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一點都不知道害臊。

    夏與唐倒也沒那么執(zhí)著非要和她睡，確實家里客房沒了，又不想楊叔再熱心給羽毛和令琛撮合。

    這會兒給她遞了個眼色，意思是不要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了。

    羽毛遲疑地看了眼夏識月, 堅定地?fù)u搖頭, “我會打擾你睡覺的?！?/br>
    潛臺詞還是：我要和他睡。

    夏識月都?xì)鈽妨? 掐了下羽毛的腰，低聲說：“你要點臉行不唐遇夏？”

    夏識月比羽毛也不過大了四五歲, 跟她說話一向沒什么顧忌，羽毛撇撇嘴, 趴在她耳朵上說：“我不要?！?/br>
    羽毛也不是什么都不想不顧忌的人，程糯糯忽悠mama把哥哥叫回來，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程意安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 可能的確是覺得兩個人僵在那里想推一把，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是旁觀者, 更清楚兩個人的困境。

    家這邊, 其實不大看好兩個人。

    如果不是爸媽橫在那里，羽毛可能已經(jīng)被“教育”無數(shù)遍了。

    羽毛想事情很簡單，喜歡就在一起，可哥哥一向是個過于理智的人，若不是清楚兩個人之間走到一起要面對的困難, 他也不至于七年前頂著那么大壓力要解除收養(yǎng)關(guān)系。之后又一直對她避而不見。

    那會兒多少人在猜他翅膀硬了想飛了，又多少人背后罵他白眼狼不知道感恩。

    他不是那種人，他一向是個很珍惜親情的人，所以他為什么那么堅決要那么做？羽毛不傻，mama提醒過她，她猜得到是為了什么。

    他一向很理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可羽毛又忍不住想，裝兄妹情深很難嗎？沉默遠(yuǎn)離很難嗎？不難，他那會兒都要出去工作了，羽毛還在上學(xué)，兩個人能見面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羽毛的確很黏人，可他想，總有辦法哄她。不一定非要解除收養(yǎng)關(guān)系。

    但他沒有，他選擇了更難的一條路，如果不是他太堅決，那就是他太心虛，心虛到連兄妹的虛名都不敢擔(dān)。

    又或者，他從那時起就開始在清除障礙。

    飛機(jī)上的時候，羽毛一直在想這個事，想他的喜歡藏得可真深。

    所以他的冷靜和克制，會不會是因為害怕她會因為他和家里鬧不愉快？

    而mama之所以把哥哥叫回來，肯定也是猜到了哥哥的想法，怕他顧慮太多，索性提早面對。他心思一向重，什么事都會放在心里反復(fù)衡量，以達(dá)到最優(yōu)解。

    所以羽毛不想遮遮掩掩，喜歡就大大方方的，她不想自己畏畏縮縮顯得對這段感情很沒有信心。也讓旁人更覺得這份感情不合適。

    夏倬行咳嗽了聲，打圓場道：“行了，別爭了，家里那么多床還能沒地方睡了？”

    小表妹看著氣氛緩和了，才高高興興跟羽毛打招呼，其余人和羽毛寒暄了幾句，便跟令琛父子說起話來，畢竟是客人，不能冷落了。

    令琛幾次看羽毛，羽毛卻側(cè)著頭一直和夏與唐在說些什么，所有的信息他都聽明白了，可卻依舊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從小到大，羽毛對哥哥都很好，是那種明目張膽的偏愛，以至于夏與唐后來去上大學(xué)少年班遠(yuǎn)離學(xué)校，旁人看到羽毛，都會調(diào)侃一句，全世界，她最喜歡她哥！

    那種明目張膽，反而沒有人會懷疑兩個人之間有什么，因為對于那個年紀(jì)的少年男女來說，喜歡是遮遮掩掩欲說還休，是藏起來的小心思，而不是可以攤開在明面上的東西。

    所以令琛即便很早就知道兩個人沒有血緣關(guān)系，依舊不會將兩個人聯(lián)系在一起。

    就如同現(xiàn)在，他反復(fù)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錯了。

    楊叔也在嘀咕，不敢確信，但也不敢再說什么撮合羽毛和令琛的話了。寒暄幾句，便告辭回家了。

    夏倬行送父子兩個人離開。

    到了門口，令琛才側(cè)頭問了句，“羽毛和她哥……”

