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放順著北歌的目光看去，點頭道：“你若喜歡字畫也可選幾副，本侯還未打開看過?！?/br>
    北歌聽著蕭放的話，心漸漸沉下來，看來兵力部署圖并不在書房里……也是了，現(xiàn)在仔細想想，這么重要的東西，應(yīng)該不會輕易的放在書房。將軍府雜人較多，蕭放平日對書房上鎖，許是為了那一摞軍務(wù)。

    “多謝侯爺?！北备枵f著走到堆滿畫卷的書架前，她挑了幾副展開，果然都是些山水畫，卷上的畫筆力尚弱，不似名家之筆，很有可能是之前富商家中之人閑事的作品。

    蕭放見北歌站在書架前看的認(rèn)真，他朝她抬手：“過來，讓本侯瞧瞧?！?/br>
    北歌聞言，端著手中的畫卷朝蕭放走去，在他身旁坐下。蕭放拿過畫卷打量，接著劍眉微蹙，嫌棄之意露于言表：“這些畫配不上你，還是別挑了?！?/br>
    北歌本還心存些僥幸，想耐著性子將這些畫卷都展開看一遍，萬一兵力部署圖就夾藏在期間，若是找了一遍確定沒有，也可將書房之地徹底排除。

    她聽著蕭放的話，想了想開口：“這些畫的筆觸雖還稚嫩，但妾想若是選一副用色不錯的，掛在寢殿也可填幾分色彩?！?/br>
    “你想要畫？”蕭放問。

    北歌連忙點頭。

    “這好說，”蕭放笑了笑：“本侯給你畫一副。”

    北歌聽著一愣，她尚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見蕭放將畫卷卷上擱在一旁，隨后從書案上拿了一張宣紙，平整鋪開。

    “你來研磨?！笔挿攀謭?zhí)的筆，他見身旁微愣的北歌，抬手用筆尾點了點她挺翹的瓊鼻。

    北歌回過神，連忙握起墨錠，她轉(zhuǎn)頭對上蕭放的目光，心下滿是意外。

    若說蕭放會些丹青她倒不意外，畢竟是王公侯府長大的公子，她意外的是蕭放竟會有心思替她作畫。

    北歌想著那堆積的軍務(wù)，正要開口，便見蕭放抬手在宣紙上落了筆。

    北歌將目光落在宣紙上，看著蕭放簡單勾勒的幾筆，寥寥數(shù)筆已將他作畫的功底盡顯。蕭放畫了幾筆后停了下來，他側(cè)頭去看北歌，仔細的瞧了好一會，接著又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憶什么。

    北歌將蕭放的舉動看在眼里，她未多言，默不作聲的研磨。

    過了一會兒，硯堂處的墨汁積累了一些，蕭放緩緩睜開眼，他將手中的狼毫蘸足了墨汁，落筆時再無猶豫。

    北歌安靜的看著蕭放作畫，宣紙上的畫面漸漸清晰起來，波光粼粼的江面，滿月低垂，蕩漾的小舟，船頭立著一位翩躚起舞的女子，有風(fēng)拂過，吹得女子衣袂搖曳。

    北歌看著那畫，心漸漸的怦跳起來，一股難言的意味充斥了滿腔滿懷。

    蕭放落筆時，轉(zhuǎn)頭去看北歌，她的小臉已然透紅，一直延伸到粉嫩的耳唇。他抬手握住她的皓腕，將她代入懷中，他略燙的氣息在她的耳廓散開：“這幅畫掛在寢殿里，才應(yīng)景。”

    北歌依偎在蕭放懷中，她聽著他低低的嗓音，整個身子不由發(fā)燙，她細白的指尖捏著他胸前的錦衣，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還記得，記得如此清晰。

