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麥醒來時，恰好聽見洛洛異常嚴肅的話語，他一字一句，完全超乎了一般小孩的認知能力，縱然他平時表現得緘默不語，可他心里卻是相當有自己的意見和想法的。

    頃刻，童麥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溢入了耳中……

    原來在洛洛的眼里，即使他肯承認她是mama，但對于她“搶走”爸爸，破壞他幸福家庭的事在耿耿于懷，他不能原諒她。

    這一刻，童麥不得不承認，和霍亦澤在一起的艱難，在倏然間宛如有千山萬水在阻隔著他們。

    至少現在她無法不顧洛洛的感受，不顧一切的和霍亦澤在一起了……

    只要洛洛能原諒她，只要洛洛能承認她是mama，那么……她離開霍亦澤又何妨，成全洛洛……這可能是她唯一能替洛洛做的一件事情。

    “洛洛，你在說什么？說了這么多，你怎么還是不講道理，小羊是羊mama的孩子，她本來就有權力要回小羊，和小羊一起生活，小羊和羊mama以后也會有另外一番開心的生活！”

    霍亦澤失去耐心了，眼里對洛洛是失望的。

    可洛洛不管他失不失望：“小羊只喜歡大灰狼mama，即使她再壞，她是愛小羊的，小羊也愛她！”

    就這個故事，霍亦澤和兒子之間展開了激烈的交鋒，童麥躺在床上是越來越難受，淚水淌出的也越來越多……

    “霍正洛……”

    霍亦澤一聲低沉的厲吼，嚇得霍正洛終于是哭了，眸子里涌出了更多的淚珠，卻堅定不已：“我不愛羊mama，不愛就是不愛……想要我愛她，除非她把爸爸還給我和mama，我就會喜歡她！”

    “你……”霍亦澤氣惱的抬起了手，試圖給霍正洛一巴掌，可洛洛的性格似乎是傳承了童麥的倔強不屈：“爸爸，你打我吧！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會改變！”

    童麥聽著洛洛的話語，唇角牽扯出一道十足鄙夷的笑，那樣的笑顏里藏著太多的凄涼和認命。

    原來，在洛洛和霍亦澤兩者之間，她只能選擇其一，注定了在她的生活里不可能出現兩全其美的事情。

    如果洛洛能開心一點，如果這也是尹父臨終前未說出口，卻內心深處希望她能成全尹雨琪和霍亦澤的心愿，那么……

    她愿意為洛洛做這一件事。

    只是，有太多對霍亦澤的戀戀不舍，對洛洛的不舍，而念桐，如果她能活下來，她希望霍亦澤能將念桐留給她，從此和念桐，和小莎相依為命，也許這是她最終的命運……

    正文第十四章逼迫放手

    霍亦澤被童麥拒絕接受任何治療的舉止給徹底的惹怒了，因為體內毒素在不斷擴散的緣故，口鼻之間經常會滲出黑濃的血液，霍亦澤是驚嚇的方寸大亂，她卻在這個時候不肯接受治療，存心就是要折磨他。

    “童麥，你到底想做什么？難道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心情，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一下，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我，我拒絕治療，你會不會擔心，難過！”

    這一刻，胸膛處幾乎快被她給氣炸了，火焰也在頃刻間騰起來，其實不僅僅是怒氣，更多的是焦灼，萬般的擔心。

    可童麥現在就想著用這種不接受治療的方式，逼迫著霍亦澤放手……

    也許，他放手了，他們三個人，包括洛洛在一起的四個人才會真正的得到快樂。

    霍亦澤的語聲萬分的凌厲，可在見到她的手背因為拒絕吊瓶，手背上被針扎的是紅腫淤青，憤怒之余又萬分的心疼，她什么時候能改一改她倔強到底的脾氣，什么時候能夠替他想一想。

