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婉瑜擦了擦眼淚，擤了擤鼻涕，通紅著眼泡看著榮音，“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殘忍？”

    榮音嘆口氣，“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是啊，孩子是無辜的?！?/br>
    馮婉瑜輕輕嗤笑，“可我又何辜？”

    榮音說不出話，只是心疼地摸摸婉瑜的頭。

    婉瑜抬手拭去眼角的淚，啞著嗓子對榮音說，“阿音，這條路，是我走錯了。事實證明，我真的不適合婚姻，我沒有辦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沒有辦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更不可能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既然這條路走錯了，那就該斬斷一切，從頭再來，我不想和段寒江再有任何牽絆?！?/br>
    那個孩子若是生下來，便流著她和段寒江共同的骨血，她和段寒江便一輩子都斬不斷了。

    “對不起，我這個人比較自私。孩子不是不能生，可即便生下來，我也不可能再毫無保留地愛他了?！?/br>
    婉瑜又落下淚來，“因為他不僅是我的孩子，還是段寒江的孩子。你明白嗎？”

    “我明白?！?/br>
    榮音眼圈也再一次紅了，“孩子生下來，是要對他一生負責的，如果他注定不能幸福，如果他注定要在一個破碎的家庭環(huán)境下長大，那還不如別生?！?/br>
    她抱住婉瑜，輕輕安撫。

    她理解她，也知道一個女人生養(yǎng)孩子有多不易，更知道在她決定放棄把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她有多艱難、多痛苦。

    “我很怕，很怕孩子以后會恨我，他會怒斥我，‘既然你不愛我，為什么當初要把我生下來’！”

    婉瑜眼淚再次決了堤，滴落在榮音的肩頭，guntang一片，“其實，我沒想到自己能活……你知道肝腸寸斷的滋味嗎，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去死?！?/br>
    “該死的不是你?！?/br>
    榮音猛地放開婉瑜，對她說，“是那對毫無廉恥的狗.男女！”

    “是啊，該死的是他，不是我?！?/br>
    婉瑜抹干眼淚，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大哭了一場，她渾身的力氣都散掉了，更加虛弱、疲憊。

    榮音心疼地看著她，“餓不餓？”

    婉瑜點頭，“嗯?！?/br>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br>
    榮音抹了一把眼淚，問她，“想吃什么？喝點粥，好不好？”

    婉瑜看著她，“想喝酒?！?/br>
    “等你好了，我陪你喝?！?/br>
    榮音笑著給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到病房煮粥去了，她把米和水放進砂煲里，又拿出一根火腿，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片，切了不到一杯，胃就上下翻涌。

    她撫了撫心口，努力壓下那股不適感，緩了緩，拿起刀又切了一片，火腿的味道頂到鼻腔，她猛地捂住口鼻，到洗手池干嘔起來。

    這幾天她都沒回家，一直在醫(yī)院守著，婉瑜沒吃飯，她也沒吃什么，嘔了半天就吐出一些酸水，難受極了。

    婉瑜聽到動靜，喊了一聲，“阿音，你怎么了？”

    “沒事?！?/br>
    榮音揚聲應了一嗓子，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接過水漱了漱口，又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手不由自主地往肚子移去，心里一咯噔。

    不會吧？

    ……

    “咚咚?！?/br>
    五夫人敲了兩下門，“兒子，媽給你煮了點粥，你出來喝點吧。”

    里面沒有半點動靜。

    五夫人失望地垂下眼眸，嘆道：“你瞧，從醫(yī)院回來就把自己關在里面，怎么叫都叫不出來。都三天了，不吃不喝的，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br>
    “您別擔心，阿江就是心情不好。”

    文雪瑩安慰著五夫人，也跟著嘆一口氣，“不管怎么說馮小姐肚子里懷的也是他的親生骨rou，誰能想到，她會硬生生往車上撞呢？”

    五夫人臉色不由沉下來，“你們真的親眼看到了，是婉瑜自個兒往人家汪少的車上撞的？”

