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呢？”

    一屋內(nèi)

    一仍可見當(dāng)初貌美，而如今依舊貌美的女子，扭頭向一側(cè)的丫頭問道。

    “回夫人的話，聽說，少夫人好像病有些嚴(yán)重。至今還未好呢?！?/br>
    一側(cè)的不過十五六歲的丫頭，模樣甚是水靈，一雙眼睛似會說話，正恭敬的答道。

    這是留在蘭娘子身邊伺候的丫頭，名喚小紅。

    若是明婉在此，則自是知道，模樣水靈的小紅日后也是有上位的心的。

    這是京都的一處宅院。宅院不大，里頭大概也就用著簡潔二字便可囊括。正府的夫人不待見，所以這院里，也就一個(gè)老媽子干些粗雜活。

    “哼，還不是那個(gè)賤人......”

    似想到了什么，蘭娘子臉上閃過薄怒，手一拍，纖細(xì)的手指上涂著艷麗的蔻丹。極難想象，這是一個(gè)三十余幾的中年女子的手。事實(shí)上，蘭娘子的容貌甚美，美而嬌，一點(diǎn)也看不出應(yīng)有的年歲，仍就如那二八年華的少女似的。正府的夫人前些日子剛尋了個(gè)由頭，將這外宅里本就不多的婆子丫鬟都撤了去。而這府里的少夫人為了孝道，將這唯一的丫頭安排在了蘭娘子身邊。這伺候的人一下少了，日子質(zhì)量自是不盡如意，蘭娘子正火在心頭，自是什么都能想到正府夫人身上。這伺候的人少了，明婉的身子也趕在這頭上不好。

    這是外室，夫人少夫人什么的，實(shí)是僭越。雞窩里出個(gè)金鳳凰的稱呼，怎么也不搭。但誰若在這宅子里叫蘭外室蘭外室的，蘭娘子非得面青撕爛那人的嘴。

    反正這宅子里也沒別的男主人，叫什么外室。

    夜

    略顯素凈的青帳，一個(gè)微微凸起的纖弱身影仍在睡夢中。門檻處有了些許動靜。

    一個(gè)月白長衫素凈的身影跨了進(jìn)來。

    這身影頎長，略有些薄瘦。淡淡的極好聞的竹香混著那書墨的香氣，面容甚是雅致。

    沈長柏的面容，五分似蘭娘子。五分，則似那父親當(dāng)今的清平王。

    明婉與沈長柏的夫妻情分，用一詞來形容，再合適不過。那便是相敬如賓。沈長柏言語不多，素日也冷漠。而明婉則抱著一顆少來夫妻老來伴的心，她溫婉和善，不是與人沖突的主，所以這日子，也被她過得如一盞溫水。

    只是這溫水的水溫甚涼。而明婉也后知后覺。

    陌生的氣息，與細(xì)小的翻書的聲音，明婉蹙了蹙眉，漸漸醒了來?？匆姷模闶悄俏⒂行┍∈莸纳碛?。

    明婉與沈長柏是夫妻，這住處，自是住在一處。有些許書冊置在這里，而沈長柏便是來翻看這些書冊的。

    見了那正在閱覽的身影，頎長身形，在這一盞昏燈中，也生出了幾分芝蘭玉樹的錯覺。身子不適，渾身綿軟頭腦不清的明婉，卻在一剎那身子僵硬了起來。

    這是本能的僵直。

    而正恰這時(shí)，沈長柏的目光對上了明婉。沈長柏素日來是個(gè)冷漠的，雖是夫妻，表面上也一直相安無事，但首先開口關(guān)心明婉那是不可能的。

    對上那目光，明婉只覺腦中似什么炸了一般，腦中一片空白，身子卻先動了，只見她道：“相公，可要歇息？”

    話畢，沈長柏看了她一眼。

    自明婉與沈長柏結(jié)為夫妻以來，也只有在成親那夜歇在一處，算是盡了為夫之禮。自后，便少有親近。這倒不是沈長柏故意為之，而是他生性冷漠。

    而那話出口，明婉身子也僵了。顯然她是想起與沈長柏相處的方式了。

    可要歇息這話，顯的是何其突兀。

    一陣靜默

    剛剛說出的話，明婉不知如何收口。自她死了又復(fù)生，著實(shí)隔了許些時(shí)間，這疏漏，令明婉措手不及卻又不知如何補(bǔ)救。

    纖長的睫毛，一雙明眸。

    然而，令明婉沒想到的是，沈長柏卻動了。

    沈長柏之所以動，正恰是因?yàn)槊魍竦臉O少開口。以往，他這妻，溫婉和順，一直默默順從著，從未有過怨言。而今病了，許是女子都有柔弱的一面。沈長柏想，這夫妻之儀，行的是過少了。

