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穩(wěn)和村里放牛人閑聊，聽到一個放牛人仰著頭，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一邊嘲諷著說道“聽說樹堂和漢二等人要把二十年田不變的政策變一下。你們說，這種事情，他們居然想變，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誰？想分地，我看沒門！”說完，旁邊的人連連點頭稱贊。山穩(wěn)也跟著點點頭。

    等人散了，四周安靜了，山穩(wěn)又仔細想了一遍剛剛聽到的話，也覺得不太可能，二十年一分地可是老政策，從時代就是這樣了，誰都不曾改過。雖然他口里覺得不太可能，但是心里還是有點擔心，畢竟時代在變遷，以前種地不都是手工，現(xiàn)如今都機械了。還有田里投入了這么多的種子，肥料。萬一出現(xiàn)什么意外，這年的秋天的稻子不是白種了。一出問題，這可是大問題，這可是讓他一下子就窮回解放前，又過上吃野菜，吃樹皮，挨餓挨凍的日子了。

    想想以前的窮日子，山穩(wěn)再也不想回去過，他另可像現(xiàn)在辛苦一點，給人低三下四也行。他尋思著以前在酒席間答應他們這些大戶二十年不變的小春是否又有變化，現(xiàn)在是不是要和其他大戶一起請請酒，一來探探口氣，二來探探鎮(zhèn)里領(lǐng)導的風聲，最重要的事，也許會讓他放心很多。

    一天中午，天氣太熱，山穩(wěn)在迷迷糊糊中，聽到周邊有收割稻谷的沙沙聲，他趕緊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不遠處，就是在他的田里，有一群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陌生人，在他的田間，每人手里有兩把鐮刀，急急忙忙地搶收他的稻子。見到自己的稻子被人搶收，他又是生氣，又是著急，心想“那來的兔崽子，敢偷我的稻子?！彼谥袛鄶嗬m(xù)續(xù)換著“喔，喔，喔喔喔”，想讓家里的老狗過去咬這群人，但叫了好幾聲，沒有發(fā)現(xiàn)老狗的影子。他一邊快步走到屋里，一邊罵道“這吃干飯的老狗，再不出來，看我不打死你?！?/br>
    在屋里，山穩(wěn)沒有見到狗，見到一把靠近墻壁的鐵鍬，便想拿了這把鐵鍬去趕人。他原本想一只手搬動，沒想，一只手居然搬不動，于是用雙手過去搬。此刻這鐵鍬不知有多重，仿佛比孫悟空的金箍棒還要重。

    見雙手一個鐵鍬都搬不動，山穩(wěn)又急又惱，不一會，就急紅了臉，又不一會，又惱紅了眼。

    最后實在沒有辦法，山穩(wěn)吐了口水，罵道“老子今天搬不動你，就不搬你了，恨！”他于是放了鐵鍬，握住拳頭，想出去空手去搏擊，那知腳又跑不動，這下他可更著急了，手心都因為這著急而冒出了汗水。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就要出去，我就要出去”山穩(wěn)口中大聲地叫著。

    “喂，喂，死老頭子，你要出去干嘛？你就要出去干嗎？”山穩(wěn)的媳婦淑二聽到外面有聲音，從屋里跑到外面看，一看發(fā)現(xiàn)山穩(wěn)在大樹下睡著了，口中還在亂叫，亂喊。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就要出去，我就要出去”山穩(wěn)口中依然大聲地喊著。

    “醒醒，醒醒！別睡了，好好的午睡，都不知道睡那去了！”淑二一邊推山穩(wěn)，一邊說道。

    山穩(wěn)被淑二幾推幾推，便醒了，剛一動腳，想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也麻木了，便又叫“哎呀，我的媽！我的腿呀！”

    “做什么夢了。還像鬼一樣亂叫！”淑二問道。

    “剛夢見稻子被一群人偷了！可急壞了我！幸好是夢！”山穩(wěn)回道。

    “到處都是稻子，偷了就偷了，也偷不完?！笔缍氐溃@些年她跟著山穩(wěn)種地，幾年前還算輕松，沒想山穩(wěn)一年比一年要的地要多。雖說有了機器插秧，機器收割，一收割就被糧站收走了，曬都不要嗮，方便了不少?？墒敲刻爝€是有忙不完的事，不是這個田要看，就是那個田要看；不是這個蟲，就是那個蟲；不是這個地方缺水，就是那個地方缺水。原本她圓潤而白凈臉上，也變得失去了血色，變得消瘦起來。原來她喜歡扎著長長的粗辮子，也因為這些地，再也沒有時間去打理，狠狠心便剪短了，如今她也多了許多白發(fā)，兒子和媳婦在外地的工廠打工，留下孫女，孫子和他們一起過。

    淑二照顧了這么多的水田，孫女和孫子也就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孫女還乖一些，能夠自己照顧自己。這孫子太小，又調(diào)皮，又挑食，不喜歡吃大米，蔬菜，就喜歡喝橋頭小店各種顏色的飲料，吃各種顏色的糖果。結(jié)果孫子除了眼睛和牙齒是白的，到處都是黑的，且到處都很瘦。別人和她說給孫子喝牛奶，別喝各種亂七八糟的飲料，這些飲料都是害人的。她也聽進去了，可是孫子就是聽不進去，就是撒野在地上滾的滿地都是灰，她又沒有了辦法，看在眼里，傷心在心里，又是心疼這眼前的孩子。沒有辦法，最終她還是妥協(xié)了，給了孩子飲料或糖果。

    “淑二，最近聽說漢二在搞分田的事情，你有空，到前灣，去他們院子坎根粗些的竹子，去打探打探。我去怕他們閑我?！鄙椒€(wěn)清醒了一會，對正在撿菜的淑二說道。

    “他們要分，就分，到處都是地，我都種煩了?！笔缍f道。

    “等到秋天，這些地里的稻谷可都是錢呀！你去打探打探，我好想想?！鄙椒€(wěn)說道。

    “行，行，問就問，打什么探，我又不是偵探，我就問問?！笔缍氐馈?/br>
    “行，行，問也可以。”山穩(wěn)抬著頭，笑著說道。此刻他覺得淑二不靈活，如果淑二不去問，他就得自己去問了。

    “好，好。我正好要根竹竿，去找白枝借一根?！笔缍氐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