    夏倬行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只是點點頭。

    令琛走的時候滿腹心事。

    他一直以為……羽毛是喜歡他的。

    夏倬行目送人走了，若有所思挑了下眉，剛剛打牌的時候，楊叔眉飛色舞在說著羽毛和令琛的事，夏與唐起身走了，表情不大好，他還在想，怎么不提醒一聲，說羽毛有男朋友了。

    這會兒倒是覺得，提了難免被追問，這樣反而直接一點。

    -

    羽毛回來晚了，年都過完了，大家都沒有什么活動了，該上班的甚至都上班了。外婆說明天一塊兒出去吃飯，估計到時候要叫上很多人，羽毛和夏與唐都去，這事算是要攤平了說。

    今晚倒也沒人說什么，只夏識月好奇問了句，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羽毛點點頭，少有的認(rèn)真模樣。

    夏識月便沒再說什么，拍拍她肩膀，“想好了就行?！?/br>
    吃完晚飯，羽毛在家里晃了一圈，還是收到了不少壓歲錢。

    她一邊把紅包往兜里揣，一邊碎碎念：“還給??？我這都這把年紀(jì)了，不太好吧！”

    夏識月拿腳踹她：“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等你結(jié)婚了，壓歲錢就沒有了。”

    結(jié)婚？去年這時候，羽毛還覺得結(jié)婚離她有八百光年的距離，這會兒卻忽然覺得，好像也并不遙遠(yuǎn)、

    要睡了，沒有人再說羽毛跟誰睡的問題，羽毛就溜回了哥哥房間收拾行李，他陷進(jìn)沙發(fā)里在看份報紙，這年頭報紙都是稀奇東西了，但他捧著報紙，一點也不違和，跟他身上那股沉穩(wěn)上世紀(jì)人的古董氣質(zhì)特別符合。

    “識月表姐說，等我結(jié)婚了，就沒有壓歲錢了?！庇鹈珱]話找話，“我就要給小朋友發(fā)壓歲錢了?！?/br>
    夏與唐目光都沒移開報紙，輕聲道：“我給你發(fā)?！?/br>
    行李箱還在敞著，羽毛也不管了，跑過去，跪坐在他旁邊，手圈著他脖子，“那今年呢？”

    夏與唐終于把報紙丟開，脖子被她勒得喘不過氣，只好扯著她胳膊讓她給自己留點空隙，沉默片刻，回答：“忘了，我沒有錢?！?/br>
    他的錢，全給她了。

    羽毛倏忽笑起來，她從口袋里摸出來剛剛打劫小侄女的十塊錢塞到他手里，“沒事，我偷侄女買棒棒糖的錢養(yǎng)你?！毙『⒆釉趽Q牙，mama不讓吃糖，指使羽毛去誆小孩的錢，羽毛干這事最順手了，就是良心受譴責(zé)。

    夏與唐盯著十塊錢看了片刻，側(cè)頭親了親她的臉，十分配合地說：“那謝謝老板！”

    他就連開玩笑都是一副正經(jīng)樣子，斯文禁欲，從表情到衣著，都嚴(yán)謹(jǐn)又克制。

    羽毛盯著他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顆的襯衣領(lǐng)口看了會兒，目光上移，對上他的眼睛，認(rèn)真道：“十塊錢你都主動親我……”她低頭，數(shù)了數(shù)自己的壓歲錢，然后悉數(shù)塞到他手里，“可以再熱情點嗎？”

    夏與唐：“……”

    羽毛趴他很近，故意逗他。

    夏與唐凝視她片刻，倏忽側(cè)過頭去，喉結(jié)滾動了下，“羽毛，今晚不行?！?/br>
    羽毛都?xì)庑α?，著急之下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捧著他的臉，讓他正視她：“你怎么這么別扭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話畢，敲門聲響起來，外婆在外面問：“羽毛，令琛來找你，出來一下?！?/br>
    羽毛愣住，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不行了……她揚聲回了句，“哦，等我一下?！?/br>
    正欲起身，夏與唐扣住她的脖頸，狠狠吻住她，片刻后才放開她，指腹擦了下她的唇角，低聲說：“你想在家里？”