    堆積在書房的軍務(wù)再次被鎖在書房內(nèi)，蕭放橫抱起北歌，她懷中捧著他作的畫一路回了寢殿。

    床榻前，蕭放眼見著北歌墊腳將畫掛在床頭，他從后瞧她粉紅粉紅的耳唇，一身長臂，攔腰將她抱入懷中。

    北歌本墊著腳，腰上忽然受力，她來不及反應(yīng)，整個雙腿一軟，坐在了蕭放的大腿上，她側(cè)頭的一瞬，柔軟的耳唇已被他含入口中。

    北歌的身心驀然一顫，理智上的順從壓過了本能上的抵觸，她慢慢從蕭放懷中轉(zhuǎn)身，緊攥在他衣襟的小手一點一點向上，最后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

    北歌再醒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擦黑，冬日的夜總很早降臨，寒冷又漫長。她睜眼的一瞬，入目的便是床前掛著的畫，她看著那畫，心頭又酸又澀…若是往日，她大概會欣喜，她原本以為那日蕭放是喝醉了酒，或許她許多所作所為他都不甚能夠記得，可她如今知曉他清楚的記得，心上卻更是難受。

    她若偷拿了他的兵力部署圖…往昔曾存在過的種種溫情都將消失一干二凈，蕭放不會原諒她，會殺不殺她，北歌不知道，現(xiàn)今她連自己的退路都未曾想好。

    許是怕影響她休息，寢殿內(nèi)只遠遠的燃了幾支蠟燭，光線不強，北歌撩開床幔，四顧見房中無人，她披了件衣服緩緩下了榻。

    出了內(nèi)殿，有侍女留在外面，見北歌睡醒，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走上前。

    “侯爺呢？”

    “回郡主，侯爺去了書房，侯爺走時命廚房備了藥，說待您醒了讓小人服侍您吃藥?！?/br>
    北歌聞言下意識的撫上小腹，前陣子在軍營時，藥材有限，她并未次次事后用藥，幸好未曾有喜，如今回了城內(nèi)，各類藥材齊全，她自然該按時的用藥，以防萬一。

    “好?！?/br>
    第51章 背叛

    次日早, 蕭放將北歌帶在身邊，要她陪著他一起北上巡營。

    北歌平日待在軍營本無事，蕭放有此提議她自然也無法推脫, 她心里記掛著北簫, 如今離十日之約更近了一步, 她卻連兵力部署圖放在何處都不知道, 更別說看上一眼。

    因有北歌在，蕭放沒有騎馬，而是讓興平備了馬車, 辰時出發(fā), 隊伍越過城門抵達城外軍營時已是下午時分。蕭放回營后先到帥帳更衣, 換上戰(zhàn)袍，之后便帶著連祁，走到各個營帳慰問將士。

    蕭放巡營歸來時，天色已晚，帥帳周圍燃起燎燎火把。北歌知道今日不能回城內(nèi)的將軍府了，卻不想一到軍營后, 蕭放接連忙了數(shù)日不得抽身, 她也只得隨著他留在軍營中。

    北歌數(shù)著日子, 距離多吉的十日之約, 只剩下三日, 她剛剛從興平口中得知，蕭放明日便要領(lǐng)兵北上，預(yù)備與靺鞨的決戰(zhàn)。

    常日里, 蕭放不在帥帳時，她偷偷在帳中翻找過，這幾日一切可能放兵力部署圖的地方她都翻找過，卻都是一無所獲。

    將軍府和軍營中都沒有，難道蕭放隨身帶著？北歌思及接著暗自搖頭，若蕭放真的隨身攜帶，她每日服侍他更衣寬衣不可能會看不見，北歌心上漸漸緊迫起來，明日蕭放就要出征了，她若再拿不到兵力部署圖，等著北簫的就只剩一死。

    ***

    臨近出征，蕭放這幾日都在校場檢驗武器，許因明日便要帶兵北上，他今日回來的比往日早些。

    北歌服侍蕭放凈了手，坐在他對面陪他一起用晚膳。

    長案旁的燭火莫名的突然恍惚了數(shù)下，燭光打在北歌的眉眼間，將她淡淡心事照亮。

    蕭放將北歌的神色瞧在眼里，他向她手邊的碟子中填菜，問道：“有心事？”

    北歌聞言心上一頓，她連忙抬眸看向蕭放，緊接著搖頭：“沒有…妾只是想侯爺明日又要去前線了…不知多久再能見到。”

