溫柔鄉(xiāng)樂不思蜀,罕見地沒有找兒子的麻煩,只是打了個電話回家,讓他該干嘛干嘛去,別只顧著兒女情長將正事兒給耽誤了。 段寒霆從來也不是紈绔的太子爺,忙起來便是幾天沒合眼,士兵們訓(xùn)練的叫苦不迭,一群老將也跟著在外頭曬,好幾個都中了暑。 老姜再辣,也比不得年輕人體格好,站了幾天都擺擺手說吃不消回家了,段寒霆便大手一揮,也放了士兵們一天假。 “你不在,我怎么睡得著。” 段寒霆吻著她的后腦勺含混的咕噥了一句,他很少撒嬌,因此每次聽到榮音耳朵里都很受用,笑著扭頭在他嘴角上親了一下。 攏了攏她身上的衣服,段寒霆維持著后抱的姿勢陪她站在窗邊欣賞雨景,忽然問了句,“雷震還沒回來?” 榮音眉心微凜,答了句:沒呢。 撒下天羅地網(wǎng)抓閻三的人中,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雷震,不眠不休地在外奔波著,不取閻三的項上人頭誓不罷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zhí)念,她的執(zhí)念是阿娘,雷震的執(zhí)念是阿顏。 “讓他回來吧。” 段寒霆沉了下聲調(diào),“這么長時間了,閻三恐怕已經(jīng)不再京津一帶了,他有波文暗中襄助,出國或者東渡都不是什么難事?!?/br> 榮音點了點頭,她也是這么想的。 “來日方長,我在閻三手里栽了跟頭,他在你手里也栽了跟頭,我忘不了他,他也忘不了你,遲早會回來的。” 冤冤相報何時了,可有些仇,又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雨漸漸傾盆,滿臉的水汽,段寒霆怕榮音著涼,不讓她再在窗邊吹風(fēng),伸手將窗戶闔上,見她站著一動不動,回頭便見她正盯著請柬發(fā)呆。 他問,“榮邦安的葬禮,你想去嗎?” 榮音一怔,搖了搖頭。 不用去她也知道,榮淑將榮邦安的葬禮辦的很風(fēng)光,無非是想讓外界知道她這個長女是榮家最孝順的一個,據(jù)說二姨太和榮韋也回天津奔喪了,榮淑請她去參加葬禮,還特意登報逼迫,她要是去了,勢必又是一場鴻門宴,她不怕榮淑那些下作的手段,卻不想再讓外人看她的笑話。 “這一年,我荒唐的夠久了,該放肆的也放肆過了,以后我要低調(diào)一點,夾著尾巴做人。” 榮音一臉柔順地?fù)溥M(jìn)段寒霆懷里,賣乖道,“我以后就安安分分地當(dāng)你的賢內(nèi)助,你的小媳婦,再也不給你惹是生非,添麻煩了。” 段寒霆輕輕挑眉,似乎在估量著這句話有多少可信度。 沒有得到回應(yīng),榮音不滿地撅嘴,“怎么,你不信啊?” “信——” 段寒霆拉起長音,心里卻補(bǔ)充一句,我信你個鬼。 這擺明了就是不信嘛。 榮音委屈了,信誓旦旦道:“不信拉倒,你看我表現(xiàn)吧。少帥在我這兒失去的顏面,夫人我通通都會給你找回來的!” 大話說出來也不怕閃了舌頭。 段寒霆本想糗她兩句,但考慮到她的心情,沒有打擊她,只是寵溺地摸摸頭,抱著她道,“我不怕你惹禍,就怕你讓自己身處險境,我不是神,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守護(hù)在你身邊,也不是阿拉丁神燈,你一念咒語我就出現(xiàn)了。音音,遇到你我才知道,我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強(qiáng)大?!?/br> 最后這句話他是帶著輕嘆說出口的,榮音聽了心口發(fā)酸,攬緊他的后背,“不,你為我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br> 段寒霆撫了撫她的發(fā)頂,露出一抹溫柔的笑,低下頭去深深地吻住她。 吻了不知多久,榮音從他懷里撤出,突然看著他道,“我想我阿娘了。” 段寒霆一怔,旋即了然,“要去看看她嗎?” 想—— “可是……”她偏頭看向窗外,“外面在下雨?!?/br> “下雨正好,外面的世界還能安靜些。” 段寒霆說著,拉她走向衣柜,“咱們穿的厚實點,別著涼就成?!?/br> 車子是從段公館的后門出發(fā)的,阿力開著車,穿過層層雨霧往城西的余家班駛?cè)ィ蠒远鸬哪沟?,年前就被遷到了北平,就葬在余家班后面。 榮邦安在得知當(dāng)年真相后,本著愧疚彌補(bǔ)的心,想要將孟曉娥遷到祖祠,被榮音拒絕了。 她想,以阿娘的性子,一朝含冤而死,怕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見到榮邦安了,榮家那等黑暗污濁之地也不配安放阿娘的棺槨。 榮音便自己做主,將阿娘火化之后,骨灰葬在了城西宅子后面開辟的一片樹林里,那里環(huán)境清幽,還能時時刻刻聽到余家班練功吊嗓的聲音。 阿娘應(yīng)該是喜歡這里的,榮音想。 來的路上,她特意繞到花店買了一束白玫瑰,比起她喜歡紅玫瑰的火烈濃艷,阿娘則更欣賞白玫瑰的純潔天真,或許是她這一生都活在勾心斗角的陰暗之中,便更渴望返璞歸真吧。阿娘常說,她的前半生都在演繹別人的人生,大多以悲劇收場,沒想到自己的人生,也過的落寞凋零。 車子停在路邊,段寒霆撐著傘,半攬著榮音往林子走去,大半個傘都朝她傾斜過去,自己的大衣濕了一半。 榮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路無話,段寒霆也沉默地陪著她。 臨近墓地,榮音的腳步卻是一停,倏然頓住。 段寒霆疑惑地看著她,“怎么了?” 榮音不語,握著手中的白玫瑰,朝墓地看過去。 段寒霆順著她的目光,瞧見墓地前也擺放著一束白玫瑰,比榮音手里拿的這束還要大些,早已被雨打濕了,潔白的花瓣沾染著晶瑩的水珠。 榮音走過去,驚訝地環(huán)顧四周,卻并不見什么人,只有一串腳印落在土里,也被雨水澆灌了大半。 “會不會是岳母的戲迷送的?”段寒霆猜測。 榮音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蹲下.身將自己帶來的白玫瑰放下,看著那偌大的玫瑰花束,感喟地笑,時至今日,還有人記得孟曉娥。 她剛拿起來,卻發(fā)現(xiàn)花叢里藏著一枚水玉的戒指,拿出來一瞧,這戒指的材質(zhì),和她手腕上的玉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