    “洛洛只是一個孩子，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為了洛洛而成全我和尹雨琪，那么……童麥，我不得不懷疑你，你是真的愛我嗎？為了其他任何事，都可以讓你退縮，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的感情未免也太經不起風雨了！”

    若不是因為童麥此時太過虛弱，霍亦澤大有要狠狠搖醒她的沖動……

    不然，為什么在經歷了這么多之后，她對這一段感情，依然是如此的不堅定。

    其實，不是她不堅定，身為一個mama，她必須顧慮孩子的感受，必須讓洛洛多一點點的開心和快樂。

    現在很顯然，無論她做什么都不能讓洛洛對她多一點點的喜歡，除非她成全他們一家人……

    “我已經疲倦了，很累很累……”童麥說這話時，淚珠已然劃過她兩頰的面龐：“霍亦澤，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累。雖然我愛你，可是……和你在一起，我背負了太多的沉重和負罪感……無時無刻，我的心里都有一顆巨大的石頭積壓在上面，喘不過氣來，透不過氣來，好似隨時隨刻都有可能窒息！”

    愛，是切切實實的愛霍亦澤；可她的確背負了太多，沉重的幾乎令她寸步難行。

    尤其是洛洛的話語，猶如針尖一般狠戾的刺中她的心窩，如果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死死的留在霍亦澤的身邊，洛洛只會越來越恨她，越來越和她疏遠……

    童麥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說什么？

    倏然間，霍亦澤被她的話語堵得啞口無言了。

    從他生病到江承逸付出性命挽救他，他一直很清楚童麥所承受的痛苦遠遠超過他的想象之外。

    “如果你愛我，就給我自由，就把念桐給我……”

    “不可能，我不可能把念桐給你，除非我們在一起，否則，你若是要離開我們，也只能一個人走！”

    把念桐留在身邊無非是想童麥思念孩子了，她便會回心轉意回到他們身邊……

    霍亦澤現在也完全處于兩難的態(tài)度，一是不想放手，二是，如果他的預感沒有錯，他這一次不得不放手了。

    不想看到童麥執(zhí)拗的不接受治療，用盡最后一口力氣也在拒絕著打針，吃藥，她究竟要怎樣折磨他，才肯滿意。

    霍亦澤的回答在她的預料之中，他絕不可能把念桐留給她，而且，現在的情況就算念桐留給她，她也未必有能力撫養(yǎng)，她將來是生還是死，完全沒有一個定論……

    “聽話，讓護士給你打針，于博士今天下午的飛機會趕來這里給你做手術，你不會有事，洛洛的問題是小問題，如果他認定了尹雨琪就是他mama，想和我們劃清界限，就隨他便，現在他還年紀小，不懂得明辨是非，將來等他長大了，自然會懂得誰是誰非！”

    即使這樣說對洛洛有點不公平，也沒有考慮洛洛的感受，但他心底下有一千萬個不愿意就這么放棄童麥，放棄他們眼看就要到的幸福……

    語畢，霍亦澤暗示護士繼續(xù)給童麥打針，護士小姐對于童麥的抗拒，畏懼的靠近，小心翼翼的道：“童小姐，你放松點，這樣方便順利找到血管……”

    護士小姐的聲音很小，置于手中的針管也不由自主的在晃，童麥不說話，沒有抗拒，只是灰白的眼眸里卻流露出萬分的堅定，在護士小姐的針管刺入她的手背時，她的手猛烈的一縮，頃刻間針管歪了，滴滴的血珠滲出來。

    她本身剛烈的性格，對于這一點點疼，完全不放在心上，她什么苦，什么痛沒有經歷過，又怎么會在乎這一點點痛。

    “你……”

    霍亦澤被她的行為氣得語結，身體的血液在逆流，霎時間呼吸也是十足的凝窒，不過，卻始終耐著性子，努力的扣住她的手腕：“乖一點，不要跟我鬧了！”

