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張胖站起來將三千五百英語單詞本一放，放在陸燚的面前，“像你這種上課不是玩手機(jī)睡覺，就是盯著同桌看的人，就是純屬spend time?！?/br>
    校霸絕不認(rèn)輸，也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居然敢說我死變態(tài)？張胖，我發(fā)現(xiàn)你在淮哥面前對我很不敬啊，看人不犯法吧。”

    “唉喲，我的哥?！睆埮中Γ恍己偷靡鈹[在臉上，“spend time的意思是花費(fèi)時間。”

    陸燚：“……”

    然后聽到了大男神的輕笑，陸燚猛地回頭，用身影擋住張胖的視線，自己則低頭看著笑容還未消失的江淮。

    cao，逆光美的洛神啊。

    考試的第三天，最后一科，英語。

    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陸燚突然收到一條手機(jī)短信，他點(diǎn)開看后皺了皺眉。

    起身又以昨天的理由走出考場，一直往樓上走去，上到了最頂層，他路過一間空教室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看到了江淮，江淮自己一個人坐在一個大教室里，教室只有兩張桌子，桌子上分別是兩臺機(jī)器。

    江淮坐在一張椅子上，整個人呆呆的，他什么動作也沒有，就一個人坐在那里，陽光也照不到他，他也看不清他的側(cè)臉，但他就是認(rèn)定那個人就是江淮。

    面對著的走廊的窗戶和門都是關(guān)得緊緊的，陸燚轉(zhuǎn)身走到窗邊伸手去扶上窗戶的玻璃。

    江淮考試不是有監(jiān)考老師嗎？不是有耳機(jī)帶著聽機(jī)器讀題嗎？為什么他一個人在那里坐著？三天他都這樣子過來的嗎？

    褲兜里的手機(jī)一直在震動，陸燚終于狠心的轉(zhuǎn)身往天臺走去，順帶掏出手機(jī)給李高發(fā)了條微信，：來三中高二教學(xué)樓天臺，你的未婚妻鬧跳樓了。

    發(fā)完，他抬手就推開天臺的鐵門，初秋的風(fēng)直接往他的身上撲，一眼就見到一個穿著三中校服的長發(fā)女生背對著他，而且那個女生還正坐在欄桿上。

    三中的天臺不一定是都用鎖鎖著的，因為會有學(xué)生上來讀書或者散心之類的，就比如說高二教學(xué)樓的天臺。

    陸燚心里暗罵，高三不應(yīng)該是勤奮學(xué)習(xí)嗎？而且現(xiàn)在正在考試，高三的監(jiān)考老師應(yīng)該更嚴(yán)謹(jǐn)一些。

    陸燚重重的關(guān)上門，那邊的齊英水身軀一震，然后慢慢回頭。

    他已經(jīng)半個月沒有見到齊英水了，鬼知道她現(xiàn)在鬧哪出。

    陸燚冷著臉，“你應(yīng)該叫李高來，而不是我?！?/br>
    還未說話就已經(jīng)哽咽的不成聲的她，一手抓著欄桿，一手彎腰捂嘴，“陸燚……我在你心里連朋友都不算了嗎？”

    “我如果不把你當(dāng)朋友，上次就不會送你去醫(yī)院了?！标憼D看向別處，這是在提醒她。“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威脅我，我豈不才是最想死的那個?！?/br>
    齊英水看著他，慢慢開始笑，“我不是為你而死的。”

    陸燚回頭，他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的凌亂，看著她似乎隨時也要被吹走一樣。

    “我不會為任何一個人死?！饼R英水笑得凄冷，“我想因為我自己想死，才死的?！?/br>
    “你不是懷孕了嗎？你要死你憑什么帶著孩子一起去死？”陸燚喊著，并向前了一步，“李高他愛死你了，你讓他以后怎么活？”陸燚心口沒由來起了怒火。

    齊英水的表情愣然，臉上面沾有淚水的頭發(fā)，雙眼一直盯著陸燚。

    “我奶奶死了！”齊英水朝著他吼，打斷了要撲上來的陸燚的想法。

    齊英水她認(rèn)為她自己一直都是驕傲的人，“我告訴她我懷孕了，我承認(rèn)這個是李高的，我還說我拿來交的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她的醫(yī)療費(fèi)，一切的開支都是借李高的，一直都是李高養(yǎng)著我們?！?/br>
    “她在里城待了那么久，怎么會不知道李高是誰。”她緩緩站起來轉(zhuǎn)過身，“她居然趁著我睡著的時候把煤氣給打開，她想和我一起死，她拉著我的手臂不讓我走，她說我臟，說我別出去丟臉?！?/br>
    齊英水突然拼命一喊，“憑什么！她憑什么這么對我！我照顧了她五年！她有什么資格說我臟，說我丟臉！”

    她單手抱頭，半蹲著，“我變成這樣是為了誰！”

    陸燚眉頭越皺越深，他看見她外露了大腿，被上面流下來的鮮血粘住，“齊英水，你冷靜點(diǎn)?！?/br>
    齊英水：“陸燚……我活不下去了……”

    “你活得了！”陸燚伸手想抓住她，兩人之間大概還有三米的距離，“李高說了，他養(yǎng)你一輩子！像你奶奶那種人，你為她哭一下就好了，你多想想李高，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齊英水，你他媽流血了！”

    齊英水還在哭，“可是是我把奶奶關(guān)在屋子里的……”