    冷漠頎長，卻又夾雜著好聞的香氣。與女子之香不同，稍有些冷冽。置下手中的書，行動間夾著那獨(dú)有的香，來至了床邊解衣。此時(shí)，才發(fā)覺沈長柏的手，生的極是好看。修長且干凈。

    當(dāng)沈長柏來至床邊時(shí)，明婉的身子，卻是真真正正僵硬了起來。渾身透著涼氣。

    沈長柏的手，捏住明婉的下巴，那一雙好看微冷的男人的眼睛看著明婉。當(dāng)男子的氣息靠近時(shí)，明婉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透著涼氣。

    沈長柏的年紀(jì)不大，他們是少年夫妻。面相還稍顯些稚氣。

    可對明婉來說，這相當(dāng)于是一個(gè)陌生男人在靠近她。上一輩子已是上一輩子，已跨奈何橋，便不再是夫妻。而今，明婉的身子，遠(yuǎn)先比明婉的思緒誠實(shí)。明婉做出了一個(gè)無比愚蠢的動作。她，撇過了眸子。顯得抗拒且生分。

    就是這一小小動作，在明婉反應(yīng)過來時(shí)，整顆心都像墮到冰窖中一樣。

    沈長柏生性可怕。最重要的是，他是外室子。在這里，外室子是不受待見的。不為宗族所認(rèn)，一生都要背負(fù)宗族異樣的目光。常人生在這樣一個(gè)環(huán)境，必定會自卑敏感，心思扭曲。而沈長柏，也是如此。

    而今這一小小動作，卻展示了內(nèi)心最真實(shí)的想法。沈長柏發(fā)現(xiàn)了這一小小的動作，目光不變，看著明婉。

    明明目光未變，也正是因?yàn)椴蛔?，才愈加可怕。那是一種無形的愈加寒冷。此時(shí)的明婉身子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愈加顫寒。她......怕沈長柏。

    真的怕

    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怕

    纖長的睫毛微斂，明婉做出了一個(gè)自保的動作。柔軟的雙唇貼近著沈長柏，溫潤的唇極度柔軟，貼著沈長柏那微冷的薄唇以及那不易見的胸膛前的肌rou。她把自己變成一件任人取用的物品，奉獻(xiàn)給他。

    沈長柏清冷的余光看了一眼明婉。以往的明婉，不會如此。應(yīng)說是不會如此大膽，還是不會如此柔媚?？戳艘谎勖魍瘢又銟O其貼近。沈長柏素日清冷冷漠，不適與人過分親近。此刻，卻也沒有推開明婉。只不過反被動為主動。往日夫妻之禮的確過少，明婉也在病中，沈長柏只當(dāng)今夜的明婉主動求近大膽了些。

    第3章 夫妻

    天明

    沈長柏早早便起了。

    外面的天透著窗，依稀可瞧見，還未亮透。甚至還有著陰冷。那極好看的手拿起衣料子，著了起來。沈長柏素日不習(xí)慣與人親近，素日也起的極準(zhǔn)時(shí)。

    明婉因病身子弱，此刻仍未醒。

    門闔

    待明婉醒時(shí)，外面的天已經(jīng)亮透。卻不知是什么時(shí)辰。纖長的睫毛微顫，待看一旁已經(jīng)空了的位置時(shí)，明婉便知自己已經(jīng)比往日起的晚了。沈長柏向是一個(gè)時(shí)辰準(zhǔn)起的。看了身邊一會兒，明婉眨了一下眼，卻是翻過了身，又閉起了眼。柔軟的發(fā)貼著那纖軟的身子，頭暈得很。只覺身體不穩(wěn)，而一切都是假象。

    既是已經(jīng)晚起，身體又不適，那再晚起些也無妨。如此想著，復(fù)又昏昏睡去。

    待明婉再醒時(shí)，是小紅端著藥進(jìn)了來。

    跨進(jìn)門，首先聞見的，便是一股女子香與那微冷冽的書墨竹香混雜的味道，這味道極淡，還有更淡的，便是那不知名的味道。

    雖尚年紀(jì)小，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依稀能猜著些，小紅白皙的面頰，微微紅了些。

