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拿不起,放不下
“對,斷了。” 蒼茫的夜色下,段寒霆的聲音說不出的喑啞,“聽到大哥慘叫的時候,為時已晚?!?/br> 過去這么多年,他依然忘不了那日在寨子里,段沉淵的慘叫聲,那般撕心裂肺,那般委屈不甘,他的每一聲哀叫,都像是對他和父親的控訴。 饒是后來遍尋名醫(yī),也沒能給段沉淵把斷掉的雙.腿接上,打那時候起,段寒霆一.夜之間變了性情,和父親的關(guān)系也漸漸惡化。 榮音握著段寒霆的手,努力平復(fù)著他紊亂的呼吸。 她心疼地看著他,“你肯定很自責(zé)吧?” 段寒霆眼睛有些澀,他苦笑一聲,“不瞞你說,大哥出事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恨父親,恨他為什么只救我不救大哥,甚至恨他……為什么要這么風(fēng).流,娶了那么多女人,生下那么多孩子,卻沒有能力去保護(hù)。其實,我更恨我自己,如果我能攔住大哥不那么莽撞,如果我能料到大哥在那一頭……” 榮音抱著他,撫了撫他的后背,輕聲寬慰,“則誠,這不是你的錯。很多時候,我們就是無能為力的,不要太苛責(zé)自己?!?/br> 段寒霆長嘆一聲,說不出話。 榮音松開他,低聲道:“就像阿木爾王爺,他也一直在為波日特小貝勒的病而自責(zé),覺得是他將兒子害成那樣的,可我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都知道那并不是他的錯,也不是波日特小貝勒的錯,只能說天意弄人,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而我們能做的,一個是好好活著,一個是努力顧好身邊的人?!?/br> 良久,段寒霆在她的輕聲哄慰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實這些話,母親反反復(fù)復(fù)勸過他很多次,想要打開他的心結(jié),可他對于當(dāng)年之事總是耿耿于懷,拿不起,也放不下。 見他平靜下來,榮音又試探地問,“那,大哥是出事之后,就慢慢變得孤僻了嗎?” “嗯?!?/br> 段寒霆淡淡應(yīng)了一聲,“大哥殘了一雙.腿,只覺得生不如死,令他更加悲痛的是那兩條腿還是父親間接給他壓斷的,為了救我……那段時間,整個段家都是愁云慘淡,我天天跟父親吵,恨不得把我的腿鋸下來還給大哥,鬧得家里亂糟糟的,每次吵完都免不了挨父親一頓打,后來連母親都看不下去了,也打了我一頓,教訓(xùn)我說這件事不怪父親,孟六叔也出面調(diào)和,勸我,也勸大哥,說當(dāng)時確實是只發(fā)現(xiàn)了我一個人,聽到了我的聲音,并沒聽見大哥的喊聲……” 榮音很能理解,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rou,誰的腿斷了段大帥都不會樂意。 可站在段沉淵的角度來看,就是因為他是庶子,不那么重要,也不受父親重視,才為了段寒霆這個嫡子,而不顧他的性命,害他殘了雙.腿。 當(dāng)年的事情,對于段家父子三人,都是一生不可磨滅的傷。 從出事之后,這父子三人的關(guān)系就變得矛盾而微妙起來。 段沉淵的傷心、憤慨,逐漸演變成自怨自艾,漸漸將自己從這個家中邊緣出去,不再愿意見人,便是后來長大后稍微想通一些了,也只是用溫柔的殼子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對誰都是淡淡的,仿佛已經(jīng)不恨、不怨了,實則那種怨憤漸漸從表面埋藏在了內(nèi)心,時不時拿出來扎眾人一下,自己也跟著疼一疼。 段寒霆的自責(zé),也讓他在面對段大帥和段沉淵時表現(xiàn)成了兩個極端。 對于段沉淵,他是想要親近而不敢親近,也跟他一樣將自己包裹起來,卻是用一個冷漠的殼子將所有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甚至為此和其他幾個兄弟也不再親近,便連對段寒江這個五弟都是冷冷的,只在私下里會透露出兄長的關(guān)心;而對于段大帥這個父親,則變得無比叛逆,總覺得他是導(dǎo)致悲劇的罪魁禍?zhǔn)住?