    “真的！當時阿江在后面追著她跑，怎么叫都叫不住，眼睜睜看著她撞了上去?！?/br>
    文雪瑩一臉的驚恐，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馮小姐可真狠，人家都說虎毒不食子，自己身上的rou，磕了碰了都疼，就算報復也不能拿孩子撒氣啊。唉，都怪我不好，怪我情不自禁，沒有推開阿江，才釀成了今日這般結果，只要能留下這個孩子，我妾都做得，可沒想到馮小姐氣性這么大?！?/br>
    她哀哀落下淚來，“您放心，我不會讓阿江為難的，為了他，這個孩子，我不要就是。”

    “你這孩子，說的什么傻話?！?/br>
    五夫人把粥放到一旁，拉著她到一旁坐下，抽出手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你都知道虎毒不食子，孩子既然有了，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她拍拍文雪瑩的手，“你是個好孩子，文家書香門第，人品家世我們都是信得過的。只是做妾，對你而言帝的確委屈了些……”

    “只要能嫁給阿江，我不怕委屈?！?/br>
    文雪瑩猛地抬起頭來，又意識到自己太過著急，紅著臉低下頭，嬌羞道：“若我能有您這般福氣，也知足了?！?/br>
    身為盛家閨女，當年卻嫁到段家做妾，這事于盛氏的心頭一直是一根刺，可被文雪瑩這么一說，她又覺得心頭很是熨帖，含笑點了點頭。

    “只是馮小姐那里……”文雪瑩有些緊張和遲疑。

    五夫人也擰了下眉，可目光瞥到文雪瑩的肚子，又狠了狠心，“你放心，婉瑜那邊，我來跟她說，不會讓她為難你的?！?/br>
    文雪瑩滿臉感激地點點頭，很是乖巧地端起盤子，“那這粥，我給阿江送進去吧?！?/br>
    “好?！?/br>
    五夫人點點頭，“他心情不好，你聲音輕一點?！?/br>
    “嗯嗯，我明白。”

    文雪瑩端著粥，在門口試探性地轉了下把手，輕輕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五夫人留心聽著里頭的動靜，只聽得門“砰”的一聲，有碗筷砸碎的聲音傳來，伴著段寒江沙啞的吼聲，“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她倏然站起身，正要進去瞧瞧，便見小六拉著段寒霆走了進來，老遠就聽到了里面的動靜。

    文雪瑩狼狽的退了出來，洋裙上還沾了不少被打翻濺到的粥液。

    “沒事吧？”

    五夫人忙走上前去，扶著她，主要觀察她的肚子，“砸到你了沒，沒傷著吧？”

    “我沒事?！?/br>
    文雪瑩強撐著臉色，朝門口處看去，目光掠過一臉陰沉的段寒霆，落在段小六身上，友好地笑道：“這是小妹吧，長得真漂亮啊?！?/br>
    “誰是你小妹?！?/br>
    段小六滿臉冷漠地看著她，“我跟你不熟，別瞎套近乎?！?/br>
    “小六！”五夫人板著臉叱道：“怎么說話呢，沒大沒小。”

    段小六冷哼一聲，“要不是她勾.引我哥，我嫂嫂也不會進醫(yī)院，我小侄兒更不會死。您不去醫(yī)院看我嫂子，還在這跟她嘰歪，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

    五夫人和文雪瑩臉上都露出尷尬之色。

    文雪瑩干笑著扯了扯嘴角，“六小姐，你誤會了，我和你哥哥，我們是兩廂情悅……”

    “你可別在這兒惡心我了。”

    段小六一臉鄙夷，“我哥跟我嫂子還是青梅竹馬呢，要論兩廂情悅怎么也輪不到你，你不過是我哥閑來無聊時翻過的一本書罷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文雪瑩被她諷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笑都笑不出來了。

    “二哥，別理她，咱們進去，打醒我那不成器的混蛋五哥！”

    小六像是一個斬妖除魔的俠女，帶著段寒霆過去一腳踹開了段寒江房間的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臉狼藉，滿目瘡痍。

    段寒江坐在角落里，抱著頭，揪著頭發(fā)，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看上去無比弱小、可憐，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