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她所有的忍讓,在這會也應(yīng)當(dāng)結(jié)束了。 她本以為只要尊重別人就能換來同樣的尊重,但沒想到有些人不懂何為尊重。 “我爸還活著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的?!鄙驓q和說:“印象中她還是很溫和的一個人?!?/br> 她那會兒跟著沈立吃了不少苦,但從來沒哭過一次。 她好像一直堅毅,也從未嫌棄過跟著沈立的清貧日子,只是在提到爺奶時,她會有一點脾氣,但只要沈立一哄,她很快也就好了。 沈歲和想起了他七歲以前的曾雪儀。 和現(xiàn)在的遠(yuǎn)不相同。 她不市儈、不世俗、不偏執(zhí)、也不會要求沈歲和完美。 只是后來在一次次的爭吵中,在一場場訴訟中,她變得愈發(fā)不講理,對沈歲和愈發(fā)嚴(yán)厲。 “我爸去世以后,我家發(fā)生了很多事?!鄙驓q和在黑暗中幽幽開口,“她好幾次都差點瘋掉,我小時候特別怕她?!?/br> “后來長大了,我就敬著她,我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br> 許是在黑暗中,再加上喝了酒,很多平常說不出口的事情在這會兒也就輕而易舉說了出來,“從我爸去世以后,她就變得特別強勢,我經(jīng)常會覺得她陌生?!?/br> “但我又一步步見證了她的變化?!?/br> “江攸寧。”沈歲和將她抱得極緊,下巴搭在她肩膀,“我不快樂?!?/br> “她今天說從沒為自己活過?!鄙驓q和說:“可我也從沒為自己活過。” “你敢相信嗎?我從小到大做過最違背她意愿的事,就是娶了你?!?/br> “我根本無法想象娶了喬夏,我會過什么樣的生活。” “大抵是人間煉獄吧?!?/br> 他今晚的話格外多,抱著江攸寧的胳膊也格外燙。 江攸寧枕在他臂彎之中,聽他絮叨了很多。 她想,要是沈歲和一直這樣就好了。 這樣的他,也格外可愛。 她從來不會鄙視他的脆弱。 只是,他把自己裹得太緊了。 寒冰之下是細(xì)碎冰晶,稍微一踩便是泊泊水流。 這一晚,他說了很多,說到快要睡著。 在他的呼吸聲變得勻長之時,江攸寧忽然開口喊他,“沈歲和?!?/br> “你娶我,是因為我乖嗎?” 回答她的是沈歲和綿長的呼吸聲。 房間里格外寂寥。 江攸寧稍微往前,在他的喉結(jié)處吻了一下。 她想,是不是她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能更靠近沈歲和了? 他做過最違背曾雪儀的事情是娶了她。 她做過最離經(jīng)叛道的事是跟他閃婚。 原來,他們都曾為對方勇敢過。 可現(xiàn)在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呢? 她已經(jīng)艱難地跋山涉水走過了九十九步,或許再有這最后一步,她的暗戀生涯就無須悲劇結(jié)尾,要不要再搏一把呢? 江攸寧那顆本堅定的心搖搖欲墜。 在臨睡之前,她忽然想到了今年的情人節(jié)禮物該送什么。 送自己多年的一腔熱忱和滿腔愛意。 她要試著,把那一步走完。 - 曾家今天也都是低氣壓。 曾雪儀中午也沒跟他們一起吃飯,從書房里出來之后便大步流星離開了曾家。 即便如此,曾家的氣氛也還是無法再熱絡(luò)。 連曾嘉煦都暖不了這場。 他仍舊陷在,沈歲和都三十歲了,姑媽竟然還打他臉的情緒之中。 而且他未雨綢繆,跟曾母說:“你要是因為這種事打我,我就去跳河。” 曾母斜睨了他一眼,說他不配她動手。 而曾嘉柔在一旁弱弱開口,問姑媽是不是有什么心理上的疾病,建議曾寒山給她找個心理醫(yī)生。 曾寒山無奈皺眉,“找過,你爺奶在世的時候就給她找過,但在她發(fā)現(xiàn)之后,你爺奶也被罵了一頓。你爺奶年紀(jì)大了,哪經(jīng)得住這些。