    蕭放聽了，倒是一笑，他抬了抬眉梢：“舍不得本侯？”

    北歌下意識輕咬住筷子，似害羞般不說話。

    蕭放見北歌不開口，他又向她碟子中夾菜：“不如本侯將小白留給你？”

    “小白？”

    “是本侯親自養(yǎng)了多年的信鴿，特別聰明。”蕭放說著勾了勾唇：“你若想本侯，便可遣它來送信，只是小白不輕易認(rèn)主，你要好好和它打交道?！?/br>
    帥帳內(nèi)的燭火溫暖，柔和的光暈將蕭放的眉眼鍍了一層難得溫柔，北歌聽著蕭放所言，聽著他低低的嗓音，心上難過的厲害。

    此刻蕭放大概真的覺得，她面上的難愁，是對他的不舍吧……

    北歌只覺得心上像是被什么刺痛，麻麻的，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對蕭放說些好聽的話，用來討他的歡心……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蕭放會真的對她的話上心，把她口中的話全部當(dāng)真。

    蕭放越是這樣，北歌越覺得自己罪惡。

    他若是知道，她現(xiàn)下所有的愁緒，都是因為沒有偷拿到他的兵力部署圖與他的敵人交換，大概會憤怒的想要殺了她吧。

    北歌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似是笑道：“妾知道了，妾會好好替侯爺照顧小白的?！?/br>
    ***

    用過晚膳，北歌先入了內(nèi)帳用屏風(fēng)隔出的浴室沐浴，待她將秀麗的長發(fā)擦至半干，換了一襲干凈的中衣從內(nèi)帳的萬馬圖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時，正見蕭放坐在書案前仔細看著什么長卷。

    北歌漫步走過去，蕭放聽見腳步聲從書案前抬起頭，他的目光落在數(shù)步之外正朝自己緩緩走來的美人身上。

    她的身影似乎要容入背后的屏風(fēng)畫卷里，她像是從畫中跳下的仙子，在滿帳的燎燎火光下，美得奪目。

    蕭放看著走到近前的北歌朝她伸出手。

    北歌青蔥似的嫩指搭上蕭放的掌心，被他瞬間握住，她在書案前繞了一下，走到他的身旁，沐浴后，她周身的馨香涌入他的鼻息，她艷麗的小臉被霧氣熏染的微紅，像是涂了一抹細膩的胭脂。

    北歌在蕭放身旁落座，她對他的目光，心上微微緊張，她下意識錯開眼眸，她的目光無意掃過他的書案，卻是下一瞬，她的神色猛然頓住，接著目光一點一點落回到書案上。

    在蕭放寬大的書案上，燈火照耀下，平整鋪開的長卷上，昭然畫著簡繪的層疊山巒，山巒之上插著大小旌旗，旌旗旁寫著大小數(shù)字，正是她苦苦尋了多日無果的兵力部署圖。

    北歌愣看著兵力部署圖片刻，慢慢斂下神色。她倚靠在蕭放身旁，柔弱無骨的小指輕輕勾住蕭放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蕭放清晰的感受到北歌的小動作，他薄唇微微一動，繼續(xù)看案上的兵力部署圖。

    帳中的燭火從一側(cè)照耀下，照亮兩人依偎的身影，在一側(cè)留下斜長的陰影。北歌見蕭放看向長卷時斟酌的神色，已經(jīng)可確定這就是多吉要的蕭放在河套之地的兵力部署詳細。

    她心下飛快思索，接著她勾住蕭放的小指輕輕松開，她纖細的指頭鉆入蕭放的掌心，輕撓了撓，她仰起頭，一雙美目含嬌帶媚，向蕭放望去。

    蕭放察覺到北歌再次的小動作，深眸微微含笑，他轉(zhuǎn)頭向她看去，就瞧她朦朧望過來的神色。

    “做什么？”他嗓音微啞，低低的格外悅耳。

    北歌盯著蕭放，粉嫩的耳唇發(fā)燙，她潔白的貝齒輕輕咬住下唇，片刻后，柔軟的唇瓣從她的齒下滑開，留下一道漸褪的微紅。

    蕭放的眼神愈發(fā)深邃，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動，接著便見眼前的人，緩緩合上美目，朝自己湊過來，她的氣息涌上，香若幽蘭。

