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靠航船，因為水上不比陸地，一般情況每段河流只會單獨一條船。無端出現(xiàn)著別人視線里，太容易暴露了。真正監(jiān)視只能靠水鬼，潛入水下才是正宗。

    對著水下跟蹤者暗暗一笑，君莫問踏水而去。自此，消失于京師所有勢力的視野。

    明天可是武道中天大的盛事，江湖三大巔峰強者對決之日。可惜，在這夜色秦淮中，人們照樣是尋歡作樂，醉生夢死。明明近乎仙道盛事的對決，卻不過凡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傷勢終究差了一點，沒有完全痊愈?！本獑栃θ萦行┛酀в谒腥艘曇昂?，竟藏于秦淮畫舫中。離開了一條船，又跑到了另一條船上。

    “經(jīng)過和高麗棋圣一戰(zhàn)，君莫問真元劍意淬煉的更為凌厲，已到天地之極，趨至大圓滿之境。

    可是，龐斑可以借助天地間的元氣化為精氣療傷，我卻……

    只能花費無數(shù)心力緩緩梳理真元意念和周身脈絡(luò)，聚斂全身精氣神為一，還因為真元不足了，無法盡全功?！?/br>
    君莫問眼睛瞇了瞇：“似乎上了邋遢張三豐的當(dāng)呢，說什么金丹大道不假外物，萬劫不毀，明明就是……

    如果說世界是河流，命運似流水，那所謂金丹就是水中氣泡，什么不需外物，自給自足，是根本沒有辦法借用外物?，F(xiàn)在我金丹大成，卻像是困在氣泡中，完全接觸不到天地元氣。

    為什么自己就沒學(xué)過北冥神功之類的武功呢！

    嗯，魔功什么的浮云而已，我還是魔門宗主級人物！”

    “君兄安好，夢瑤求見！”一道無比清麗，令天地動容的悅耳之聲傳進(jìn)艙里。

    “秦夢瑤！”君莫問心中苦笑。一直以來，他對這位慈航靜齋傳人都滲得慌，通常都是退避幾步。

    想想武林中那些豪杰們，石之軒之于碧秀心，徐子陵之于師妃暄，龐斑之于靳冰云，所有前者可皆為情戰(zhàn)中的敗者。

    不過秦夢瑤于這決戰(zhàn)前夜前來，勢必不能避而不見。

    踏入船艙的秦仙子，仍是一身粗布裙衫，遮不住天然去雕飾的絕美容顏和窈窕身姿，天下第一美人的風(fēng)姿絕，不是非君莫問這個多情之人可以抗拒。

    仙子的背后仍是典雅的劍鞘，君莫問知道其內(nèi)飛翼劍早已被自己斬斷，如今只是一柄斷劍。

    說起劍，君莫問忽然想到：“似乎秦夢瑤的飛翼劍也是長四尺九寸，斬斷時剛好見過，我的劍長四尺九寸，浪翻云的劍同樣四尺九寸，呵呵，還真有趣！”

    “若是按照黃金比例計算，適合每個人的劍長都應(yīng)該不一樣，可在這個世界，長四尺九寸的佩劍卻是主流。

    原因很簡單，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即是四尺九寸劍長的最終緣由?！?/br>
    秦夢瑤的劍是言靜庵送的，慈航靜齋之主，當(dāng)然是江湖絕頂人物，君莫問的劍是楊行之所送，圣門補天閣宗主，同樣是江湖絕頂，浪翻云其實也有一個授藝恩師，覆雨劍即為“矛圣”上官飛，既然可稱圣，當(dāng)然也是無林宗師級高手。

    贈送這長四尺九寸的佩劍，其實寄托的是他們各自恩師對弟子的厚望，劍證天道的厚望。

    “君兄？”秦夢瑤對失神狀態(tài)的君莫問道。如此美人在前，居然會溜神。

    “秦仙子可是為劍意裂痕而來，那莫問愛莫能助了，如今在下可是自身難保！”