/br> 再加上后來段夫人滑胎,與段大帥和離等種種事情的爆發(fā),讓他和段大帥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兩父子到現(xiàn)在都是針尖對麥芒,無法好好說話。 但在榮音看來,在這樁事件里面,其實最難受的當(dāng)屬段大帥。 沒有人掛念他不顧大局,為了兒子的安危不惜滅了一整個寨子,豁出去整支隊伍都要把兒子給救出來,而且確實救出了段寒霆。 救出來的兒子沒有感激他,反而怪他為什么為了救自己害了大兒子的兩條腿,而大兒子的兩條腿也確實是他間接弄斷的,對此他難辭其咎。 親人之間,總是不習(xí)慣感恩,反而有一點(diǎn)問題就會被無限放大,老父親的心中,想必也是很苦的。 榮音心中感慨萬千,卻又不禁疑惑,段沉淵跟她提及這段陳年舊事,揭出他和段寒霆之間的矛盾,究竟是為了什么? 難道只是想讓同為庶生的她感同身受長輩的不公待遇? 可她即便感同身受,又能怎樣呢? 榮音有些想不通。 …… 汪拙言從廚房里拿出酒杯,便見客廳中兩個女人在大眼瞪小眼。 他蹙了蹙眉,看向汪雨菲,“你怎么還不走?” “大晚上的,我一個妙齡女子在這荒郊野外,你就不怕我出事?” 汪雨菲沒好氣地瞪著他。 “你來的時候不也沒出事?” 汪拙言話說的一點(diǎn)也不走心,把酒杯放在茶幾上,抬眸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的馮婉瑜,下一句話說的便很走心了,“你在這,我們約會很不方便?!?/br> 婉瑜:“……” 現(xiàn)在要是有個洞,她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鉆進(jìn)去。 丟人丟大發(fā)了! 大晚上的,一個穿著浴袍,嫵媚動人的女子濕著發(fā)站在門口,任誰應(yīng)該也不會以為是他jiejie吧,更何況鑒于他過往那種種風(fēng).流韻事,她想歪也很正常。 “呦呵,我弟弟出息了,不僅有女朋友了,還知道跟人家約會了,真是千年鐵樹開花的盛景啊?!?/br> 汪雨菲說著,還忍不住額手稱慶,興奮地問道:“你們發(fā)展到哪一個階段了,本壘打,還是全壘打了?” 汪拙言:“……” 馮婉瑜:“……” 她小臉一下子紅了個徹底,火速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低著頭道:“我、我還是走吧……挺晚了,我爸媽見我不回家肯定不放心……” 婉瑜繞過茶幾想走,卻被汪拙言一把握住手腕,淡淡道:“一會兒給你家里打個電話就成,又不是第一次?!?/br> “……”馮婉瑜都無語了,回頭瞪向汪拙言。 這廝怎么在自家jiejie面前一點(diǎn)也不知道避諱,什么都往外說,他就不怕他jiejie回去告訴家里人嗎? 看著汪拙言那一副冷清中又透著傲嬌的模樣,她就知道,這廝不怕。 可她怕??! 她才剛剛告別一段失敗的婚姻,現(xiàn)在就想好好談個戀愛,之前應(yīng)付段家那一大家子就已經(jīng)很讓她頭疼了,這汪家內(nèi)宅的人際關(guān)系比段家還要復(fù)雜…… 她都能想象,如果汪家知道汪拙言在外面和一個離過婚,還懷過孕的女人在交往,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汪拙言拉住馮婉瑜不讓她走,卻再一次對自己的親jiejie下逐客令,“你走不走?” “好好好,我走,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懂得?!?/br> 汪雨菲見弟弟真有些惱了,也不再開玩笑,又偷瞄了馮婉瑜一眼,笑了下,踩著拖鞋上樓換衣服去了。 她一走,馮婉瑜就氣得踹了汪拙言一腳,“你瘋了?不是說好了地下戀情不能曝光的嗎,見你外婆就罷了,這怎么連你jiejie也見了?” 汪拙言道:“沒讓她來,我回來的時候她就在這兒了,說是為了躲家里的相親,總之是個意外。你放心,她不會在家里亂說的?!?/br>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婉瑜一副不信的模樣。 汪拙言面無表情道:“因為我手里有她的把柄,她不敢得罪我?!?/br> “……” 婉瑜認(rèn)真地問,“你們真的是親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