    明知道童麥現在不是鬧，他卻逃避的認定她只是鬧鬧脾氣，等會就過去了……

    顯然事情不是那么的簡單，童麥這一回是真正的做好了準備：“我不想再和你經歷一次又一次驚心動魄的事情了，從認識你到現在，磕磕碰碰，我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苦難，我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再撐一下下，只要努力再撐一下就好，我們就可以無憂無慮的在一起，可惜不是，盡管我用盡全力的支撐自己的信念，我們都無法如愿以償，只能說明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本來就不是應該一起生活在一起的人，我乏了，也沒有任何的精力和勇氣陪著你再經歷，再面對，我誠懇的請求你，放過我，給我自由，給我自己的空間！”

    她哭訴著，眼淚婆娑的凝視著霍亦澤，凄凄楚楚的眼眸仿佛在在逼迫著霍亦澤的放手……

    宛如霍亦澤不放手，他就是罪人，是繼續(xù)給她傷害，無法給她安定生活的大罪人。

    霍亦澤體內的無力感在此時發(fā)揮到最大極限，此時此刻，他不清楚究竟如何做才是真正為她好。

    她所說的話語有說錯嗎？

    沒有，的確沒有。

    在他心臟出事，再到童麥一次又一次的在生死邊緣行為，這是他做得不夠好，既然沒做好，他還有什么資格，有什么臉面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如果離開是她真正想要的，如果她的離開也是他能給的……

    愛她的方式，也許不是只有一種，給她自由，給她空間，撒手不再約束她，或許她會開心一點吧！

    霍亦澤此時心情混亂，心為難的緊緊揪在一起，擰巴了，難受了，也快要窒息了……

    他其實知道，若是她一直沒有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邊，即使他再努力的強迫她，結果也是枉然，只是，從她嘴里再次說離開時……他也難免會有失望和絕望。

    為了洛洛開心，為了洛洛能多喜歡她一點，也為了彌補洛洛，她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他們的感情，始終，他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甚至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雖然他這樣想，或許對童麥有點不公平，但事實是如此，至少她現在的行為就是這樣……

    童麥唇角再次淌血了，呼吸也越來越局促，仿佛肺中的空氣全部抽走了，大口大口的喘氣，激動的情緒之下，惡化的程度也加快了。

    只要她一天不堅定自己的思想，堅定和他在一起的信念，遲早有一天她會轉身離開，這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霍亦澤凝望著童麥的眼神已然徹底的陷入了絕望中：“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答應你，可是？童麥……你要想清楚了……如果這一次你再離開我，下一次就不可能很容易的回到我的身邊！”

    這不僅僅是在逼迫童麥收回“離開”的話語，更是霍亦澤必須糾正童麥退縮的思想。

    他必須讓童麥自己想清楚，必須讓童麥自己沖破所有的掙扎，堅定在一起的想法，沖破所有的束縛不會再有任何的念想推開他……

    她不想離開，她怎么可能想要離開。

    可是？回想起洛洛的話語，不斷的在耳畔盤旋，她不能再自私自利的只顧及自己的感受和開心，而放棄洛洛，傷害洛洛：“如果我還能活著，把念桐交給我照顧好不好，我保證我會耐心的培養(yǎng)她，教導她！”

    雖然沒有直接回答霍亦澤，然而答案昭然若揭了，她的決定不動搖，只要洛洛開心，她的舍棄算得了什么？

    淚珠在眼眶里打轉，她甚至好想用指尖輕輕的撫觸一下霍亦澤此時暗沉惱怒的面龐，彎了彎手指，縮了回來，何嘗不懂得自己令他失望透頂了……

    只是，霍亦澤，你要原諒我，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絕非提出如此要求，眼淚不停在面龐上沖刷，霍亦澤注視著她的淚水，伸手抹掉了，手指和臉頰碰觸之際分明就是異常柔軟的觸感，可他卻好像觸摸到了童麥的“鐵石心腸”，足夠的硬朗，足夠的硬實：“小麥，你對我好狠心，你也好不負責任……”