    羽毛：“……”

    “我會有罪惡感的羽毛?！彼p嘆。

    羽毛背脊麻了一瞬，倏忽從他身上跳下去，磕磕絆絆說了句，“那那算了?！比缓缶娃D(zhuǎn)身跑出去了。

    她坐過來的時候還好，這會兒驟然起身，反倒惹得他渾身血氣翻涌，他側(cè)頭目送他出了門，回頭閉上眼靠在沙發(fā)背上，腦海里都是羽毛的影子。

    他身上浮了一層薄汗，一向良好的自制力在寸寸崩斷，甚至想不管不顧把她拉過來，不去見什么勞什子不相干的外人。

    偏巧羽毛去而復(fù)回，嘟囔了句，“大半夜叫我去遛狗，我還沒答應(yīng)呢！二熊已經(jīng)屁顛屁顛跟人家走了，我是不去也得去了，真是沒出息的狗子?！?/br>
    二熊是條狗，一條熊版阿拉斯加，它外婆叫大熊，她mama叫小熊，它叫二熊，將近一百二的體重，比羽毛都重。

    羽毛回來拿外套，挽在手里就要走，走之前還特意繞路過來親了下哥哥的臉，“我很快就回來了?！?/br>
    她沒防備，下一秒被他按在沙發(fā)上，他半壓著她，表情有些沉，“不管他跟你說什么，都不要聽?！?/br>
    羽毛“嗯？”了聲。

    夏與唐咬住她的下唇，克制地深吻片刻，短暫，但熱烈。羽毛舌根發(fā)疼，睫毛顫動了幾下，輕聲問：“你怎么了？”

    夏與唐搖搖頭，起身松開她，“你去吧！我沒事，就是突然害怕你跟別人走了?！?/br>
    令琛大半夜來找她出去遛狗，能有什么正經(jīng)事，偏兩家又熟悉拒絕都不好拒絕，上學(xué)那會兒兩個人也常在一起，那陳年飛醋一起涌上來，酸得倒牙，卻又無處發(fā)作。

    羽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要不你跟我一塊兒？”

    夏與唐偏過頭，“不合適?！?/br>
    但愿是他想多了。

    人還在外頭等著，再磨嘰不像話，羽毛又為難又愧疚又不安，最后伸手抱了他一下，“我很快就回來，沒有下回了?！?/br>
    羽毛跑出去的時候，特別有一種當(dāng)著男朋友面跟別的男生不清不楚的罪惡感。

    尤其是想到他剛剛那脆弱又克制的眼神……

    羽毛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似乎有些明白什么是掏心掏肺了，她現(xiàn)在就很想把心捧出來給他看看：都是你，一點旁人的位置都沒有。

    第四十二章 你不能害人家

    42.

    令琛家里是只白白胖胖的薩摩耶, 和二熊是好朋友，因為外公常常帶著去楊叔家里下棋，故而兩只狗很熟悉, 見了面總是親熱。

    “走吧！”出了門, 羽毛給二熊套上繩。

    時間還早，街巷里頭人還熱鬧著，夜里天涼，空氣濕度很大，聞著像是要下雨了, 羅安靠海, 雨水總是很多。羽毛想幸好哥哥沒出來, 凍生病了她會更自責(zé)。

    其實他向來也不愛熱鬧，碰上熟人都沒什么話, 更別提不熟的了。

    “羽毛……”令琛遲疑地叫了她一聲。

    羽毛有些心不在焉，停頓幾秒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 “嗯？”

    她和令琛認(rèn)識挺久了，算是好朋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哥哥的原因, 她現(xiàn)在看著令琛總有點別扭。

    “你跟你哥……”他已經(jīng)知道了，但還是想再確認(rèn)一下。于是不惜找遛狗這樣爛的借口。

    “不是哥哥了，是男朋友。”羽毛認(rèn)真解釋, “我倆在談戀愛?！?/br>
    令琛張了張嘴巴, “這……不合適吧！”

    他打聽過了，羽毛畢業(yè)沒多久就去了殷城，然后半年后和夏與唐在一起了。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

    羽毛側(cè)頭看他，眼神認(rèn)真而坦誠，“哪里不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