    當(dāng)初秦夢瑤劍心忽起了破綻，劍意氣機牽引下，君莫問本能出手?jǐn)財嗔孙w翼劍，可以說幫她彌補了破綻。但君莫問劍意劍意太過鋒利，就如動手術(shù)，同樣會傷害到身體，一般情況會自然愈合，卻也有可能綿延不去。

    眼前的秦夢瑤就似一直未驅(qū)散自己的劍意，反而刻意加重劍心裂痕。這位慈航靜齋的仙子到底要做什么。

    秦夢瑤展顏一笑，說道：“夢瑤此來，卻非求助，而是來幫劍帝大人理！”

    “咦！幫我？”君莫問迷惑了。

    第五十四章 太玄極

    當(dāng)今天下，可是朱元璋帝威凌世的洪武皇朝。皇宮之內(nèi)，還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都能進(jìn)得來的。

    不過對于正立于皇城之巔的三位當(dāng)世地仙級武者，天地之中又有什么地方不可去，不能去？

    奉天殿頂，三人鼎足而立。

    君莫問站在這世俗皇權(quán)頂峰處，神色坦然，侃侃而談：“世人有句話，叫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認(rèn)為此言謬矣！非是莊子‘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真諦?！?/br>
    龐斑曾多次與君莫問論道，其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雖有些偏頗之處，卻常使人有豁然開朗之悟。聞言好奇道：“哦，君兄有何新解？”

    有人接話，話題才會延伸下去，魔師的提問恰到好處，君莫問繼續(xù)道：“言者，字也。昔者倉頡造字，天地動容，鬼哭狼嚎。始知字乃是天地至道，為宇宙最終極的知識和法則！

    想天地初開時，先天眾生，嘿，或者說先天眾神應(yīng)運而生，雖天生有大能，實不知天地如何而生。而至紀(jì)元終末，天地崩滅，宇宙歸于寂滅之時，其內(nèi)眾生皆滅，亦不知其如何而滅。

    故這天地至極，宇宙創(chuàng)生和毀滅的最終謎題，根本無人神可知，無法道可傳。但是，卻能夠以字來描述。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yǎng)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

    無法理解和分析的天地至極，可以用語言文字表達(dá)出來，始知文字才為天地宇宙最終極的事物。

    大道之極，不過是字罷了。太，上，玄，極，至，一……如我們?nèi)?，就可以用三個字表達(dá)得淋漓盡致。”

    “愿聞其詳！”這次浪翻云亦有了興趣，想知道他對自己三人的評價。

    君莫問輕笑道：“龐兄的氣質(zhì)胸懷大如天地，似世界化身一般，甚或此刻龐兄已然為蒼天了，凌駕眾生之上。危乎高哉，其名為太。

    浪兄的武道切是如大海一樣深不可測的博大，覆雨劍法僅不過水汽蒸騰，凝雨而下的表象，本質(zhì)上，實已經(jīng)窺破所有世界法則運行的規(guī)律奧秒。眾妙之門，玄之又玄?！?/br>
    到了最后，他肅然道：“而在下君莫問，則是忘我為極，惟劍為極！”

    龐斑為太，浪翻云為玄，君莫問為極。

    幾人默默思索起著大道至簡的一字之道。忽然，君莫問又開口道：“今天這個決戰(zhàn)日子，有沒有什么說法？”

    魔師和覆雨劍這兩位頂點級人物一時間也被問懵了，目光對向君莫問。

    “說法？”這是什么沒頭沒腦的問題。

    “那個，一般來說，有大事盛事的時候，都是要選一個吉時的。今日我們?nèi)齻€彼此之外，就是天下無敵的高手，在一起證道虛空，這是盛大的事情。即使只是隨便選的一天，所謂天人交感，應(yīng)該有什么典故才是吧?！?/br>
    君莫問表情淡然，心中卻暗自尷尬。怎么問了這個無厘頭問題，太丟人了！

    龐斑抬頭望望天：“不知道，沒有在意呢！”