    “如果不這樣，死的人里面還有你，還有你和李高的孩子！”陸燚真吼了。

    齊英水突然全身僵住，可是血液卻往頭頂一沖，頓時目光渙散。陸燚看準(zhǔn)時機(jī)沖上去，把她一把抱住，把人抱了下來。

    “齊英水你清醒點(diǎn)！”陸燚半跪在她面前，抓著她的雙肩喊，“李高就快來了！”

    他又把她抱了起來，剛想往門那邊走，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鐵門就被人猛地推開了。

    今天的李高還是一身黑，他沖上去從陸燚懷里接過齊英水，“謝謝你！”

    還沒聲落，李高就抱著未婚妻跑了。

    陸燚的白校服上也沾了血，他后退兩步，一直退，退到欄墻邊，然后雙手捂著臉蹲下。

    他也是會害怕的，當(dāng)他看到齊英水那瘦弱的身體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站在大風(fēng)中，他害怕她會掉下去的。

    什么里城街霸，打架怕什么，打死人又怕什么，可齊英水說她要跳樓的時候，他就開始有點(diǎn)害怕了。

    他在怕什么？他為什么要怕？

    陸燚掏出煙，點(diǎn)了一根煙舒緩一下情緒。鬼知道他在怕什么，怕個屁，他不是怕，是緊張。

    對，一定是緊張，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他一直坐到放學(xué)，坐到天慢慢黑下。

    蛹?xì)v經(jīng)艱辛只為破繭成蝶，蝌蚪退去幼尾只會變身為蛙，蟬脫下外殼只為來年的成長。

    北島在《波蘭來客》中怎么寫來著？

    “那時我們有夢，關(guān)于文學(xué)，關(guān)于愛情，關(guān)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陸燚抬頭，看到天上的滿天星，拿出手機(jī)想拍，卻發(fā)現(xiàn)手機(jī)已經(jīng)沒電了。手中的煙也已經(jīng)抽到了不知道第幾根，反正地上已經(jīng)堆滿了煙頭。

    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丟掉，手上的半根煙，走下天臺。

    走廊上只有外面月光射過來的光，陸燚一直往前走，他剛走沒幾步，猛地回頭，他看見了這間教室里面?zhèn)鱽淼暮芪⑷醯墓?，在黑暗里是多么的耀眼?/br>
    江淮？！

    陸燚猛地沖到門口，教室里也有月光，黑暗中的江淮一如平常只塞著一只耳塞，聞聲抬頭。

    陸燚去摁燈的開關(guān)，一瞬間整個教室一片通明，全都是白色。

    擺在江淮面前的機(jī)器和桌子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江淮座的椅子，和江淮。

    江淮拿下耳機(jī)，“陸燚？”

    陸燚走過去，半跪在他的旁邊，一手扶著他的椅背，“一直在等著啊?！?/br>
    江淮點(diǎn)頭，“嗯?！?/br>
    “這兩天不都是讓監(jiān)考老師扶你回教室等我的嗎？”陸燚不知道啊，他不知道眼睛為什么會發(fā)熱，心里為什么感覺要爆炸一樣。

    江淮好像聽得出他情緒有點(diǎn)不對，便放柔了聲音，“我聽到你的聲音好像是在樓上吧，所以我就沒讓這個老師帶我走了，出了什么事嗎？”

    陸燚壓下想去擁抱江淮的沖動，“齊英水要跳樓……我去勸，然后李高來了就把她給接走了，我……在上面抽了會煙。”

    江淮將mp3和耳塞整理好塞進(jìn)褲帶里，“既然解決了，那我們回去嗎？”

    不知怎么的，兩人沉默了幾分鐘。

    似乎是半跪著的人腿有些麻了，干脆坐下來，坐到江淮椅子旁邊與他同一個方向，“想聊會兒天?！?/br>
    江淮：“陸……”

    陸燚：“淮哥你有沒有看過一本名著，女主想要愛，永遠(yuǎn)滿足不了的愛?？蓻]有愛，但她還有錢。就算沒有愛也沒有錢，她至少還有健康。人可以不要愛情，不要金錢，不要友情，不要親情，至少還有健康就好了?！?/br>
    江淮輕嘆，“《喜寶》？”

    “嗯，是的?！标憼D點(diǎn)頭?！斑€有一本，里面的女主角要為愛情獻(xiàn)上心計，步步計算，但她做到了掌握自己的婚姻生活和命運(yùn)，可我感覺她活得很累，一點(diǎn)也不自在。”

    江淮：“《圍城》？”

    “棒！”陸燚舔了舔唇。“下一本，里面有兩個人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盡管他們受到了孤獨(dú)與愛情的折磨，最后兩個人生了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長著一條豬尾巴?！?/br>
    江淮伸手摸索著他的身影，“這是《百年孤獨(dú)》，最后這個孩子被一群螞蟻吃掉了，他……”

    陸燚：“還有啊，他們?yōu)榱恕?/br>
    江淮碰到了他的頭發(fā)，順勢下?lián)?，捂住了他的眼睛，熱的卻沒有液體流出。陸燚閉上眼睫毛劃過江淮的手掌。

    “陸燚，你不用想那么多。”江淮笑了笑，“未成年人想那么多干嘛，而且還是那些你不喜歡的不明白的東西，這個時期應(yīng)該叫什么呢？叫青春?！?/br>
    陸燚雙手抓住捂住他眼睛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