再加上剛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老兩口疼得很,最后也就不了了之?!?/br> “我感覺姑媽比更年期嚴(yán)重多了?!痹稳嵴f:“她可能有躁郁癥、精神分裂?!?/br> 曾寒山瞟了她一眼,“不要亂說話。” “是真的?!痹稳徉洁斓溃骸八F(xiàn)在的樣子特別像很多病的結(jié)合體,有病還是要早治療,不要諱疾忌醫(yī)。況且,精神疾病比身體上的病可怕多了,身體上的病還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最后是無可奈何,身體機能死掉了,但心理疾病可是一不小心就自殺了啊?!?/br> “大過年的說什么死不死?!痹篙p拍了下曾嘉柔的肩膀,“呸呸呸。” 曾嘉柔:“迷信?!?/br> 因著上午的事,曾家人下午也都沒出去,就在家里看電視。 看也不過是流于表面,誰都看不進去。 晚上吃過飯,大家在客廳里坐著玩撲克牌。 曾寒山的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他不停地揉眼睛,眼睛都揉紅了。 “爸,你是不是要發(fā)財了?”曾嘉柔打趣道。 曾嘉煦:“我們還需要再發(fā)財嗎?” “難道有人會嫌錢多嗎?”曾嘉柔翻了個白眼,“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視金錢如糞土。” “那是你沒get到哥的魅力?!?/br> “嘔?!痹稳嵫鹧b嘔吐,被曾嘉煦敲了下腦袋。 “別是大姐吧?!痹赴欀嫉溃骸白笱厶斢已厶鵀?zāi),這不是個好兆頭。” 經(jīng)她一說,曾寒山心底忽然隱隱有不安的感覺。 他立馬撈過手機給曾雪儀打電話。 電話沒人接。 但下一秒,他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苦了這么多年,原來只是場笑話。寒山,我死后,你把我跟沈立埋在一起,我要在翠鳴山長眠,和沈立一起?!?/br> 這會兒是整十一點。 發(fā)短信的時間卡得剛剛好。 應(yīng)該是定時發(fā)送。 曾寒山看到這條短信,脊背生寒。 尤其是那幾個刺痛人的字眼——死后、長眠。 曾嘉煦也慌了,他把手里的撲克牌一扔,“爸,走啊?!?/br> 曾寒山步履匆匆,立馬往外走,快出門時差點摔倒。 他比誰都了解自己的這個jiejie,自小性子又烈又傲,氣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來。 曾雪儀住的<駿亞>小區(qū)是曾寒山給安排的,所以他輕而易舉就進了她們小區(qū),跟曾嘉煦一起直奔曾雪儀家。 她家是密碼指紋鎖,曾寒山?jīng)]有錄入過指紋,也不知道她的密碼。 在門口摁了會兒門鈴,沒人應(yīng)。 曾寒山只好試密碼,試了兩次便試出來了。 第一次是曾雪儀的生日,第二次是她和沈立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 他進了房子,里面空蕩蕩的。 曾雪儀住的家確實很干凈。 即便是過年,也沒有張燈結(jié)彩,一點喜氣兒都沒有。 可這份干凈卻讓曾寒山感受到了死氣。 他站在客廳大喊,“姐?!?/br> 沒有人應(yīng)。 他去推曾雪儀的房間門,里邊空蕩蕩的,沒有人。 曾嘉煦比曾寒山還機靈點,他一個一個房間門推開,最后在最里邊的一個屋子里看見了曾雪儀。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姿勢優(yōu)雅地躺在平常用來跪坐的蒲團上。 她擺了一排蒲團,正好讓她躺在那。 面前是沈立的排位,上邊寫著:亡夫沈立。 她的身側(cè)留著一封絕筆信。 但這會兒,誰都沒有心思管那封信。 曾嘉煦伸手探了下她的呼吸,幾乎沒有。 曾寒山說:“看呼吸有什么用,把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