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懸在脖子上的刀，讓皇帝寢食難安。

    端王看著皇帝漸行漸遠(yuǎn)，表情逐漸冷涼。

    為了扳倒商殷，他拿別人做棋子，隨手可棄，但到底，他在皇帝侄子的手里，那也是棋子。

    隨手可棄。

    ****

    出了宮，天際還是蒼茫的顏色。

    昏昏暗暗的，唯有身后宮廷是燈火輝煌的。

    姜宓回頭看了一眼，不自覺打了個(gè)冷顫。

    商殷走在前頭，有小太監(jiān)殷勤地抬來軟轎，想送兩人一程。

    商殷熟視無睹，他就那么抱著商珥的尸首，任由鮮血沾滿全身，一步一步往商家回去。

    方圓沉默地跟在最后面，揮手退了銀蛇暗衛(wèi)，就不敢再吭聲了。

    姜宓踉踉蹌蹌地抓著商殷袖角，商殷腳步大，她跟的艱難，走一路就要小跑幾下。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商殷，又看了看雙眸緊閉的商珥，想說什么，卻什么都沒法說。

    姜宓記得，上輩子有次商殷酒醉，他抱著她躺床笫里，難得什么都沒做，只低啞著嗓音講了他和商珥小時(shí)候的事。

    他說，商珥以前不是那樣的xing子，幼時(shí)兄友弟恭，待他十分好，作為該繼承家業(yè)的嫡長子，他卻不要銀蛇暗衛(wèi)。

    他還說，旁人說他斷眉克親，商珥有次就往自己左眉劃了一刀，說要和他一樣。

    姜宓心想，商殷在所有人面前，總是繃著臉，喜怒不露人前。

    時(shí)日久了，大家就都以為，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沒感情的。

    冷面冷心，感情漠然，和冰塊有什么區(qū)別？

    上輩子姜宓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縱使商殷說過支言片語有關(guān)商珥的事，在她看來，那也是失去之后的記憶作祟，他并不見得對商珥就有多深厚的手足情誼。

    然而此刻，姜宓忽的就感受到了商殷的難過。

    她抽了抽小鼻子，眼眶忽的發(fā)澀。

    兩刻鐘后，商府大門在望。

    微弱的青白曦光在這剎那猛地跳出晦暗云海，帶出點(diǎn)滴的淺光，襯的朱紅大門前暗影斑駁。

    商殷腳步微頓，抬頭看著牌匾，聲音很輕：“哥，到家了?！?/br>
    哥，到家了。

    只這一句話，引bào姜宓忍了一路的情緒。

    “殷大人，”她眼底泛著淚意，咬著唇極力忍著，“你，你不要難過，大公子他什么都知道的?！?/br>
    干巴巴的安慰，姜宓說完就急地跺腳，頭一回她怨起自個(gè)的嘴笨來。

    商殷卻回了個(gè)字：“嗯?！?/br>
    他抱著商珥進(jìn)門，青姑奔過來，當(dāng)即奔潰大哭：“大公子，大公子，你怎的就是不聽老奴勸啊?！?/br>
    商殷往流水淵北廂去，一路不停歇。

    北廂有間偏房，從來不打開。

    今日，青姑抖著手打開，薄光傾瀉，姜宓看到里面布置齊全的靈堂和棺槨。

    她眼瞳驟然一縮，卻是不曉得在商珥生前，連同壽衣等竟是早被備好了的。

    商殷不要人chā手，親自幫商珥穿上壽衣斂發(fā)入棺。

    隨后，他毫無異常地讓方圓去慈恩寺請玄憫高僧來作法超度，至于需要懸掛的白幡白布，青姑已經(jīng)自發(fā)安排了。

    做完這一切，商殷適才回了風(fēng)雪樓。

    姜宓換上喪服，取下發(fā)髻頭釵，掐了朵白色小花戴上。

    仲冬站在門口，晨光落在她身上，瞧不清面容。

    姜宓擦掉手指尖上的粉色蔻丹：“你走吧，這輩子生死不相見?！?/br>
    仲冬渾身僵硬，好半天她擠出句話：“大夫人，婢子本以為，若是商大人敗了，你就自由了，不用千里迢迢去波斯，婢子是想……”

    “我不想聽，”姜宓十分用力，用力的將指頭尖都給搓紅了，“快滾。”

    事無轉(zhuǎn)圜，仲冬彎下腰來，朝姜宓一拜，隨后從懷里摸出三樣?xùn)|西，一一放到門檻邊。

    “婢子走了，大夫人日后多保重。”她說著起身，在姜宓看不到的角度，目光深深地望了她最后一眼，然后離去。

    擦干凈最后一根手指頭，姜宓愣了會(huì)，將門口的三樣?xùn)|西撿回來。

    銀票，輿圖，出關(guān)文書。

    她將東西收好，確定渾身上下挑不出錯(cuò)來，才信步往靈堂去。

    從今天開始，她要給商珥守靈。

    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