    一段感情，她可以做到說放就放，不僅放，還用拒絕治療的方式逼他放手……

    霍亦澤墨色的瞳孔里隱隱約約有一層水霧，眼前的童麥也越來越模糊，即使就在眼前，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看不清楚她的一舉一動……

    正文第十五章愛的遍體鱗傷

    她用誠懇的淚水，用拒絕治療的方式，不得不讓霍亦澤放手。

    放手了……

    也就意味著若是他們以后真相在一起，等于是難上加難，但是，不論多艱難，霍亦澤一定會等到童麥心甘情愿回到他身邊為止。

    如果在她的心里，他是重要的，或者她是深愛他的，始終她會回來。

    童麥流血的現象是越來越嚴重，并且渾渾噩噩，似乎很多事情在腦海中凌亂不堪，雙腿由麻木到逐漸轉疼，痛不欲生的痛楚遍布而來，卻強忍著，在在逼迫著霍亦澤屈服。

    他的不忍心，他的心疼，只能讓他松口……

    正如霍亦澤所說，她果真狠心，這一點……童麥自己也意識到了，可是卻別無選擇。

    當于博士準備給童麥手術時，霍亦澤手心里情不自禁已經蒙上了厚厚一層汗珠：“等等……”

    盡管放手了，卻始終還是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其實，內心深處更多的害怕童麥就這樣永遠不會記得他了，或者手術若是發(fā)生什么意外……

    思及此，霍亦澤不敢接著往下想，于博士也悄然的退開，給他時間和童麥相處，劇烈的痛楚幾乎快要令她崩潰了，額頭上滲出厚厚的汗珠，在見到霍亦澤時，她多么想用力的抱抱他，可她既然剛才在懇求著他放手，現在還有什么資格讓他抱抱自己。

    霍亦澤也僅僅只是凝望著她，她看起來太過虛弱，甚至虛弱到好像一碰就可能碎掉：“放心吧！于博士若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可能答應給你手術，放松點……我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

    他有忐忑不安，有誠惶誠恐，也更是擔心手術會有一定的危險，可在童麥面前為了掩飾他的害怕，他此時此刻是異常的平靜，那樣平靜，稍許帶點淡漠的話語好似在頃刻間生疏了。

    童麥的心里有點泛酸了，然而不管有多酸澀，卻只能隱忍，即便是忍到忍無可忍，也必須拼勁全力的忍著。

    霍亦澤不多言，盡管他也很想上前摟摟她，畢竟……不知道以后還要多久才能抱抱她，可終究是隱忍了內心的激蕩。

    童麥緊抿著唇瓣，淚水悄無聲息的在眼角流淌，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道：“萬一……我若是忘了你，或者我忘了所有的人……”

    說到這里聲音哽咽，喉間異常的發(fā)哽，卻繼續(xù)：“若是忘記了，不要讓我記起來！”

    即便她和霍亦澤的曾經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可是？如果他和尹雨琪，和洛洛注定要生活在一起，那么忘記現在所有的一切，反而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而霍亦澤的眉梢立刻蹙緊了，有生氣，有驚慌，眸子里猶如萬丈深淵，探視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心底的苦楚在輾轉反側，這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只要她想要的，他必須竭盡所能的滿足她……

    原來在她的潛意識里，是不愿意記起來他的。

    霍亦澤一開始的傷痛，到后來轉至苦笑，越是努力想要掩飾他周遭凝聚的悲傷，就越能凸顯出他此刻絕望到了極點。

    “小麥，你后悔認識我嗎？”

    ……

    這個問題，空氣里驟然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她不后悔，她從不后悔，可此時此刻她卻無法回答，只是繼續(xù)有淚水在雙眸里淌。

    霍亦澤在等不到答案時，失落的轉身離開，他轉身離開時略顯凄涼的背影，即使是在多年后，童麥依然能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