    蕭放抱著北歌從書案前離開。

    燭火在暗夜里跳動，清高的朗月，將嬌人的肌膚，染上一層如水柔光，帳幔深處，交織的氣息灼-熱，guntang了月光。

    ***

    熱潮退去，帥帳陷入寂靜，北歌強撐著疲憊，她閉著眼眸，神思卻異常清醒，她聽著耳畔蕭放漸漸均勻的呼吸聲，緩緩睜開眼，她抬起素手輕輕在蕭放眼前晃了晃，見他不動，又輕聲的試探喚了句：“侯爺？”

    北歌話落，聽見蕭放均勻的呼吸聲不變，她慢慢從床榻前坐起身，她躺在內(nèi)側(cè)，若想只能從蕭放身上邁過去。她屏住呼吸，生怕驚吵到蕭放，抬起一條細長的嫩白腿，輕輕從蕭放身上邁過，她低頭見蕭放的反應(yīng)，接著又小心翼翼的將后面的腿收回。

    北歌下了床榻，她緊屏住的呼吸放松開，疏了口氣。她向窗外看去，黑暗的天際隱隱裂開一道白，她先是轉(zhuǎn)身抬手將床幔輕輕整理好，接著從一側(cè)的衣架上拿下一件中衣穿上，輕手輕腳出了內(nèi)室，朝書案走去。

    北歌坐在書案前，她看著平鋪在上面的兵力部署圖，心臟‘砰砰’直跳。她深深呼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北歌從書案上一沓宣紙中抽出一張，她拿起蕭放的狼毫，看著圖上所繪，卻久久落不下筆。

    她真的要踏出這一步嗎？她若做了，莫要再說這半年來積累的淺薄情分，蕭放只怕會恨極了她?？伤舨蛔?，多吉殘暴不仁，等待北簫的結(jié)局她承受不起。

    北歌抬眸，向內(nèi)室看去，碩大的萬馬圖屏風(fēng)遮擋了她的視線，她緊閉了閉眼，再睜眸時，她的目光落向長卷，在一側(cè)的宣紙上落筆。

    ***

    蕭放是卯時醒的，他睜開眼見懷中依偎的人，神色微軟，想著昨夜的折騰，他未忍心吵醒她。他低頭在她額前落下一吻，正打算起身，卻見北歌緩緩睜開了眼眸。

    蕭放一愣，帶了些歉意：“吵醒你了？”

    北歌看著蕭放的神色，心頭酸澀，她搖了搖頭，接著問：“侯爺要走了嗎？”

    蕭放聞言揉了揉北歌松軟的長發(fā)，他親了親她的瓊鼻，又一路向下含住她的唇瓣，輕輕廝磨片刻，似是克制般的放開了她。

    他再不留戀，快速從床榻上起身，他正想開口讓她繼續(xù)睡，卻見她撐著身子也從下了榻。

    北歌親自服侍蕭放更衣，她替他束好發(fā)冠，又替他穿好厚重的甲胄。她被穿戴好的他擁入懷中時，堅硬的甲胄撞痛了她的肌膚，那抹疼，順著肌膚一路滲入內(nèi)臟，滲入血液，最后融匯在心頭。

    北歌送蕭放出了內(nèi)帳，她見蕭放走到書案前，拾起平鋪在上面一整夜的兵力部署圖，卷起來，裝入一旁的匣子。

    她又隨著他一路出了帥帳，帥帳外，連祁和眾將士已然整軍待發(fā)，她見蕭放將匣子遞給連祁，連祁鄭重雙手接過，隨后放入隨軍的箱子中，接著箱子外關(guān)了鎖。

    有兵士牽來蕭放的戰(zhàn)馬，帥帳前，蕭放翻身上馬，他垂手接過下屬雙手捧來奉上的馬鞭。

    北歌站在帥帳門前，她望著馬背之上，蕭放遙遙挺拔堅毅的背影，隱藏在衣袖的小手漸漸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