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元旦，少魚參加了一個同事介紹的相親聚會，由于他的基礎(chǔ)條件不好，無房，無車，和外在的表現(xiàn)，不高，不帥，不富，在對方對他不看，不問的狀體下，他便知道結(jié)果。

    還好，他已經(jīng)預(yù)料會這樣，好像工程師去相親都是這樣。這群人和農(nóng)民一樣，被認為是城市的民工，只是農(nóng)民在工地，與泥沙在一起，流著汗水工作，他們在農(nóng)民蓋起的辦公室，實驗室，與文檔，與電腦，面對各種問題，面對各種人，較勁腦汁，千百遍的思考，千百遍的嘗試，來回的打交道，用盡智慧去工作。

    他默默送走同事，便獨自匆匆回到宿舍，沒有一絲失落，但有一絲坦然。

    和往常一樣，先整理一下即將到來的工作，完成后，打開音樂，打開電腦的新聞網(wǎng)站。

    剛打開新聞網(wǎng)頁，在元旦重大新聞中，一個全面免除農(nóng)業(yè)稅的新聞出現(xiàn)在屏幕上。

    少魚被這個標題，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又仔細看了標題，接著點擊看詳細的信息，上面清楚地寫著“《農(nóng)業(yè)稅條例》今天被廢止，同日，國家宣布全面取消農(nóng)業(yè)稅?！?/br>
    少魚想到家鄉(xiāng)荒蕪的農(nóng)地，又想到遠在外地和自己一樣漂泊的父母。他想“既然種地免費了，且父母年齡也大了，那就可以讓父母回家去，在老家，種種地，種種菜?！?/br>
    想過之后，少魚便撥了父親的電話，他準備把種地免費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喂，喂，喂。”

    當少魚聽到父親熟悉的聲音，便說道“爸，是我，少魚，你和媽在外都好嗎，天冷了，可要注意保暖?！?/br>
    “我們都好，你放心?！睗h二在一頭說。

    “爸，今天新聞上說，農(nóng)業(yè)稅被廢除了，從今天開始種地就免費了，國家還發(fā)了文件，如果你們想回去，就可以回去了?！鄙亵~開心地講到。

    只是片刻，電話一下子仿佛靜音了。

    當漢二聽到少魚說種地免費，還說要回去。對于這個突然的變化，他一下子被驚住了，他首先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接著又想“回去？怎么回去？”

    “恩，是嗎？”漢二安靜了許久，才回到。

    “爸，是真的，您這幾天可以關(guān)注一下?！鄙亵~說。

    原本是一個好消息，但從電話中，少魚沒有發(fā)現(xiàn)父親的高興，反而是說話有點斷續(xù)，有點慌亂。

    西安的元旦，有點寒冷，天也黑得早，路上冷清清的。

    在臥龍巷的一個院子里面，在靠近最里的一間小屋，脫下帽子后，露出許多白發(fā)的漢二已經(jīng)躺在被窩里，準備入睡，剛被少魚這個電話一說，說的他的瞌睡都跑了。

    靠近窗戶邊正忙的是白枝，她頭發(fā)有點凌亂，原本圓形的臉，這些年，變得又黑又干了，身材也消瘦了下來，她在整理今天收的垃圾，將朔料瓶，易拉罐，廢鐵，紙盒，一個，一個麻利地分好。她剛聽到孩子爸接了電話，等電話剛一掛，便問道“是孩子的電話嗎？孩子說什么了？怎么就掛了？你要問問孩子女朋友找好沒有，多問問他，一不小心，這一年就又晃過去了。”

    “是少魚剛來的電話，你在忙，我擔心他也忙，說完就掛了。他在電話里只說農(nóng)業(yè)稅今天被廢了，以后種地就免費了，就是不用再交錢了。”漢二說。

    “廢了？怎么可能？那村里拿什么給書記，會計，大隊長，小隊長發(fā)工資，讓他們餓死?！卑字φf。

    “我也覺得不可能，只是他說，新聞上都說了，還說是國家發(fā)了文件?！睗h二說。

    “那你明天和一起做木工活的師傅，看看那有電視，去看看新聞，聽聽是不是這樣的，要真是這樣，那也太好了，看來，總算等到好政策了?！卑字φf。

    “好吧，我留意一下，另外孩子說，如果我們想回去，可以回去。”漢二說。

    “回去干嗎，村里欠了這么多年的公糧，一回去，就要被催了，還不如就這樣?！卑字φf。

    “我又沒種地，干嘛還欠公糧，叫我交，我也不交?！睗h二突然之間瞪起眼睛，說話的聲音也拉大了。

    “你別叫，村里那幫人，你是清楚的，少魚上學(xué)那會，他們不知催了多少次，那次我們出來，來這的師傅說，我們家的門都被砸了，里面的東西能拿的都拿了，能摔的都摔了?！卑字φf道，她又有點傷心了，一想到那個遙遠，時而熟悉，時而陌生的家，她的心就軟了下來。

    “別說了，這種陳谷子，亂芝麻的事情就別說了?！睗h二聽在耳邊，氣兒就上心頭。

    “還好，咱們孩子努力，書終于讀完了，現(xiàn)在還能工作，養(yǎng)活自己，每年給我們幾千塊錢?！卑字φf。

    一說到家里的小孩，漢二一邊是欣慰，一邊是憂傷。欣慰的是小兒子少魚終于讀完了書，能養(yǎng)活自己了?？墒谴髢鹤由倥?，自從拜什么大師，學(xué)什么武，還去南方打工，這么多年，除了做過幾次早點，就消失了，也不回家，現(xiàn)在也不知道去那了。

    白枝看出孩子爸的憂傷，她知道又是關(guān)于少牛的事情，其實她心里也一樣難受，兩個孩子，她可是一點也沒有偏心，誰想結(jié)果竟然會是這樣。她安慰孩子爸說“不想了，不說了，孩子們就聽天安排吧，天冷，你先睡吧，我再忙一會?！?/br>
    “你也別忙了，就這一堆垃圾，忙來忙去，也值不了幾個錢，天還這么冷?！睗h二回道。

    “值不了幾個錢？一個瓶子一毛錢，怎么不值錢，只要用心去撿，用心去分，總能買起我們吃的大米?！卑字φf道。

    房間一陣的安靜，白枝發(fā)現(xiàn)沒有了聲音，便轉(zhuǎn)過頭，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孩子爸，也許他太累了，一下子就睡著了，明天他還要去趕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