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爾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算是糊弄過去了。不然就憑蘭尼這求知若渴的精神，如果真的要認認真真地解釋這個問題，估計解釋到天亮也解決不了。

    塞西爾慶幸地將自己的手從蘭尼手中抽回來，然后轉(zhuǎn)過身，正要把散掉的絲帶重新系回去，耳邊又聽到蘭尼輕快的聲音——

    “那我今晚可以睡你嗎？”

    塞西爾：“……”

    手一抖，絲帶又散了。

    “……蘭尼?！比鳡柹钗豢跉猓霸诩依锞筒灰眠@種簡略的方式說話了，正常點就好，我能聽懂。”

    蘭尼撇了撇嘴，為剛學(xué)會一個新的知識卻不能活學(xué)活用而感到些許的不滿。

    “好吧。那我今晚可以睡在你的房間里嗎？”

    這個說法聽上去就沒那么糟糕了。

    塞西爾感到一陣莫名的欣慰。她想起蘭尼那些不安分的小動作，微微抿唇，說：“看你的表現(xiàn)?！?/br>
    蘭尼歪頭：“？”

    “在我教你跳舞的過程中，如果你表現(xiàn)良好，就可以睡在這里。如果你總是不聽話，不認真學(xué)……”塞西爾微微瞇起雙眼，“我就把你丟出去?！?/br>
    蘭尼：“！”

    他立馬安靜下來，無論是緊閉的薄唇還是漂亮的眉眼都透出一種急欲表現(xiàn)的溫順，仿佛正在搖著尾巴，焦急等待主人的夸獎。

    塞西爾滿意地點了點頭。

    “從現(xiàn)在開始，表現(xiàn)良好的第一步，不可以偷看我換衣服。”

    蘭尼乖乖轉(zhuǎn)身，一直走到門后，還很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塞西爾很滿意。

    房間里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很快，塞西爾輕聲呼喚蘭尼。

    “好了，可以過來了?！?/br>
    蘭尼把手從眼睛上拿開，聽話地、順從地走到塞西爾的面前，安靜地垂眸看了一眼。

    少女胸前交叉的黑色絲帶被她系成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輕盈飄逸，點綴在瑩白細膩的肌膚上，有種無法言說的美，雖簡單卻又令人過目不忘。

    蘭尼看得很認真，直到塞西爾輕聲打斷他：“不要走神，接下來要開始教你了。”

    蘭尼收回視線，乖巧地看著塞西爾。

    考慮到蘭尼并不懂得人類的禮儀，塞西爾決定略過那些花里胡哨的行禮姿勢，先從最簡單的舞步開始教起。她抬起胳膊，上前一步，對面前的蘭尼說：“首先，抬起你的雙臂，就像我這樣?！?/br>
    蘭尼乖乖照做。

    “然后把右手搭到我的腰上。”

    蘭尼聞言，將右手放了上去。蒼白修長的手剛一搭上纖細柔軟的腰肢，塞西爾便疼得低低抽氣。

    “塞西爾？”蘭尼低頭看她。

    “蘭尼……你又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鄙倥行o奈又苦惱地說，“要輕一點，小心一點，不然會弄疼我的?！?/br>
    明明是抱怨的話，可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卻總是輕柔的、柔和的語調(diào)，讓人忍不住想要聽到更多。

    蘭尼看著她，放輕力道，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將手搭上去，隔著一層層薄薄的布料，輕輕扶住她的腰。

    他不是故意的。

    他當然記得塞西爾對他說過的話，尤其是用這種柔軟的語氣。

    他只是想要聽到更多、看到更多。

    所以……他只是不小心，不小心用力了一點而已。

    塞西爾繼續(xù)教他下一步動作。

    “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br>
    “對，然后踏出左腳?！?/br>
    “接下來踏出右腳……再往前一點點。”

    “跟著我的步調(diào)走，很好，就是這樣……”

    出乎意料的，蘭尼學(xué)習(xí)得非?？?，舞步也有模有樣，甚至可以算得上標準。原本塞西爾還擔心他會不會出現(xiàn)肢體不協(xié)調(diào)的情況，現(xiàn)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可能這也是蘭尼身為小章魚的優(yōu)勢之一？

    塞西爾腦袋里一邊想著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一邊教蘭尼慢慢跳一些連貫的動作。隨著她的身形移動，胸前的絲帶就跟著搖晃，兩根長長的黑色絲帶飄來飄去，在空中劃出輕盈的弧度。

    蘭尼一直盯著這兩根絲帶。

    他像貓咪一樣，做什么事都不專注，又對外界充滿了好奇心，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吸引走他的注意力。現(xiàn)在這兩根不?；蝿拥慕z帶在他眼里無異于貓咪的逗貓棒，無論他們現(xiàn)在跳到哪一步，那雙翠綠的眸子始終緊跟著絲帶移動。

    塞西爾：“……”

    她也察覺到了——蘭尼那略微下移的、無比專注的目光。雖然她很清楚，蘭尼只是被絲帶吸引了注意力，并不是在看她的胸部……但她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蘭尼?！彼辶饲迳ぷ樱蒙晕妱菀稽c的語氣說，“專心一點，不許再看那兩根帶子了。”

