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兒！”

    一看喬雅倒了下去，載正幾乎是心神俱焚，三步并作兩步疾沖上前，將她抱在懷里，不停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喬雅勉勉強強睜開眼睛，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你來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br>
    看著懷里虛弱的猶如棉花一樣輕盈的女人，載正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難受至極。

    病癥來的很快，喬雅開始渾身發(fā)冷，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她以前也試過各種藥劑，可她的血仿佛天生具有抵御的功能，那些化學(xué)藥品在她身上完全不起作用，可這次……她覺得不太妙了。

    載正抱著喬雅，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嘴唇開始泛白，面容青紫，甚至各種青筋凸顯出來，從頭頂蔓延到脖頸，就像一只只青色的蟲子，沿著血管爬來爬去。

    “喬兒，喬兒，你這是怎么了？”

    “她挨了波文一針?！?/br>
    坐在輪椅上一直沒有說話的慕容妍突然開了口。

    載正猛地扭頭朝慕容妍看過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喬雅的胳膊，發(fā)現(xiàn)了明顯被針扎過的痕跡，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炸響。

    這個時候，段寒霆和榮音急匆匆跑了過來，“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段寒霆看到慕容妍，整個人都頓了一下。

    慕容妍亦是，看著并肩跑過來的段寒霆和榮音，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那支針管。

    榮音目不斜視地跑到喬雅身邊，半蹲下去，看著喬雅的反應(yīng)，重重蹙眉，“她中毒了？”

    喬伊神志不清，載正已經(jīng)方寸大亂，擼起喬雅的袖子，急急地跟榮音道：“她挨了波文一針，怎么辦？”

    榮音搭上了喬雅的脈，說不出的混亂，她抬起手撥開她的眼睛查看一番，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她的情況非常不好，毒素在她的身體里流通得很快。”

    聽她這么一說，載正更是慌的不行，“怎么會這樣？她體內(nèi)的血不是百毒不侵嗎？”

    榮音搖頭，“她的血清只能對抗某一類藥物，并不是說能抵抗所有的藥物。日方針對她的血液進行了多次研究，我想這次，是躲不過去了?！?/br>
    “那你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拿出解藥來，給她解毒??！”

    載正整個人都暴躁起來。

    段寒霆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冷靜點?！?/br>
    他看向榮音，“北平目前還有疫苗嗎？”

    榮音搖搖頭，“所有的疫苗都運往上海了，就算現(xiàn)在派飛機從上海運回來，至少也得兩個小時，她撐不到那個時候?！?/br>
    “什么？”載正猛地攥住榮音的胳膊，“那么剛才給波文的解藥呢？”

    榮音絕望地說，“是假的?！?/br>
    載正一顆心重重地墜了下去，整個身子都跟著喬雅一起冰涼下來。

    “王爺……”

    懷里的人似乎被他們的爭吵聲吵醒了，艱難地睜開眼睛，發(fā)紫的嘴唇不停地哆嗦著，“不要……為難阿音，她是醫(yī)生，不是神仙啊?！?/br>
    “喬兒……”載正眼睛里迸發(fā)了淚意，眼圈通紅地看著懷里的人，“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

    喬雅柔柔一笑，“王爺，你不用替我難過，死對我來說，原本就是一種解脫啊。我茍延殘喘了這么多年，從來沒被當(dāng)過人看，漸漸的，我都忘了我是一個人，我唯一活著的念頭，就是要替我的親人們報仇，可大仇遲遲不得報，我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小了，根本傷不了他們一絲一毫，還被他們利用……”

    她的聲音細弱如絲，每一個字都吐的那么輕，那么艱難，“……利用我來監(jiān)視你?？晌覐牟缓蠡诟四?，除了父母，在這世上對我最好的就是你?！?/br>
    載正的淚滴在她的臉上，打濕了她蒼白泛青的臉。