    浪翻云低頭看看地：“嗯，今日非是惜惜忌辰?！?/br>
    不知為何，三人心中同時生出一種慶幸，因為破碎虛空的力量太強故而方圓百丈之內(nèi)無人觀戰(zhàn)。真好，真好，剛才差點英名喪盡！

    “好了，開始吧！”魔師，劍帝，覆雨翻云突然齊口同聲。

    未來有句名言說得好：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此刻決戰(zhàn)的三人就有是近似的情況。

    雖然他們都已有破碎虛空的境界，卻皆能量等級不足，難以如傳鷹一般獨自破空。一個人的話，無論如何也破不了命運河流的冰面；兩個人合力的話，機會就很大了；到了三個人時，力量必定足以破碎虛空了，卻發(fā)生了另一種局面，即是三人只有發(fā)一招的機會。

    君莫問，龐斑和浪翻云，鼎足而立，就如一個三角支架一般，表面上穩(wěn)固無比，可若是其中一端不幸傾斜，另兩端馬上會立刻傾壓而下，勢不可擋，這就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況了。

    兩個人合力破碎虛空，還可以在戰(zhàn)斗中慢慢調(diào)整，尋找平衡，同時力量臻至巔峰?？扇齻€人的話，就只有一次出力機會，若是失誤，則必有人一死，甚至全部身死。

    所以三人只有一擊的機會，各自必須將力量催發(fā)至極限，若其中一個人弱了些許，支架就會不穩(wěn)，一側(cè)傾斜，氣機交纏下，另兩方的力量傾瀉而來，只能身死魂滅。

    幸好的是，于此世極限法則束縛下，打破虛空前，力量是有上限的，倒是不需擔(dān)憂，而破碎之后，早已成仙登圣了，也不用在意低級力量。

    龐斑雙手握拳，此刻的他，簡直如是天地一般，拳風(fēng)一出，就仿佛大千世界中又出現(xiàn)了一個超然此界的小天地，鎮(zhèn)壓而下，凝固了天地寰宇。

    浪翻云覆雨劍出鞘，仿佛一襲銀河揮灑天地，暴起無限光雨，點點星華閃耀之處，忽暗忽明，如無窮星辰爆炸形成，演盡大千宇宙無量星光生滅的玄妙規(guī)則，玄之又玄。

    君莫問手握忘我劍，一寸一寸自鞘中緩慢拔出，沒有絲毫氣勢流出，仿佛只是隨意拔劍出鞘擦拭，但無盡的天地元氣卻圍繞他旋轉(zhuǎn)匯聚，似乎那里是世界中心，起源與終結(jié)的點。

    三人只是各自蓄力，可冥冥之間又似乎在互相影響，力量平均遞進(jìn)的增長。

    天空中，晴空萬里，沒有烏云?？僧?dāng)三人同時發(fā)招，卻忽起旱地驚雷，天空中雷光大作，甚至劈向皇宮之所。

    觀戰(zhàn)諸人。無論是皇宮邊際處，還是身處內(nèi)宮，卻第一時間退卻出內(nèi)城。

    君莫問感到自己的靈魂無限拔高，進(jìn)入了一種奇妙的視界，命運軌跡的流動，時間反逆的未來。他看到了，應(yīng)天城毀滅的景象，數(shù)不清的恐怖空間裂紋擴散開來，城墻崩裂，亂石拍空，萬物不存。

    破碎虛空之后，超脫天地，即可觀行此方世界的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切莫不盡收心中。

    這是預(yù)知！

    心神一震，君莫問的視界再次回到此界內(nèi)。

    那是未來，自己三人合聚一起的力量實在太強，已然超過世界承受極限，居然直接擊破虛空法則，形成了空間裂痕風(fēng)暴。雖然即使不管，虛空規(guī)則作用下，這些空間裂痕最多毀掉京師就會彌合消失，不過，城中生民卻難免一死。