    蘭尼微微抬眸，沒有說什么。但塞西爾還是從那雙透徹的綠眸里看出了不滿。

    還有脾氣了。

    塞西爾又輕咳一聲，蘭尼這才依依不舍地將目光移開了。他直視著塞西爾的眼睛，認真聽她講解下一步動作，舞蹈教學(xué)繼續(xù)進行。

    又過了一會兒，塞西爾覺得胸前的絲帶似乎松了一點。

    不，不止是松了一點，準確來說，應(yīng)該是越來越松。

    她立即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只細細的、像藤蔓一樣長而柔軟的觸須。這只觸須是從蘭尼的腰后伸出來的，此時緊緊卷著一根垂落的絲帶，正在悄無聲息地向下拉扯。

    塞西爾：“……”

    “——蘭尼?！比鳡柾Ａ讼聛怼?/br>
    蘭尼：“嗯？”

    塞西爾努力平復(fù)心情：“不要去扯那兩根帶子?！?/br>
    蘭尼眨眨眼睛，無辜地舉起雙手：“我沒有扯?！?/br>
    “你沒有扯，那你給我說說……”塞西爾一把抓住細細滑滑的觸手，不顧觸手的掙扎將它舉到蘭尼眼前，“這是什么？”

    蘭尼彎起漂亮的綠眼睛：“是小三啊?！?/br>
    塞西爾：“……”

    睜眼說瞎話，居然還好意思給這只觸手取名字？？？

    “不管是小三還是小四，都不可以再扯我衣服上的帶子。否則我就把這玩意做成章魚小丸子，知道了嗎？”塞西爾揚起下巴，睜大眼睛，試圖表現(xiàn)出嚴厲憤怒的一面。

    可惜，沒有起到任何震懾的效果。

    因為蘭尼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章魚小丸子。

    他正近乎貪婪地感受著來自觸手末梢傳來的少女體溫。

    溫熱的，柔軟的，輕易便能勾起他想要吞噬的欲望。

    但是塞西爾不希望被他吞噬……

    所以他只好先忍耐一下。

    房間里又安靜了下來。

    塞西爾見蘭尼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卻不說話，最終還是無奈妥協(xié)：“算了，先停一下，我去拿件外衣穿上?！?/br>
    語畢，她松開觸手，轉(zhuǎn)身走向衣櫥，誰料剛一邁出腳，就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

    ——是那只被蘭尼取名“小三”的觸手，蘭尼并沒有收回去。

    這只觸手像一條長長的尾巴，從蘭尼的腰后一直蔓延到塞西爾的腳下，而她剛才只顧著看那個調(diào)皮的觸須尖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腳邊居然也有。

    在看清罪魁禍首后，塞西爾的腦海中一瞬間劃過了上百種章魚的烹飪方法。她不受控制地向下摔去，就在她以為一定是臉先著地的時候，一只手托住了她——

    一只冰冷的，蒼白的手。

    塞西爾松了一口氣。還好，蘭尼接住了她，這樣她就不用摔個狗吃屎了。只是，差不多也該扶她站起來了吧，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她也是很累的……

    塞西爾動了動嘴唇，正要喚蘭尼，就被他攬住腰，扶站起來。

    但是并沒有松開她。

    她被昳麗的黑發(fā)少年攬在懷里，身體被迫緊貼著他，鼻尖縈繞著獨屬于他的幽冷氣息。

    “……蘭尼？”塞西爾抬起眼睫，正好撞進那雙碧綠的翠色眼眸。

    她在這雙碧湖般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湖水輕輕蕩漾，折射出美麗誘人的光芒，她的面容倒映其中，仿佛隨時都會被淹沒。

    “我們還跳舞嗎？”蘭尼靠在她的耳畔輕輕問道。

    塞西爾頓時清醒。她一把推開蘭尼，慪氣地說：“不跳了。”

    還跳什么跳，心都要跳出來了。

    第31章 主和仆

    在蘭尼的百般搗亂下, 塞西爾強行結(jié)束了今天的教學(xué)。

    很顯然，蘭尼很喜歡這種近距離的接觸方式。他坐在地上，像甩尾巴一樣甩著那根名為“小三”的觸手, 拖長了尾音不停念叨：“塞西爾，我還沒跳夠呢, 你再教教我……”

    “我教你那幾下已經(jīng)夠你用的了，舞蹈課到此結(jié)束?！比鳡枏某閷侠镎页鲆话鸭舻? 走到不停搖晃的觸手前停下, “現(xiàn)在我要剪了這個小三, 你不要動?！?/br>
    蘭尼抬著臉看她，眨了下眼睛：“不用這么麻煩?！?/br>
    細長柔軟的觸手晃晃悠悠地伸到塞西爾的面前，在她的手心里蹭來蹭去。塞西爾一臉問號地攤開手心, 細細小小的尖端頓時脫落下來，變成了一個全新的、可愛的小章魚趴在她的手心上。

    塞西爾：“……”

    這樣的報復(fù)根本毫無快感！

    她與這只小章魚也對視了幾秒，然后把它放進了水缸里?，F(xiàn)在水缸里已經(jīng)有三只一模一樣的小章魚了，她看著它們相親相愛地游在一起，甚至產(chǎn)生了老母親般的欣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