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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質(zhì)問,他無法回答,只能將自己身上帶的吃食送與百姓。 大哥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與他一起沉默。 流民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哭聲震天。 他飛身上馬,沖到隊伍最前面,攔住父親,拽住父親的馬韁,讓父親不得再往前行。 叛軍隨時都會追上,父親怒目而視,他迎著父親的目光,平靜道:逆胡犯順,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 父親眸光明明暗暗,五月的天氣刮起烈風,他立在風中,一字一句道:夫有國家者,大孝莫若存社稷。 大哥趕來,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置若罔聞,繼續(xù)道:殿下宜購募豪杰,暫往河西,收拾戎馬,點集防邊將卒,不下十萬人,光弼、子儀,全軍河朔,謀為興復,計之上也。 韜光養(yǎng)晦的日子,他過夠了。 父親聽了他的話,北上去靈武,整理軍隊,奉入蜀的李隆基為太上皇,自己登基為帝。 而他因為勸誡沖鋒陷陣有功,被將士們呼為小太宗。 太宗英明神武,實乃千古難遇之明君。 父親笑呵呵地看著他,拍著他的手,說孺子可教也,聲音卻沒有半點溫度。 太宗對李唐皇室意味著什么,身為皇子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李倓慢慢合上眼,撩起衣擺,正坐在營帳。 他不后悔。 生逢亂世,總要有人站出來力挽狂瀾,盡管力挽狂瀾之后便是萬丈深淵。 夜風拂面而過,似乎有桃花香飄過。 李倓眉頭動了動。 霍小玉看到這一幕,險些沒把隨身空間給捏爛。 史官總是吝嗇筆墨,關(guān)于李倓波瀾壯闊的一生,不過區(qū)區(qū)千余字,她對李倓的了解,也不過是這一千多字的描述。 然而真正面對李倓時,才懂得筆墨的蒼白無力。 那個心懷天下的清冷少年啊,被父親賜死對他來說,是捐軀赴國難,是視死忽如歸。 霍小玉起身穿衣,看了一眼睡在自己旁邊的鄭凈持。 她死而復生,鄭凈持喜不自禁,如珍似寶待著,甚至就連睡覺,也要同她一起。 霍小玉輕手輕腳下榻,打個響指,隨身空間在她面前罩下點點燭光。 她磨墨鋪紙,留下書信一封,放在桌上。 莊園里的人大多已經(jīng)休息了,只有馬棚里的馬在月色下吃著草料,霍小玉解開馬韁,翻身上馬,縱馬而去。 渣男李益的事情尚且能放上一放,建寧王的事情卻耽擱不得。 從隨身空間的影像來看,李倓是一個頗為死心眼的人,李亨都要殺他了,他居然還能面平如鏡,從容赴死。 讓人不知道該說他傻好,還是說他心懷大義好。 李倓所在的軍營離霍小玉的莊園并不算遠,只是霍小玉出發(fā)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了,等到霍小玉抵達軍營附近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 駐扎在這里的是新募集來的士兵,剛來軍營時頗為懶散,經(jīng)李倓張致遠一番訓練后,漸漸有了幾分正規(guī)軍的嚴整。 軍營規(guī)矩多,防守重,不許女子入內(nèi)。 為了出行方便,霍小玉來的時候,特意換上了男裝,看到軍營后,把馬遠遠地拴在一旁,自己小心翼翼躲過巡邏的士兵,一路往軍營而去。 遇到落單的士兵時,霍小玉果斷出手,用迷藥把人弄暈,之后拖到一旁,手腳麻利換上士兵的衣服。 換完衣服,霍小玉大搖大擺地走進軍營。 毒酒的功效遲遲沒有發(fā)揮,宦官們交換一個眼神,示意隨行的衛(wèi)士奉上白綾。 李倓終歸是皇子,不能死得太難看,毒酒和白綾是最好的選擇。 張致遠見衛(wèi)士捧來白綾,轉(zhuǎn)身從武器架上抽出李倓的佩劍,護在李倓面前,道:想殺建寧王?先問問我手里的劍! 李倓閉目正坐著,仍保持著喝完毒酒的動作,道:致遠,下去。 我不下去! 張致遠一腳踹翻前來擒他的衛(wèi)士,揮舞著手里的佩劍,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誰也別想傷害大王! 他的聲音剛落,便覺脖頸間一痛,驚愕轉(zhuǎn)身,是李倓半垂著眼瞼的淡然。 李倓淡淡道:致遠乃當世虎將,大哥與子儀素來看重他。 張致遠身體晃了晃,倒在地上。 宦官瞧了一眼被李倓瞬間制服的張致遠,心口突突地跳。 張致遠不可謂不勇猛,他動用了好多衛(wèi)士不曾攔住他,卻被李倓這般輕巧制服 看來市井流言并非虛假,李倓英武過人,頗有太宗之風。 只是少了太宗的毒辣和冷硬心腸。 李倓若是不想死,外面有著剛募集來的新兵,雖說是新兵,可也與李倓相處了許多時日,聽從李倓的指揮,李倓完全可以利用他們反撲。 要知道,彼時叛軍壓境,大多士兵被派出去平叛,留守京都的士兵并不多,只有天子的禁衛(wèi)軍。 李倓若能狠下心,放手一搏,這大唐皇帝的寶座,便又會換人去坐。 縱然李倓不夠狠心,心灰意冷死去,周圍全是李倓募集來的士兵,李倓被賜死的消息一旦傳開,他便會被暴怒的士兵砍為rou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