    小紅是蘭娘子派來的。這正府的夫人將人全撤了去，蘭娘子心里不舒服，明婉又病了，便著小紅來給明婉端藥。

    “少夫人?！?/br>
    小紅喚道。

    小紅跨進(jìn)門時(shí)，明婉便被動靜驚醒了。待小紅喚時(shí)，明婉已經(jīng)坐了起來。柔軟的發(fā)順著傾瀉，芙蓉面貌，極是美的。

    小紅見了，眼里有些驚嘆，面頰更紅了些。

    明婉見了小紅，對方初進(jìn)門那面上薄紅時(shí)，注意到了這屋內(nèi)的氣味，明婉便覺得幾分不自在。這不自在著實(shí)真實(shí)。明婉與沈長柏鮮少宿在一起，這氣味仿佛就在提醒明婉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嗯?！?/br>
    明婉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少夫人素日來性子就是和善的。小紅未發(fā)覺有什么，將手中的藥遞給了明婉。

    宅子里如今只有一個(gè)做雜事的粗婆子，水靈看得過去的，就只有小紅。端茶送藥，要個(gè)粗婆子像什么。聽明婉未起，蘭娘子吩咐了身邊的小紅把藥送給明婉。

    喝了藥，小紅便出去了。

    待小紅出去，明婉坐在床上，過了一會兒，便起身著好了衣裳去了灶房。

    記憶中的衣裳，復(fù)又摸在手中。纖細(xì)軟白如若無骨的手，是自己的手，更年輕些。明婉的眼眸微微有些熱，仿佛在這一刻，才顯得那么真實(shí)。

    這個(gè)宅子，是一極普通的宅子。正是深秋初冬的時(shí)候，推開屋門，一陣寒意，院中一棵已凋枯的樹。干凈、簡潔，又夾雜著寒。明婉攏了攏衣裳，那寒，似吹到了眼睛。

    明婉要去的，是灶房。

    宅子里唯一的粗使婆子，名喚姜婆子。是個(gè)矮胖厚實(shí)的婆子，那一雙手，在冬天里，就如一根根胡蘿卜般。而夏天，又粗糙砂礫得似老樹皮一般。

    姜婆子粗胖，但做事干活幾乎不曾出過差錯。粗雜事如今也皆落在了姜婆子一人身上。只是即便如此，蘭娘子也依舊不待見粗婆子上前頭伺候。

    明婉去灶房，是因?yàn)樗脬逶　?/br>
    剛剛屋內(nèi)的那一分不自在，讓明婉始終未開過口。本來，明婉大可直接對姜婆子說備水需要沐浴。畢竟蘭娘子不待見姜婆子前頭伺候，不代表別人不能用姜婆子。宅子里也沒有其余使喚的人。只是，宅子里的人幾乎皆心知肚明，宅子里少爺和少夫人，幾乎不宿在一起。這倒不是說少爺故意冷落，少夫人樣貌極佳，少爺又未娶其他的妾室。這不宿在一起，是因?yàn)槎际且粋€(gè)宅子里，自然知道。這夫妻間的事，誰又知道呢。

    只是，如果明婉直接對姜婆子道需沐浴。這大白天的，明眼人就都知道了。

    如此不遮掩，還大白天就沐浴，畢竟以往明婉從未有過如此多事，難免就有了些宣揚(yáng)的意思。那姜婆子可得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算算這是多久以來的一次了。

    而明婉，則不想讓人知道，她與沈長柏之間的事。

    摟了摟衣裳，明婉向前走著。

    明婉的身形，是纖弱柔和的。素凈衣裳，白皙的面龐，比之白雪又多了一分柔媚。纖纖細(xì)腰，一舉一動又有著溫和與大氣。宅子不大，不一會兒，便到了。

    彼時(shí)的姜婆子，正坐在木墩上。

    瞧見了少夫人，姜婆子站起了來。

    “少夫人?！?/br>
    “姜婆子?！?/br>
    明婉道。

    以往的少夫人，這時(shí)辰不大來這。姜婆子看著少夫人，猜想著少夫人莫不是還未吃早飯餓了。

    這宅子里的人手少了，是有許多不便。少夫人又病了身子弱，這專門送早食的也沒有。本來以往，是少夫人去夫人那請安一道用飯，也算應(yīng)對了過去。只是病了身體虛弱，起晚了，而姜婆子也不知少夫人何時(shí)醒了，所以，少夫人到此刻，還未吃什么東西。

    “姜婆子，幫我備些熱水?！?/br>
    明婉對著姜婆子道。

    這話至口中，明婉微斂了下眸，以往這白日里她從未要過什么沐浴的水，這借口，一時(shí)半會該尋什么。

    柔和的眸光，微閃了一下。一時(shí)，竟想不出。

    “是，少夫人?！?/br>
    姜婆子應(yīng)道。

    應(yīng)后，心里卻有些奇怪。姜婆子道：“少夫人可餓了？這早上的粥，老奴特意留了些，可要幫少夫人熱熱？”

    姜婆子的話，明婉倒是未注意自己至今未還沒吃過什么。看著姜婆子，明婉微微搖了搖頭，“身體無力的很，想沐個(gè)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