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一起下地獄吧
傅心,或者說程雪色,如鬼魅一般飄了出來,飄到慕容珩的面前。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旗袍,很舊的式樣,甚至下擺后面還打著補丁,只是縫制旗袍之人繡工純熟,竟看不出有縫補過的痕跡。 慕容珩瞇了瞇眼,疼痛和疲憊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當(dāng)初程雪色嫁給他時,第一次進慕容府穿的衣服,是她的婚服。 和程雪色的婚姻是父母包辦,定的是娃娃親,他的生母和程雪色的生母是閨中密友,只可惜后來突生變故,隨著兩位母親的早逝,他和程雪色的人生也都發(fā)生了逆轉(zhuǎn),沒有母親庇護的他們,也同樣失去了父親的愛,在后媽的苛待下,他成了宅門逆子,而她則被趕逐到鄉(xiāng)下,由千金小姐淪為了村姑。 眼看著到了適婚年齡,他的姨母,也是他的后媽,突然想起了長姐曾經(jīng)給他許下的這門婚事,得知程家大小姐在農(nóng)村長大,眉開眼笑地定下了這門婚事。 一向叛逆的他卻罕見地沒有同后媽唱反調(diào),痛快地應(yīng)下了這門婚事,實際上他已經(jīng)和嶺軍談妥了交易,已經(jīng)開始動手準(zhǔn)備“逼宮”。 程雪色,不過是他未來發(fā)動兵變的一個工具,一個借口而已。 而程家,自然也不把這個早已被他們拋棄的女兒當(dāng)回事。 他們的婚姻,本就起始于一場陰謀和交易。 “是你,背叛了我?!?/br> 慕容珩支著劍撐起身子,目光冰冷地看著程雪色,一貫鋒利的眸子此刻蓄滿了寒意和殺意。 程雪色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害怕,平靜極了,看著遍地橫尸,嘴角甚至還浮起淡淡笑容,“是啊,我背叛了你。背叛的滋味,好受嗎?” 慕容珩憤恨地看著她,猛地端起劍來指著她,“你這個毒婦!” “毒婦?” 程雪色咀嚼著這兩個字,搖搖頭,“我的惡毒,比不上你的十中之一。不過得謝謝你,教會了我什么叫恨,什么叫狠。慕容家一百多口人,就是我教給你的作業(yè)。死的這些人里,有的是當(dāng)年奚落過、諷刺過我的,有的是你和一起算計過我的,還有的是眼睜睜看著我去死的,真好,今天他們都死了。” “你簡直瘋了!” 慕容珩怒吼一聲,“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爽啊?!?/br> 程雪色笑著答他,“我終于體會到,視人命如草芥是什么滋味。當(dāng)年他們送我去死的時候,看著衣不蔽體的我,也如我這般,笑得分外得意。” 慕容珩薄唇緊緊抿成一線,沉默片刻,看著面容扭曲的程雪色,心中只覺得又累又疲。 他放下長劍,手無力地垂下去,“你還是放不下曾經(jīng)的事。過去,是我對不住你,可我已經(jīng)在盡力補償你了……” “誰稀罕你的補償!” 程雪色冷冷地打斷他,笑容頓失,神色變得冰冷起來,“你殺了人,將人碎尸萬段,卻還想拼湊起來,你覺得這可能嗎?” 慕容珩冰峰一樣的面容有些皴裂。 “我跟你解釋過了,當(dāng)初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要是不那樣做,我們都會死。你只是暫時犧牲一下,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事成之后你依舊是我的太太,慕容家由我們說了算,由我護著,誰也不敢再欺負你。是你太沉不住氣,偏偏選了一條不歸路,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你救活……” 程雪色嘲弄一笑,拍了兩下掌,“你好偉大啊,為了上位,把自己的妻子送到親爹的床上,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這樣沒有節(jié)cao、沒有下限的事情都能被你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不去說書簡直是太可惜了。合著,你傷害了我,毀了我的名節(jié),害了我的性命,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不成?” 慕容珩被她嘲諷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已經(jīng)說不出什么話來了。 外頭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緊接著,慕容公館的大門被一下又一下地撞著。 慕容珩眉峰一凜,過去握住程雪色的手,“跟我走!” 他扯著她,一路往后院奔去,程雪色赤著腳,腳掌被小石子硌的生疼,卻偏偏掙不開他的手,“放開我,你放開我……” “啊——”她腳一崴,一下子跪倒在地,被慕容珩拖著往前滑行了一米遠,膝蓋和腿被鋒利的小石子劃出好幾天血口子,往外冒著血。 慕容珩回頭一瞧,當(dāng)即擰緊了眉,跪下去查看她的腿,“沒事吧?” 面對他的關(guān)心,程雪色只冷嘲一聲,“你跑不掉的,別做無謂的掙扎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br> 慕容珩臉一板,眉峰倒豎,重重哼了一聲,“我慕容珩天生命硬,沒那么容易死,殺我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出生呢!” 他把劍往腰帶上一插,俯身就將程雪色抱了起來,帶著她一溜煙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七拐八拐的,程雪色都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慕容珩突然將她放下來,過去挪開了一個草垛,拽著程雪色進去,又將草垛搬過來擋住了門。 