    榮音跪坐在一旁，難過至極。

    她很久沒有這么無能為力的感覺了，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阿娘死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段寒霆抱著榮音，明白她此時此刻的難過和自責(zé)，他又何嘗不難過？

    慕容妍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段寒霆和榮音身上，看著他們依偎在一起，手也拉在一起，那共同面對一切的感覺，令她心酸不已。

    似乎不論她怎么努力，都插不進他們中間去。

    段寒霆和榮音之間的感情，牢固的像一只鐵桶，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道縫，拼命地見縫插針擠進去，可他們又能生生地合上，還是鐵桶一只。

    而她這根針，難道自始至終就不配擁有姓名嗎？

    “喬兒，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載正呼喚著，祈求著，可喬雅再度昏厥了過去，那青色的小蟲已經(jīng)從脖頸爬遍了她的全身，修長纖細的手指都發(fā)白如蠟，青筋凸起，像要鼓出來一般。

    榮音和載正都沉浸在喬雅即將離開的悲慟之中，誰都沒有注意到慕容妍不知何時已悄悄轉(zhuǎn)動到了榮音身后。

    段寒霆微微一抬眼，沒看到慕容妍，剛一顰眉，就感受到身后的一陣?yán)滹L(fēng)，下意識地伸手一擋，“小心！”

    慕容妍朝著榮音的脖頸位置扎下去的針，就這樣扎進了段寒霆的手背上。

    榮音聽到段寒霆的這聲喊，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拿著針管，滿臉殺意再到滿臉愕然的慕容妍，待看到扎進段寒霆手背上的針管，她心狠狠一震。

    “混賬！”榮音幾乎是從胸腔里發(fā)出的一聲怒喝，猛地一巴掌將慕容妍從輪椅上打落下來，滾落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尚未完全扎進段寒霆手背上的針管也掉落在了地上。

    “則誠！”

    榮音卻急急一喊，猛地抓起段寒霆的手背，上面的針眼如此的清晰，甚至還流淌出幾滴藥液。

    她身心俱震，朝慕容妍就吼了一句，“你是不是瘋了，連他都扎！”

    慕容妍也懵了，“我要扎的不是他，而是你……”

    她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替榮音擋了這一針，他不要命了嗎？

    榮音氣恨非常，當(dāng)即拔了槍就要滅了慕容妍，段寒霆卻一把握住了，朝她搖搖頭，“音音，不要。我挨了這一針，如此，我們夫妻便不再欠她了?！?/br>
    “可你會死??！”榮音氣得眼圈通紅，看著慕容妍，“你就是這么愛他的？”

    慕容妍被段寒霆那一句“我們夫妻便不再欠她了”擊碎了心腸，又被榮音這一聲冷冷的質(zhì)問擊垮了內(nèi)心最后的防線，躺在地上，癡癡地笑了起來。

    “我愛他，但是我恨你?！?/br>
    慕容妍恨恨地瞪著榮音，“自始至終，我想殺的都是你，而不是他?？伤麑幙商婺銚趿诉@一針，也不讓我傷你分毫。害死他的人，是你，是你榮音?！?/br>
    她癡狂一般，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榮音已經(jīng)不想理會這個瘋子，將段寒霆猛地拽起來，“去醫(yī)院！我們?nèi)メt(yī)院！”

    載正也將毒入膏肓的喬雅抱了起來，低頭親了親她青紫的嘴唇，輕聲地哄道：“喬兒，我?guī)慊丶?，我們回家?！?/br>
    沒有人理會躺在地上的慕容妍。

    “你們夫妻，你們夫妻……”

    慕容妍看著榮音攙扶著段寒霆離去的背影，那個男人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眼角順著她的眼角滑下，“到頭來，我還是那個小丑。”

    她扭頭，看著掉落在不遠處的針管，艱難地朝它爬行兩步，抓在了自己的手心。

    緩緩朝手背扎進去，她癡念般的一笑，“段寒霆，你想跟我一筆勾銷，沒那么容易。我要你欠我，要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