    君莫問武道求快，蓄勢時間較兩人更短，有時間將自己的女人送出城，至于其他人，自己馬上要破碎虛空了，理他作甚！

    可在準(zhǔn)備送出幾女時，君莫問卻面上苦笑，停頓了剎那。

    “生命如此美好！”

    他的心中忽然涌現(xiàn)出一股激蕩情緒，欲將這城中百姓盡皆救出，生命在于生存，無論幸福與否，卻是人生不可缺少，怎能就如此消逝！

    “浪兄，幫忙！”君莫問傳出心念。

    君莫問可以看到的，境界可能更高的浪翻云，當(dāng)然亦預(yù)見了，沒有一點猶疑，浪翻云磅礴如海的底蘊下，爆發(fā)出強烈的潛流。

    現(xiàn)在三人已經(jīng)是處在天地和虛空之間，半步破碎虛空的修為，合兩人之力，牽動虛空法，開始將城中所有生命送出。

    三人對各自力量的把握早已超出世人想象，明明一步踏錯就是灰飛煙滅的結(jié)局，其中兩人抽出了大半力量，對決卻是仍然進(jìn)行著。

    龐斑看著努力的兩人，心中苦笑一下，只能以半步超脫虛空法則的修為，再次催發(fā)拳力。不是無情的魔師要趁機解決兩人，只是那兩人忽然撤力，平衡立刻就破了。

    三角支架的兩端短了一節(jié)，最后一端傾瀉，當(dāng)然力量傾軋了。所以龐斑只能隨氣機加大功力，以一對二，組建新的平衡。

    ****

    秦夢瑤站于皇宮僻靜處，周圍無人，默默看向奉天殿頂，那里凝聚的力量越來越強大。

    有志于天道的武者，絕不會錯過這場驚世決戰(zhàn)。惋惜的是，此刻的仙子，走神了。

    昨天晚上的那場迷亂，不斷在秦夢瑤腦海里浮現(xiàn)。

    《劍典》為天下四大奇書之一，本應(yīng)只通破碎虛空大道，可從古至今，卻無一個劍典窺探到那個玄妙境界，僅僅止步于天人級。

    況且大道之路，陰陽合一，當(dāng)然不可能只適合女性修習(xí)，而男子卻無法修煉。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劍典》不全，僅是殘篇，或者說《劍典》其實分陰陽兩篇，慈航靜齋只有陰性的一部。

    秦夢瑤被君莫問劍意所傷，察覺到他的劍道和《劍典》有共通之處，所以起了補全《劍典》之意。

    通過《劍典》中所載的雙修秘訣，靈欲交融之際，君莫問通過以心傳心之法，將破碎虛空的境界感悟和忘我劍道精要都傳給了秦夢瑤。

    ****

    君莫問的劍是天地之極，創(chuàng)生和毀滅為基，浪翻云的劍是天地之間，所有的運行規(guī)則為本，兩人此刻聯(lián)手，以半步破碎的修為推動，一時間竟演化成了世界，浩瀚無匹。

    城內(nèi)所有人都移出了毀滅范圍，身心輕松的三人，對決終結(jié)。雙劍拳頭交擊時，早已不在本界，而是虛空。

    碰撞前的一瞬息，三人同時露出了難以莫名的笑容，有些苦澀，有些釋然，還有些明悟了然。

    天命！究竟是什么？

    怎么說呢？原來剛才預(yù)知到的京師半城盡毀，竟是因為剛才的救人行為，讓三人凝聚的力量脫離了掌控。

    打破了天道界限，接觸到虛空之間的瞬間，那僅僅剎那的不適應(yīng)，本就勉強才駕馭的能量，就如原子裂變一般紊亂起來，產(chǎn)生了連鎖反應(yīng)，爆發(fā)出的規(guī)格外力量震碎了虛空，連高次元物質(zhì)都泄露到了本界之內(nèi)，造成了嚴(yán)重的危害。

    這巨大力量震動中，君莫問亦失去了意識。

    “什么是命運？”

    “命運無常，沒有定數(shù)，沒有順天和逆天之別，所有的一切皆是自己的選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