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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她也許時日無多了。

    這個現(xiàn)實，似乎一下子就讓荀繁摒棄了那些不愿接受自己失敗了, 被人戲耍了的氣惱情緒。

    ——的確, 白銀女王不會放過她。

    而憑借黃金女王這副小胳膊小腿, 不管怎么想, 勝率都不算大。

    啊……

    他看著她，忽然意識到了, 自己正注視著一個存在注定短暫的生命。

    就算從她這里再次得到愛，說不定也會很快失去——但若是就此離開？不行, 他絕不甘心！

    他終于正視了陳蕙。終于正視了她所說的，唯一的愛。

    荀繁心心念念，想要在第二個世界中得到的東西，在他的安排失效之后, 原以為再也不會擁有了?？墒牵F(xiàn)在，對方卻告訴他——“你早已經(jīng)得到了?！?/br>
    仔細一想，事實好像的確和陳蕙說的一樣——他的確算是她唯一曾經(jīng)愛過的人。

    既然她以前從沒愛過什么人，甚至也從沒愛過猩緋和陳曦, 并且出于畏懼受傷的本能，以后可能也不會再主動去愛上什么人的話。

    他就會成為她一生之中，唯一愛過的人。

    那就是, 他一直所想要的“唯一”。

    而這份愛, 也絕對是真實的，因為是荀繁自己為她刻下了“愛著我”的精神烙印。

    這一點，陳蕙都不需要自己證明什么, 荀繁就是自己最可信賴的證人。

    但是，為什么……

    最難達成的心愿都已經(jīng)滿足了。為什么，他還是感覺毫不滿足？

    就好像囫圇吞棗一樣，明明都沒有感覺到有什么味道，棗子卻已經(jīng)吞下去了。

    又好像是從河水中捏起一捧泥沙，開開心心的感受著細砂在指間流失的綿密觸感，事后才發(fā)現(xiàn)，原本以為只能帶來單純流逝的快樂的細沙，原來是珍貴無比的金砂。

    那么讓人懊惱。

    “你的表情……”而見荀繁久久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卻變幻莫測，陳蕙微微彎下腰去，下巴抵在自己的膝蓋上，抬眼望著他，笑道：“是‘為什么失去之后才意識到珍貴’的不甘嗎？”

    “不過，這也是‘愛’的魅力之一嘛——失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愛著對方，才發(fā)現(xiàn)對方如此重要之類的。”

    陳蕙沒有把自己想的后半截話說出口——正在愛情之中的人，正被人愛著的人，只會把愛當做平常之事，視之為理所應(yīng)當。

    如果現(xiàn)在，她不是“曾愛過”荀繁，而是“依然愛著荀繁”，他絕不會感到如此的懊惱和失落——

    說不定還會因為如此輕而易舉的得到，而覺得“這不是我所想要的那種愛”。

    說到底，他追尋的也根本不是真正的愛，因為他都沒有切實的體會過什么叫愛。

    他盲目渴求的，只是他想象中的愛，只是他想要的那種愛——而一個人的想象是現(xiàn)實永遠無法滿足的。

    因為握在手中，他總能找到不合心意的地方。

    只有失去，唯有失去，才是最適合襯托“愛”這顆熠熠生輝的寶石的襯布。

    “失去”將“愛”襯托的更加璀璨，更加美麗，更加完美。

    只有失去的愛，才是最無瑕的。

    陳蕙甚至覺得，擁有完美之愛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失去以后，不要再奢求擁有，而是時時在記憶中懷念就好了。

    “懷念”，說不定才是真正可以將那枚無瑕的愛之寶石，放在手心里，細細把玩的正確姿勢。

    “我失去了嗎？”

    但荀繁顯然不這么覺得。

    他朝著陳蕙走來，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邊，像個迷路了的孩子一樣，握著自己的腳踝，茫然的看著地面，低聲反問道，“我……失去了？”

    陳蕙猶豫了一下。她有些擔心荀繁會突然對她發(fā)起攻擊——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的力量的確比陳蕙更強，卻也沒有強到能夠一擊必殺的地步。只要堅持幾秒，呼喚猩緋和陳曦的話……

    應(yīng)該也沒有大礙。

    不過得提防他自己割開皮膚，流出鮮血——黑鐵蟲族體內(nèi)的病毒，血液傳播是非常有效的傳播途徑之一。

    這么想著，陳蕙的視線落在了他的手上。

    白皙、干凈、指甲留的很短、骨節(jié)分明、腕骨勻稱，露在寬大的衛(wèi)衣袖口之外，更顯清瘦。

    她帶著些戒備，聲音卻很柔和的說：“失去有什么不好？失去了的東西，會永遠保存在最美好的樣子?！?/br>
    “我不要?！倍鞣本拖袷莻€被寵壞了孩子，大聲的打斷了她，“我不要！”

    “那么……”

    陳蕙看著他，話沒有說盡，卻是在提醒他，她已經(jīng)給出了方案——留下來。

    而曾陪伴在身邊的寵物，對自己來說，會和其他的動物都不一樣。

    曾經(jīng)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也會因此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在這一點上，蟲族的想法似乎和人類的沒有什么不同。

    荀繁轉(zhuǎn)過臉來，認真的看向了陳蕙。