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地同桌后的邵峋對視，雙臂抬起打開，撐在桌沿。

    邵峋看向助理：“去通知會議推遲，你先出去?！?/br>
    助理離開，辦公間大門輕輕被帶上。

    邵峋把面前一沓文件夾朝桌邊攏著一推，同樣沉默地抬眼看湛臨危。

    湛臨危開門見山：“程渙在哪兒？”

    邵峋穿著職業(yè)正裝，白襯衫黑西服銀色袖扣，渾身充沛的精英氣質(zhì)，可臉上的笑卻壞得入木三分，十指jiāo叉相扣：“程渙啊，”他緩緩念出這三個字，后背往大班椅上輕輕一靠，“第二天我放他走了啊?！?/br>
    第二天……

    湛臨危不敢深想，憋著喉腔里的一股濁氣：“程渙到底在哪兒？你別和我說你不知道?！?/br>
    邵峋有恃無恐地冷哼：“知道又怎么樣，我難道還用特意通報你？”

    湛臨危不是來吵架的，他十幾歲便將勾心斗角學(xué)了個囫圇，一路摸爬滾打上來，深知做事得看情勢這個道理，程渙電話一直能打通，卻始終不接，他上上下下找了好幾日，影子都沒翻到半片，這個時候最有可能知道人在哪兒的只有邵峋。

    而功虧一簣不過轉(zhuǎn)瞬間，湛臨危不想再錯失程渙，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理智平靜地開口道：“如果你是因?yàn)橐郧暗氖鹿室膺@么做，放掉程渙，這和他無關(guān)，沖著我來就行，如果是因?yàn)槌虦o，他欠了你多少，我來替他還。”

    邵峋回視湛臨危，能辨出這番話背后的真情，感慨道：“小舅子你瞎說什么呢?！?/br>
    湛臨危步步緊bi：“他拿了你什么東西，欠了你多少錢？”

    邵峋冷哼：“多少？多少你都替他還是吧?！?/br>
    湛臨危：“你心里總有一條底線?！?/br>
    邵峋：“那你要還的還真不少，心得挖出來，腰背得讓我砍兩刀，幾千萬也是少不了的?！?/br>
    湛臨危很爽快：“錢我可以現(xiàn)在就給你，另外兩樣，一個我做不到，另外一個我隨時奉陪。程渙到底在哪兒？”

    邵峋卻站了起來，與湛臨危旗鼓相當(dāng)?shù)仄揭暎骸八谀膬何以趺粗?，但有一點(diǎn)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所想所盼如果實(shí)現(xiàn)了，算我邵峋輸?！?/br>
    談判破裂，湛臨危沒有逗留，戴上墨鏡，轉(zhuǎn)身就走。

    辦公室門合上又被推開，助理敲門進(jìn)來：“邵總?！?/br>
    空調(diào)明明打的足，邵峋卻覺得熱，把煩人的袖扣摘掉，撈起袖子道：“今天上班開車了嗎？”

    助理一愣：“開了?！?/br>
    邵峋：“車借我用一天，你下班找公司的公車，隨便挑一輛去開。”

    助理不多問：“好的。”轉(zhuǎn)身去拿自己的車鑰匙。

    邵峋一個二十分鐘的會議結(jié)束，開了助理的車離開辦公大樓，路上導(dǎo)航到手機(jī)里程渙發(fā)給他的一個地址，開了近一個半小時，抵達(dá)某區(qū)某鬧市深巷中的一個門牌號前。

    門是舊鐵門，很窄，銹跡斑斑的門牌號碼上的幾個數(shù)字邵峋倒是覺得很熟悉——是程渙公寓的大門密碼。

    他按了鈴，大門通訊里傳來張小承的聲音：“是邵總嗎？”

    邵峋：“是我?！?/br>
    張小承：“好的，我?guī)湍汩_門?！?/br>
    聲音一斷，大鐵門發(fā)出粗糲的“咔噠聲”，邵峋拉開門，走了進(jìn)去。

    他忽然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好像他走入的不止是一個陌生地，而是隱藏在程渙背后的那個從不為人所知的小世界。

    仿若武陵捕魚人忽逢桃花源，走過門后三米長的極窄小道，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

    院子里種著郁郁蔥蔥的柏樹和花藤葡萄架，兩排二層小樓矗立其間，有兩個才五六歲大的毛孩子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扒草玩兒，看到陌生人進(jìn)來，齊齊挑了脖子，一個好奇地張望，另外一個調(diào)頭扯了nǎi聲nǎi氣的嗓子朝屋子的方向老氣橫秋地大喊：“渙哥！有老板找！”

    喊完了，站起來，撣撣褲子上的草，轉(zhuǎn)頭對邵峋道：“等著啊。”

    真是什么樣的大哥教出什么樣的小弟，邵峋不免以審視的目光打量那嚎嗓子的小屁頭，可以預(yù)見不久的將來哪個倒霉學(xué)校又得收個脾氣橫的校霸。

    這么想想，邵峋不免笑了起來，可惜口袋里沒揣糖，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