程雪色被灰塵嗆得咳嗽了兩下,驚愕之余,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是一個地窖,她從來不知道慕容公館在外頭還有一個地窖! 慕容珩抱著她順著臺階走下去,程雪色張口便喊,“這人有人!慕容珩在這里!” 聲音震耳欲聾,慕容珩將她扔在稻草堆上,冷冷道:“別費力氣了,這里隔音效果極好,你就算喊破喉嚨,外面的人也聽不到。” 程雪色確實也沒什么力氣嘶喊,她看著慕容珩,掩蓋不住的嘲弄,“你別做困獸之斗了,湘軍已敗,慕容家已亡,你就算想要東山再起,也沒機會了。” 慕容珩垂下眼來,她說的沒錯,他現(xiàn)在就好比那英雄末路的楚霸王項羽,早已沒了生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沒什么好說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野心,他的抱負,會毀在他的枕邊人手里。 心口突然涌上來一股劇痛,慕容珩忍不住噴出一口血,手撫到腰眼的地方,一手的血,不知道什么時候中的槍,他都沒有知覺。 程雪色見他突然吐了血,眉睫重重顫了兩下,身子往前傾了傾,在意識到什么后,又坐了回去。 可她下意識的舉動沒有逃過慕容珩的眼睛,他抬起頭來看著她,忽然笑了,眸光微閃,“怎么,擔(dān)心我會死?” 程雪色臉色一白,咬了咬牙,“你說錯了,我巴不得你去死!” 聽出她咬牙切齒的恨意,慕容珩卻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反而朝她笑了笑,看著她的衣衫,“這身紅色旗袍,是你我初見時,你穿在身上的?!?/br> 還記得洞房的時候,他看著她這一身舊式旗袍,心中暗罵程家不做人,對待一顆棋子,便是連大婚時的顏面都不肯給她,連件像樣的喜服都不給她做。 程雪色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裳,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沒有錢買鳳冠霞帔,這件紅色旗袍,還是我當(dāng)了我娘留給我的翡翠耳環(huán),從成衣店買來的,大婚之日,總要穿的像點樣子。雖然式樣舊了些,但已經(jīng)是我能買到最好的衣服。只可惜在程家,被她們扯壞了,不得不打成了補丁,重新縫制了一番……” 她窘迫地摸了摸旗袍裙擺,想起自己那日的傷心和委屈,鼻頭還是有些酸,眼淚啪嗒落下,又趕緊收了回去。 再抬頭時,她看著慕容珩,唇角已掛起淡淡的譏誚,“只是這樣的婚服,自然入不了慕容四少的眼。我還記得你當(dāng)時對我說,‘穿成這樣結(jié)婚,是巴不得別人不知道你是鄉(xiāng)下來的土雞嗎。把衣服脫了,以后別再穿這樣寒酸的衣服,丟我的人!’” 她模仿慕容珩,惟妙惟肖。 慕容珩錯愕地看著她,“我當(dāng)時,是這樣說的?” 他只記得當(dāng)時自己很生氣,生氣她的隱忍和委屈,更生氣她的逆來順受,想告訴她,既然她嫁給了他,以后就不要再窩窩囊囊地活! 可是現(xiàn)在,解釋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她早已恨透了他。 慕容珩能感覺到中槍的地方血已經(jīng)嘩啦啦地在往下淌,而他的眼前昏花,呼吸也越來越紊亂了,眼前似乎有兩個程雪色在對他說話。 程雪色清冷一笑,“你慕容四少向來目中無人,說話也向來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反正對你來說,別人的痛都不是痛,你原本就是一個無心之人?!?/br> 面對她冰冷的控訴,慕容珩扯了下嘴角,輕輕一笑,“你說的對,我就是一個無心之人?!?/br> 程雪色抬起頭,恨恨地盯著他。 慕容珩忽然起身,把她從草垛上拉起來,重重地吻住她,不由分說地將人抵在墻邊,脫她的衣服。 程雪色萬萬沒想到在這種事情他還想要做那種事情,推了兩下推不開他,便放棄了掙扎,反正她這具身子早就不知道讓他玷.污過多少回了,也不差這一次,她由著慕容珩吻遍他的全身,冷冷一笑,“你還真是不改流.氓本色,都快要到陰曹地府見閻王爺了,居然還想做個風(fēng).流鬼……” 話說到一半,又被他重重吻住,他將她的譏諷全部吞進嘴里,和著對她的不舍,對她的愛和恨,生生地咽下去。 每一下,都好像咽刀子那么艱難。 慕容珩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做,不停地做,將所有的姿勢都做了個遍,哪怕傷口迸裂,哪怕筋疲力盡,哪怕呼吸不暢,他也不想停下。 他用最后一絲力氣,將她的衣服重新穿上,撫了撫衣擺上的補丁,摸著她的臉,忽然傻笑起來,“你穿這身衣服,很美?!?/br> 程雪色還有些呼吸不暢,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覺得莫名詭異,心冷不丁一顫。 他突然抱住她,在她耳邊低喃道:“雪兒,聽著?!?/br> 慕容珩目光渙散,已經(jīng)沒有什么力氣了,說話也慢吞吞的,卻還是努力的,一字一頓說的清楚,“我在匯豐銀行,給你存了一筆錢,足夠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后半生,密碼是我們結(jié)婚那天的日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論你是程雪色,還是傅心,這一點都改變不了?!?/br> “我慕容珩這一生,不欠任何人,唯獨欠了你。你說的沒錯,我是無心之人,可這樣無心的我,為什么偏偏愛上了你呢?” 程雪色聽著他的話,靜靜的,沒有動彈一下。 忽然,她感覺到他的腦袋無力地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渾身驟然一僵,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 她忽然抱緊慕容珩,笑了起來,“慕容珩,我們一起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